第四十六章 再战十号（下）
绝望。
是如此的绝望，就好像是落入一个无底的深渊，永远不会真真正正地落地，却又要一辈子处于下落的状态之中。九号现在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命运的玩弄，她到处求学、四处寻觅，得到的一切，本以为丰厚得如同一座山般无懈可击，但在十号简简单单的选择之后，便脆弱得就好像是一张纸。
是骄傲也好，是自信也罢，这些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东西，现在在十号面前被一捅就破。
只留下恐惧和不甘心两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混淆撕碎后残余的东西，那就是绝望。
——这就是，龙珠世界吗！
九号的瞳孔无限地放大，又猛然缩小。
一个拳头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简直是整个世界也停顿的一刻，这一拳带起的拳风的波澜激荡起的每一份空气的震荡和变化都清晰可见，仿佛放慢了千万倍。九号甚至能够明了地感受到这远迈音速的动作在极致的推动历下产生的热量，这些热量轻而易举地摩擦着空气，将其中蕴含着的水分全部气化然后搅动成烟，烟气升腾，再被力量撕裂破碎。这一切在她眼中都如此的过程分明，纤毫毕现，每一丝变化、每一处动静都清清楚楚，光看样子，简直就好像那个是一个女孩对着另一个女孩展示一下手中捏得紧紧的玩具。
可九号清楚，这不过是错觉而已。
十号并未捏着什么玩具，她的手中只有力量。
无比强大的力量。
这种强甚至影响到了九号的感官，令九号产生了错乱的知觉。就好像是一枚火箭，即使眨眼千里，但在宇宙尺度看去也是缓慢无比的。任何东西的快慢都有其比照的对象，而十号这股力量的“强大”，就恰如整个宇宙的广阔一样，让其速度也在对比下显得无比缓慢。
太强大，所以太沉重。
太沉重，所以看上去很慢。
但九号根本跟不上这一击。
当她的心里产生“慢”这个思维的时候，这一拳已经击中了她！
心念一动，拳头就落在了脸上。
轰隆一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九号的面门。雄浑无俦的力道就好像是破坝的洪水一样，毫无阻碍地倾泻到了九号的浑身上下，轰轰轰轰轰，她的身体就好像是蕴含了无数爆炸物的破麻袋，在这一秒种接连发生了种种惨烈的“引爆”。从血肉到骨骼，从肌肤到神经，九号在这一刻真真正正感觉到了一种支离破碎的痛苦，那股熟悉的来自于赛亚人血脉的狂暴之气毫无顾忌地刺穿她身体的每一处防御，将她的所有所有，全部撕碎！
我的牙掉了！她想：不只是牙掉了，鼻梁骨也好像粉碎掉了，面部的骨骼起码有八成都歪掉了。
之前面容姣好的少女，现在应该丑陋得能吓死路人吧？
当然，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因为我就要死了。她想：我就要死在十号的手中了。
绝对没有意外反抗，绝对没有可能生还。
百分之百，会死！
这就是一个地球人在龙珠世界的下场，这就是我这么个穿越者所拥有的可能，这就是我能够做的一切最终在这片汪洋大海中翻起的小小浪花……这一切的一切，简直连故事的开头都算不上。
却已经是我的结束了。
九号心如死灰、毫无反抗地飞了出去，而十号面无表情地追上九号的身子，两个人近乎相对静止地飞行着。
赛亚人少女大张五指，对准九号的脑袋握拳，紧接着就要发出一击。可看着九号的神情，她却又忽然一怔。
少女莫名地松开了拳头，就这么看着九号。
轰隆隆隆隆——
两个少女平行地飞行，撞入一座山崖深处，坚石摩擦着她们千锤百炼、金刚不坏的身体，可即使是被这恐怖力量所碾压的九号也对此毫不在意，好像是撞入松软的奶油一样，摧枯拉朽地深入其中。一路前进，在撞出两道横穿整条山脉的隧道后，两人终于再次脱困而出，豁然开朗，见得阳光。
你为何不追击？
到了这时，九号才反应过来，停下身子。她摇了摇脑袋，眼眸鲜血四溢，半睁半闭地看向面前的十号。
而十号也顺势停下，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她。
“你绝望了？”十号问，“在我的力量面前，你彻彻底底地绝望了吗？”
“我没有。”九号摇头，“我不会绝望的，即使在最低谷的时候，我也会想着要奋起反抗，这就是我九号。”
……不，其实是在最难看的时候，嘴上也要说这漂亮话，这才是九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鼻青脸肿、眼歪口斜的模样，好像是个猪头。现在说这样的话似乎是很帅，可终究还是没什么底气。
十号看着这样的她，忽然笑了笑，“你其实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明白。”九号也笑了笑，“我再明白不过了！”她抬起头，“谢——”
十号眼睛一动，挥拳！
碰！
这一拳打出，好似产生了一种枪械开火，空气被击穿般的声音。十号的拳头在这一瞬间好似已经消失，而一道幻影似的白光则从十号的肩膀延伸而出，以一种无法言说的迅捷和凶猛撞击向九号的脑袋。
“气功术！”
九号惨烈地嘶吼一声，鲜血带着白沫从她的眼耳口鼻之中一下子爆发出来，那是从五脏六腑里面挤出来的生命的残破碎片。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却可以在短时间内加强四倍战斗力的气功术·气功炮模式，终于令她体内的能量短暂地跟上了对手。
少女大吼一声，以牙还牙——她也发出一拳。
“好！”十号神色微动，双眸大睁，仿佛有光。
这是最强力量的对决！
十号再度加注，将自己浑身上下的力量提升到十成十。一滴不剩、一点不留，所有的气都倾注到了这一击上，她瞪大了双眼，眼中的战意杀气斗志等等等等一切都凝聚为一个纯粹的意念，这个意念褪去了一切的浮夸和稚嫩，只剩下单纯的想要击败对方的念头。
这就是击败九号最好的时机！
这就是击败我亲爱的姐姐的最关键处！
我佩服你，因为你能数次以弱胜强。而我却只能够被弱者所胜。
我敬畏你，因为你能反抗盖洛博士。而我却还是要听命于这家伙。
我嫉妒你，因为你是如此地自信和达观。而我却永远没办法对孙悟空和布尔玛说，我想要成为你们的朋友。
所以我更要杀了你，因为只有超越你我才能感觉到幸福，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我要变强。
而变强的第一步就是战胜你！她想：这就是我的血脉中涌现的念头，这就是我的拳头，我的意志。连灵魂都被点亮，连血液都在沸腾，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雀跃不已，每一颗分子都战栗兴奋——我真想杀掉你，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杀了你啊，九号！
这种想法的强烈，简直像是在传达我对你的敬意一样！
你能感受到吗？
两个拳头，轻轻地碰撞了一下。
下一秒，无法形容的力量波动了起来，两个少女就好像是化作了两团无法形容大小、软硬的面团，强大的力量从她们身体的每一处涌现，又同时聚集在了同一只拳头上，再碰撞在一起。那几乎难以称得上是一种碰撞，更像是交融和汇合。于是整个世界都好似在这一刻毁灭了，无穷无尽的白光吞噬了所有，包括九号和十号的身体，包括辽阔的天空与一片狼藉的大地，包括太多太多东西。
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大地不再震动天空不再摇曳，甚至连最普通的鸟叫鱼惊都消失了，天地之间一片苍茫的白光静悄悄地蔓延开来，就好像是一滩从大地深处的孔洞内温柔地溢出的圣水。但那不是水，而是无形有质的光芒，浓郁得就好像是牛奶，火热得好像是太阳，滚烫的光辉好似地毯般一团团、一簇簇地摊开，无声无息地将所有物质给融化。站在距离大地数百米的天空看去，就能看到大地好像是松软的面团，被大片大片的牛奶浸润，看上去美丽得好像是一幅画卷。
一副毁灭的画卷。
等到所有的白光消失，之前的山林已经全然成了一片类似盆地的地形。中央有一块无比巨大的凹陷下去的坑洞，坑洞夸张地跨越了数百来米方圆，而大大小小蛛网般的裂缝从中央向四边扩散，无数焦黑的干枯的树木散落开来，浓郁的烈焰焚烧的味道传播四方，天空上飘荡着成群燃烧后的灰烬。
大地寂静了太久太久，终于有了一个声音。
“结束了。”一处残垣断壁隆起，十号从中爬了起来，她脸上肮脏，衣衫褴褛，但表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骄傲。
她来到了另一处看起来平平常常的土地前，伸手一点。即使只是残余的些微气，也足以轻松抓起大片的灰烬，一个闭着眼睛、鼻青脸肿，但依然看得出其清秀五官的少女，正躺在其中。十号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这张脸，这大概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细致和冷静地观察这张面孔，这个曾经让她百般无奈、束手无策的对手，现在终于倒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温馨和满意，“我赢了。”
但九号并没有死。
在最后的力量对抗上，九号凭借着气功术达到了与十号相提并论的地步。但如果仅此而已，那么她就注定战胜不了十号，因为十号是本身的战力，她却有太多太多的限制。如果真正大战到了极致，十号稍微躲避锋芒，将战斗的时长拖到半分钟以上，那么毫无疑问，九号一定会脱力而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十号摧谷自己的所有力量，以一击定胜负。而正因为把所有的力量倾注在一击之上，反而让九号能够最大限度地爆发战力。
和上一次的战斗不同，这一次她们的力量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对抗。而这一次对抗的胜负是……十号胜。
即使是面对气功术增幅后的九号，她依然完全地、彻底地将其压制。气功术的狂暴力量被拿出全力的十号给压制住，最终的余波则朝着九号倾泻过去，而激烈而强悍的气息对身体的摧残尚未达到巅峰，九号就已经先晕了过去。
胜负已分。
但我做错了……十号想：我要的就是她死才对，而不是晕掉。不过现在也不能出手，毕竟自己答应了布尔玛。
那就只能等下次了啊，真是遗憾，真是遗憾。
做出这个决定，十号叹一口气，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实则却隐隐觉得自己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坐在了地面，准备等待九号的醒来，到那时候自己便能够彻底地放下这家伙，开始自己的全新道路了。或许以后要继续打败九号，或许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地对孙悟空讲述自己的心情，或许还可以在宇宙中寻觅到自己的归宿自己的源头，或许……
她眨了眨眼，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转过头。
地面之中，九号睁开了眼。
“我输了。”九号看着天空说，表情平静，双眸空灵，这是她少有不面带微笑的时候，“原来这就是输的滋味。”
“你第一次感受到吗？”
“不，其实我早已输过。只是以前我用种种的手段逃避了败北的结局，但有些事情终究不是逃避能够解决的。与其说这一次是我第一次输，不如说是我第一次没有逃避。”九号道，“结果到真正输掉的时候，心里面反而很平静，原来接受起来也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困难嘛。与其说这件事情，倒是你没有杀我令我更加意外。谢谢你了，十号。”
她伸出手，看向旁边的十号。
十号歪歪脑袋，斜着眼看她伸出来的手，最后切了一声。她拍开九号的手，但九号却笑了笑，两个人的手终究还是些微地碰了一下。
这好像是她们之间的关系第一次如此……平和。
说来可笑，当九号占据上风的时候，自诩成熟的她反而没有办法和十号成熟地交流。但当幼稚的十号占据上风时，易怒疯狂的她反而会变得宽宏大量。看来有的时候，人愤怒的原因根本不是别人如何如何，而是自己的无用吧。
以前的十号与其说是对九号愤怒，倒不如说是对她自己的无能愤怒，当她一转攻势，这些愤怒也就烟消云散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会来找你了，那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九号说，“你准备怎样修行呢？对孙悟空这样的人学习之后，你的心里应该有了不少东西吧？”
“……没必要告诉你。”十号皱着眉移开目光，但又忍不住看了看九号，“但也没必要不告诉你，我要去北都。”
“盖洛博士？”
九号知道，北都之北的冰原，就隐藏着盖洛博士的实验室。
“没错，不过更准确来说，是十一号。”十号说，“你我都清楚我们的差距来自于什么，不是我比你努力，也不是我比你聪明，更不是我比你深谙世事。之前的我一定不会承认这些我的不足，在之前的我眼中你不过是残次品，但现在我反而能够承认你的这些‘强’。只不过你的强暂时没办法超越你的天赋而已，这就是你的致命弱点，而这也是你我差距的来源。我比你强是因为盖洛博士，而不是因为其他。”
在没有打败九号的时候，十号眼中的九号是弱小的。可打败了九号之后，十号反而更能体会九号的强大。
因为她非常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在雅木茶和孙悟空的身上学到了一些皮毛，这就让她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这种近乎绝望的进化速度，就是九号面前的一大壁垒。九号面对的敌人根本不是十号，而是她自己平庸的命运。
而这个世界上，也恰恰是命运这样的东西，最难反抗。
“所以你也要去直面你的弱点了？”
“没错，你我都是人造人，而科学技术总是迭代更新。”十号深深看向九号，“或许我在十一号的面前，就和你在我的面前一样。你我之间的差距越大，我反而越不心安。结果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超越盖洛博士的桎梏……反而是你，你早已经让他意外过不止一次了。所以这一次，我反而要成为你。”
她要模仿九号挑战自己的举动，去挑战一个必然凌驾于自己的十一号。
九号点了点头，“祝你好运……让我静一静吧。”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灰烬之中。
十号却问，“你呢？接下来你要放弃战斗吗？”
“……”九号没有回答。
这好像已经是默认了。
十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她皱着的眉头拧巴了起来，双拳不忿地握紧，之前消弭的种种不爽和愤怒在瞳孔深处逐渐聚集，然后涌现。
她几乎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会去的。”九号闭着眼睛回答，“让我静一静吧，妹妹。”
十号对着九号比划了一个中指，“我才不是你妹妹，傻逼。”
她转过身，脸上已是笑意。
是如此的绝望，就好像是落入一个无底的深渊，永远不会真真正正地落地，却又要一辈子处于下落的状态之中。九号现在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命运的玩弄，她到处求学、四处寻觅，得到的一切，本以为丰厚得如同一座山般无懈可击，但在十号简简单单的选择之后，便脆弱得就好像是一张纸。
是骄傲也好，是自信也罢，这些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东西，现在在十号面前被一捅就破。
只留下恐惧和不甘心两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混淆撕碎后残余的东西，那就是绝望。
——这就是，龙珠世界吗！
九号的瞳孔无限地放大，又猛然缩小。
一个拳头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简直是整个世界也停顿的一刻，这一拳带起的拳风的波澜激荡起的每一份空气的震荡和变化都清晰可见，仿佛放慢了千万倍。九号甚至能够明了地感受到这远迈音速的动作在极致的推动历下产生的热量，这些热量轻而易举地摩擦着空气，将其中蕴含着的水分全部气化然后搅动成烟，烟气升腾，再被力量撕裂破碎。这一切在她眼中都如此的过程分明，纤毫毕现，每一丝变化、每一处动静都清清楚楚，光看样子，简直就好像那个是一个女孩对着另一个女孩展示一下手中捏得紧紧的玩具。
可九号清楚，这不过是错觉而已。
十号并未捏着什么玩具，她的手中只有力量。
无比强大的力量。
这种强甚至影响到了九号的感官，令九号产生了错乱的知觉。就好像是一枚火箭，即使眨眼千里，但在宇宙尺度看去也是缓慢无比的。任何东西的快慢都有其比照的对象，而十号这股力量的“强大”，就恰如整个宇宙的广阔一样，让其速度也在对比下显得无比缓慢。
太强大，所以太沉重。
太沉重，所以看上去很慢。
但九号根本跟不上这一击。
当她的心里产生“慢”这个思维的时候，这一拳已经击中了她！
心念一动，拳头就落在了脸上。
轰隆一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九号的面门。雄浑无俦的力道就好像是破坝的洪水一样，毫无阻碍地倾泻到了九号的浑身上下，轰轰轰轰轰，她的身体就好像是蕴含了无数爆炸物的破麻袋，在这一秒种接连发生了种种惨烈的“引爆”。从血肉到骨骼，从肌肤到神经，九号在这一刻真真正正感觉到了一种支离破碎的痛苦，那股熟悉的来自于赛亚人血脉的狂暴之气毫无顾忌地刺穿她身体的每一处防御，将她的所有所有，全部撕碎！
我的牙掉了！她想：不只是牙掉了，鼻梁骨也好像粉碎掉了，面部的骨骼起码有八成都歪掉了。
之前面容姣好的少女，现在应该丑陋得能吓死路人吧？
当然，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因为我就要死了。她想：我就要死在十号的手中了。
绝对没有意外反抗，绝对没有可能生还。
百分之百，会死！
这就是一个地球人在龙珠世界的下场，这就是我这么个穿越者所拥有的可能，这就是我能够做的一切最终在这片汪洋大海中翻起的小小浪花……这一切的一切，简直连故事的开头都算不上。
却已经是我的结束了。
九号心如死灰、毫无反抗地飞了出去，而十号面无表情地追上九号的身子，两个人近乎相对静止地飞行着。
赛亚人少女大张五指，对准九号的脑袋握拳，紧接着就要发出一击。可看着九号的神情，她却又忽然一怔。
少女莫名地松开了拳头，就这么看着九号。
轰隆隆隆隆——
两个少女平行地飞行，撞入一座山崖深处，坚石摩擦着她们千锤百炼、金刚不坏的身体，可即使是被这恐怖力量所碾压的九号也对此毫不在意，好像是撞入松软的奶油一样，摧枯拉朽地深入其中。一路前进，在撞出两道横穿整条山脉的隧道后，两人终于再次脱困而出，豁然开朗，见得阳光。
你为何不追击？
到了这时，九号才反应过来，停下身子。她摇了摇脑袋，眼眸鲜血四溢，半睁半闭地看向面前的十号。
而十号也顺势停下，以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她。
“你绝望了？”十号问，“在我的力量面前，你彻彻底底地绝望了吗？”
“我没有。”九号摇头，“我不会绝望的，即使在最低谷的时候，我也会想着要奋起反抗，这就是我九号。”
……不，其实是在最难看的时候，嘴上也要说这漂亮话，这才是九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鼻青脸肿、眼歪口斜的模样，好像是个猪头。现在说这样的话似乎是很帅，可终究还是没什么底气。
十号看着这样的她，忽然笑了笑，“你其实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明白。”九号也笑了笑，“我再明白不过了！”她抬起头，“谢——”
十号眼睛一动，挥拳！
碰！
这一拳打出，好似产生了一种枪械开火，空气被击穿般的声音。十号的拳头在这一瞬间好似已经消失，而一道幻影似的白光则从十号的肩膀延伸而出，以一种无法言说的迅捷和凶猛撞击向九号的脑袋。
“气功术！”
九号惨烈地嘶吼一声，鲜血带着白沫从她的眼耳口鼻之中一下子爆发出来，那是从五脏六腑里面挤出来的生命的残破碎片。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却可以在短时间内加强四倍战斗力的气功术·气功炮模式，终于令她体内的能量短暂地跟上了对手。
少女大吼一声，以牙还牙——她也发出一拳。
“好！”十号神色微动，双眸大睁，仿佛有光。
这是最强力量的对决！
十号再度加注，将自己浑身上下的力量提升到十成十。一滴不剩、一点不留，所有的气都倾注到了这一击上，她瞪大了双眼，眼中的战意杀气斗志等等等等一切都凝聚为一个纯粹的意念，这个意念褪去了一切的浮夸和稚嫩，只剩下单纯的想要击败对方的念头。
这就是击败九号最好的时机！
这就是击败我亲爱的姐姐的最关键处！
我佩服你，因为你能数次以弱胜强。而我却只能够被弱者所胜。
我敬畏你，因为你能反抗盖洛博士。而我却还是要听命于这家伙。
我嫉妒你，因为你是如此地自信和达观。而我却永远没办法对孙悟空和布尔玛说，我想要成为你们的朋友。
所以我更要杀了你，因为只有超越你我才能感觉到幸福，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我要变强。
而变强的第一步就是战胜你！她想：这就是我的血脉中涌现的念头，这就是我的拳头，我的意志。连灵魂都被点亮，连血液都在沸腾，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雀跃不已，每一颗分子都战栗兴奋——我真想杀掉你，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杀了你啊，九号！
这种想法的强烈，简直像是在传达我对你的敬意一样！
你能感受到吗？
两个拳头，轻轻地碰撞了一下。
下一秒，无法形容的力量波动了起来，两个少女就好像是化作了两团无法形容大小、软硬的面团，强大的力量从她们身体的每一处涌现，又同时聚集在了同一只拳头上，再碰撞在一起。那几乎难以称得上是一种碰撞，更像是交融和汇合。于是整个世界都好似在这一刻毁灭了，无穷无尽的白光吞噬了所有，包括九号和十号的身体，包括辽阔的天空与一片狼藉的大地，包括太多太多东西。
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大地不再震动天空不再摇曳，甚至连最普通的鸟叫鱼惊都消失了，天地之间一片苍茫的白光静悄悄地蔓延开来，就好像是一滩从大地深处的孔洞内温柔地溢出的圣水。但那不是水，而是无形有质的光芒，浓郁得就好像是牛奶，火热得好像是太阳，滚烫的光辉好似地毯般一团团、一簇簇地摊开，无声无息地将所有物质给融化。站在距离大地数百米的天空看去，就能看到大地好像是松软的面团，被大片大片的牛奶浸润，看上去美丽得好像是一幅画卷。
一副毁灭的画卷。
等到所有的白光消失，之前的山林已经全然成了一片类似盆地的地形。中央有一块无比巨大的凹陷下去的坑洞，坑洞夸张地跨越了数百来米方圆，而大大小小蛛网般的裂缝从中央向四边扩散，无数焦黑的干枯的树木散落开来，浓郁的烈焰焚烧的味道传播四方，天空上飘荡着成群燃烧后的灰烬。
大地寂静了太久太久，终于有了一个声音。
“结束了。”一处残垣断壁隆起，十号从中爬了起来，她脸上肮脏，衣衫褴褛，但表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骄傲。
她来到了另一处看起来平平常常的土地前，伸手一点。即使只是残余的些微气，也足以轻松抓起大片的灰烬，一个闭着眼睛、鼻青脸肿，但依然看得出其清秀五官的少女，正躺在其中。十号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这张脸，这大概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细致和冷静地观察这张面孔，这个曾经让她百般无奈、束手无策的对手，现在终于倒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温馨和满意，“我赢了。”
但九号并没有死。
在最后的力量对抗上，九号凭借着气功术达到了与十号相提并论的地步。但如果仅此而已，那么她就注定战胜不了十号，因为十号是本身的战力，她却有太多太多的限制。如果真正大战到了极致，十号稍微躲避锋芒，将战斗的时长拖到半分钟以上，那么毫无疑问，九号一定会脱力而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十号摧谷自己的所有力量，以一击定胜负。而正因为把所有的力量倾注在一击之上，反而让九号能够最大限度地爆发战力。
和上一次的战斗不同，这一次她们的力量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对抗。而这一次对抗的胜负是……十号胜。
即使是面对气功术增幅后的九号，她依然完全地、彻底地将其压制。气功术的狂暴力量被拿出全力的十号给压制住，最终的余波则朝着九号倾泻过去，而激烈而强悍的气息对身体的摧残尚未达到巅峰，九号就已经先晕了过去。
胜负已分。
但我做错了……十号想：我要的就是她死才对，而不是晕掉。不过现在也不能出手，毕竟自己答应了布尔玛。
那就只能等下次了啊，真是遗憾，真是遗憾。
做出这个决定，十号叹一口气，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实则却隐隐觉得自己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坐在了地面，准备等待九号的醒来，到那时候自己便能够彻底地放下这家伙，开始自己的全新道路了。或许以后要继续打败九号，或许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地对孙悟空讲述自己的心情，或许还可以在宇宙中寻觅到自己的归宿自己的源头，或许……
她眨了眨眼，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转过头。
地面之中，九号睁开了眼。
“我输了。”九号看着天空说，表情平静，双眸空灵，这是她少有不面带微笑的时候，“原来这就是输的滋味。”
“你第一次感受到吗？”
“不，其实我早已输过。只是以前我用种种的手段逃避了败北的结局，但有些事情终究不是逃避能够解决的。与其说这一次是我第一次输，不如说是我第一次没有逃避。”九号道，“结果到真正输掉的时候，心里面反而很平静，原来接受起来也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困难嘛。与其说这件事情，倒是你没有杀我令我更加意外。谢谢你了，十号。”
她伸出手，看向旁边的十号。
十号歪歪脑袋，斜着眼看她伸出来的手，最后切了一声。她拍开九号的手，但九号却笑了笑，两个人的手终究还是些微地碰了一下。
这好像是她们之间的关系第一次如此……平和。
说来可笑，当九号占据上风的时候，自诩成熟的她反而没有办法和十号成熟地交流。但当幼稚的十号占据上风时，易怒疯狂的她反而会变得宽宏大量。看来有的时候，人愤怒的原因根本不是别人如何如何，而是自己的无用吧。
以前的十号与其说是对九号愤怒，倒不如说是对她自己的无能愤怒，当她一转攻势，这些愤怒也就烟消云散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会来找你了，那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九号说，“你准备怎样修行呢？对孙悟空这样的人学习之后，你的心里应该有了不少东西吧？”
“……没必要告诉你。”十号皱着眉移开目光，但又忍不住看了看九号，“但也没必要不告诉你，我要去北都。”
“盖洛博士？”
九号知道，北都之北的冰原，就隐藏着盖洛博士的实验室。
“没错，不过更准确来说，是十一号。”十号说，“你我都清楚我们的差距来自于什么，不是我比你努力，也不是我比你聪明，更不是我比你深谙世事。之前的我一定不会承认这些我的不足，在之前的我眼中你不过是残次品，但现在我反而能够承认你的这些‘强’。只不过你的强暂时没办法超越你的天赋而已，这就是你的致命弱点，而这也是你我差距的来源。我比你强是因为盖洛博士，而不是因为其他。”
在没有打败九号的时候，十号眼中的九号是弱小的。可打败了九号之后，十号反而更能体会九号的强大。
因为她非常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在雅木茶和孙悟空的身上学到了一些皮毛，这就让她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这种近乎绝望的进化速度，就是九号面前的一大壁垒。九号面对的敌人根本不是十号，而是她自己平庸的命运。
而这个世界上，也恰恰是命运这样的东西，最难反抗。
“所以你也要去直面你的弱点了？”
“没错，你我都是人造人，而科学技术总是迭代更新。”十号深深看向九号，“或许我在十一号的面前，就和你在我的面前一样。你我之间的差距越大，我反而越不心安。结果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超越盖洛博士的桎梏……反而是你，你早已经让他意外过不止一次了。所以这一次，我反而要成为你。”
她要模仿九号挑战自己的举动，去挑战一个必然凌驾于自己的十一号。
九号点了点头，“祝你好运……让我静一静吧。”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灰烬之中。
十号却问，“你呢？接下来你要放弃战斗吗？”
“……”九号没有回答。
这好像已经是默认了。
十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她皱着的眉头拧巴了起来，双拳不忿地握紧，之前消弭的种种不爽和愤怒在瞳孔深处逐渐聚集，然后涌现。
她几乎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会去的。”九号闭着眼睛回答，“让我静一静吧，妹妹。”
十号对着九号比划了一个中指，“我才不是你妹妹，傻逼。”
她转过身，脸上已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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