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祸不单行
王一披头散发，发疯一般的冲出小南门。
沱江边，已是围聚着黑压压地一片人群。
王一挤进人群，里面一圈衙役围着，看不到详细情形。
听一仵作模样的正在向书吏和衙役班头禀事：“此女尸皮肉颜色泛黄，腹不胀，五官内无水外流，指缝没有泥沙。然而，口、鼻大张，眼曈外凸，颈间有交叉青紫淤痕。衣衫不整，下体明显有撕裂。经在下初检，系生前被强奸后掐死，捆石弃尸于江。”
衙役班头手一挥：“抬走。”
王一不顾一切推开衙役，挤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江石上的红娘子，衣衫破烂成缕，两眼绝望的死死地瞪着天空。
王一脱下身上的锦袍，盖在红娘子的身上，抱起她的身子。
“滚开，她是我娘子。”
王一双目喷火，朝衙役班头咬牙吼道。
“你是何人？”
“王一。我要带她走。”
那仵作点点头又摇头：“上舍生王一？不过，她非自尽，你不能带走，需带回监衙勘验。”
“不可能！”
王一死死抱住红娘子冰冷地身子。
四周的围着的七八个衙役纷纷抽出佩刀，手持藤牌，缓缓逼了上来。
王一两眼通红，右手缓缓摸向靴筒，目露凶光，声音嘶哑。
“哼！你们谁也不可能再碰她一下。”
外围三名禁军弓箭手同时搭弓上箭，只待一声令下。
“慢！”
衙役班头站出队列。
“王一郎，我知你万两赎伎之事，敬你是个有情有意的汉子。此尸可由你带走。但你不得离开富顺监，随时听候监衙的传唤。”
王一抬头看了眼班头，挤出一丝苦笑，抱着红娘子娇小的身子，在众人注视下，跌跌撞撞地离去。
中雨。
中岩寺后山新添了一座简陋的坟茔。
王一已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浑然不觉膝下的泥浆早埋过了小腿。
“南柯一梦，只为仙人各，伊人有意心可可，留恋人间烟火。琴音离调千折，无奈染上俗尘，一曲离觞别后，鸢断因为天阔。”
这曲调，这一日，他已反反复复唱了千万遍，字字似在滴血。他不敢闭上眼睛，只要一闭眼，红娘子就在灯下，就在眼前：“让妾身为一郎君再舞一曲吧。”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留下，不该留你一个人……”
王一死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玩命的扇自己的嘴巴，嘴角丝丝都是鲜血，和着雨水和泪水淌了满脸。
“红丫头～”
一声声悲怆地哭声从他身后传来。
“红丫头，你的命好苦啊～”
回头，是嫣娘子。
满身素缟，双眼红肿，已哭的伤心欲绝。
王一默默地摆好嫣娘子带来的祭品，跪到一旁。
半晌，嫣娘子强忍哭声，站到王一面前。
“啪！”
“啪！”
“啪！”
抬手狠狠抽了王一三记巴掌，几乎把王一打得昏死过去，指着王一的鼻子。
“王一，混蛋。你还我红丫头来！”
王一脚步踉跄，咳出一口血来。
“红丫头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弃她不顾，你凭什么？！她就是想争个花魁，有错吗？她想靠自己养活自己，有错吗？”
王一抱着脑袋，全身发抖，嫣娘子同样也是浑身发抖。两人跪在坟茔前，轻轻地抽泣……
好半天，嫣娘子止住哭声，道：“是红丫头告诉你，她最初是刻意接近你的吗？”
“是的。但也不完全是。”
王一目光呆滞，脑中不断闪出红娘子的音容笑貌。
“那日，在浣花楼一楼，与三郎哥喝到那两注龙脑酒，直烧丹田，就知事有蹊跷。待到在楼上初识红娘子后，见她所用的瑞香与龙脑茶，都是超出她身份的物件，便知道她志高气远，极易被人利用与操纵。”
“你既然已疑心，又为何不揭穿？”
“我爱她。”
嫣娘子不再说话，收拾起祭品，哽咽道：“红丫头死的这么惨，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去找出凶手。”
王一怔怔地望着嫣娘子的背影，心里反复念着一句话。
“血债血偿，天下至理！”
……
一日未眠未休，王一喝了五碗稀粥，一觉睡到次日申时。刚睁开眼睛，方丈了了命人唤他去见。
“王施主，老僧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
“方丈客气了。一郎在贵刹盘桓多日，诚心感激。方丈如有所需，只要合法合情，绝无推脱的道理。”
“几日后，老僧要去参加一众姓水陆平安法会，因香客数量过多，本寺僧人文笔粗陋，缺少一个，一个誊写悬幡、发符的助手。”
“方丈是要在下随行？”
“随我进内坛，结界。”
王一稍稍皱眉，听不懂方丈说的是什么，又不方便拒绝。
了了方丈见王一神情，心里顿时明白。
“王施主，此等水路法会一般有七日。第一日外坛洒净、外坛结界、遣使建幡；第二日请上堂、奉浴；第三日供上堂、请赦、斋僧；第四日请下堂、奉浴、说戒；第五日供下堂、斋僧；第六日主法亲祝上下堂、放生；第七日普供上下堂，斋僧、迎上下堂至外坛、送圣后，法事即成。”
见王一依旧云里雾里，了了方丈道：“我见你资质超凡，文采斐然，故诚意相邀。”
“方丈不嫌在下愚钝，王一愿意随行。”
“阿弥陀佛，甚好。最后还有一事。”
“方丈请讲。”
了了眼中精光一闪：“你需剃度受戒，入我沙门，方可随我进内坛。不知是否愿意？”
“这？”
王一心里踟躇，去玩玩当然无所谓，当个假和尚都行。可若要真的，那就要好好想想了。
“方丈可否容在下考虑二日？”
了了捻着白胡须，哈哈笑道：“当然可以。走，老僧陪你去山后你娘子墓前，为她诵读一段地藏经。”
“谢方丈！”
王一趴在地上，给了了和尚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第二日，用过早斋，王一来到墨池边，收拾了一下讼摊，木讷地坐在案后，脑子里翻来覆去地仍是那首“南柯一梦，只为仙人各……”
突然，一个人影直冲过来，把案上的笔墨撞得四散。
王一从浑噩中惊醒，定睛一看，不禁脱口而出。
“阿娇，是你！”
“一郎哥，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骗了你。”
“无妨。”
王一惨笑了一下：“我已知道，你是受人胁迫。喔，你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阿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端六晚上，关押他们的木屋失火，他们全部～全部被活活烧死了。”
“啊？什么？”
阿娇泣不成声：“师父、师娘还有他们三岁的小女儿和我的五个师兄、师姐都死了～”
王一只觉一口气积郁在胸口，沉重的喘不过气。
“祸不单行啊！”
沱江边，已是围聚着黑压压地一片人群。
王一挤进人群，里面一圈衙役围着，看不到详细情形。
听一仵作模样的正在向书吏和衙役班头禀事：“此女尸皮肉颜色泛黄，腹不胀，五官内无水外流，指缝没有泥沙。然而，口、鼻大张，眼曈外凸，颈间有交叉青紫淤痕。衣衫不整，下体明显有撕裂。经在下初检，系生前被强奸后掐死，捆石弃尸于江。”
衙役班头手一挥：“抬走。”
王一不顾一切推开衙役，挤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江石上的红娘子，衣衫破烂成缕，两眼绝望的死死地瞪着天空。
王一脱下身上的锦袍，盖在红娘子的身上，抱起她的身子。
“滚开，她是我娘子。”
王一双目喷火，朝衙役班头咬牙吼道。
“你是何人？”
“王一。我要带她走。”
那仵作点点头又摇头：“上舍生王一？不过，她非自尽，你不能带走，需带回监衙勘验。”
“不可能！”
王一死死抱住红娘子冰冷地身子。
四周的围着的七八个衙役纷纷抽出佩刀，手持藤牌，缓缓逼了上来。
王一两眼通红，右手缓缓摸向靴筒，目露凶光，声音嘶哑。
“哼！你们谁也不可能再碰她一下。”
外围三名禁军弓箭手同时搭弓上箭，只待一声令下。
“慢！”
衙役班头站出队列。
“王一郎，我知你万两赎伎之事，敬你是个有情有意的汉子。此尸可由你带走。但你不得离开富顺监，随时听候监衙的传唤。”
王一抬头看了眼班头，挤出一丝苦笑，抱着红娘子娇小的身子，在众人注视下，跌跌撞撞地离去。
中雨。
中岩寺后山新添了一座简陋的坟茔。
王一已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浑然不觉膝下的泥浆早埋过了小腿。
“南柯一梦，只为仙人各，伊人有意心可可，留恋人间烟火。琴音离调千折，无奈染上俗尘，一曲离觞别后，鸢断因为天阔。”
这曲调，这一日，他已反反复复唱了千万遍，字字似在滴血。他不敢闭上眼睛，只要一闭眼，红娘子就在灯下，就在眼前：“让妾身为一郎君再舞一曲吧。”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留下，不该留你一个人……”
王一死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玩命的扇自己的嘴巴，嘴角丝丝都是鲜血，和着雨水和泪水淌了满脸。
“红丫头～”
一声声悲怆地哭声从他身后传来。
“红丫头，你的命好苦啊～”
回头，是嫣娘子。
满身素缟，双眼红肿，已哭的伤心欲绝。
王一默默地摆好嫣娘子带来的祭品，跪到一旁。
半晌，嫣娘子强忍哭声，站到王一面前。
“啪！”
“啪！”
“啪！”
抬手狠狠抽了王一三记巴掌，几乎把王一打得昏死过去，指着王一的鼻子。
“王一，混蛋。你还我红丫头来！”
王一脚步踉跄，咳出一口血来。
“红丫头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弃她不顾，你凭什么？！她就是想争个花魁，有错吗？她想靠自己养活自己，有错吗？”
王一抱着脑袋，全身发抖，嫣娘子同样也是浑身发抖。两人跪在坟茔前，轻轻地抽泣……
好半天，嫣娘子止住哭声，道：“是红丫头告诉你，她最初是刻意接近你的吗？”
“是的。但也不完全是。”
王一目光呆滞，脑中不断闪出红娘子的音容笑貌。
“那日，在浣花楼一楼，与三郎哥喝到那两注龙脑酒，直烧丹田，就知事有蹊跷。待到在楼上初识红娘子后，见她所用的瑞香与龙脑茶，都是超出她身份的物件，便知道她志高气远，极易被人利用与操纵。”
“你既然已疑心，又为何不揭穿？”
“我爱她。”
嫣娘子不再说话，收拾起祭品，哽咽道：“红丫头死的这么惨，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去找出凶手。”
王一怔怔地望着嫣娘子的背影，心里反复念着一句话。
“血债血偿，天下至理！”
……
一日未眠未休，王一喝了五碗稀粥，一觉睡到次日申时。刚睁开眼睛，方丈了了命人唤他去见。
“王施主，老僧有一事相托，不知可否？”
“方丈客气了。一郎在贵刹盘桓多日，诚心感激。方丈如有所需，只要合法合情，绝无推脱的道理。”
“几日后，老僧要去参加一众姓水陆平安法会，因香客数量过多，本寺僧人文笔粗陋，缺少一个，一个誊写悬幡、发符的助手。”
“方丈是要在下随行？”
“随我进内坛，结界。”
王一稍稍皱眉，听不懂方丈说的是什么，又不方便拒绝。
了了方丈见王一神情，心里顿时明白。
“王施主，此等水路法会一般有七日。第一日外坛洒净、外坛结界、遣使建幡；第二日请上堂、奉浴；第三日供上堂、请赦、斋僧；第四日请下堂、奉浴、说戒；第五日供下堂、斋僧；第六日主法亲祝上下堂、放生；第七日普供上下堂，斋僧、迎上下堂至外坛、送圣后，法事即成。”
见王一依旧云里雾里，了了方丈道：“我见你资质超凡，文采斐然，故诚意相邀。”
“方丈不嫌在下愚钝，王一愿意随行。”
“阿弥陀佛，甚好。最后还有一事。”
“方丈请讲。”
了了眼中精光一闪：“你需剃度受戒，入我沙门，方可随我进内坛。不知是否愿意？”
“这？”
王一心里踟躇，去玩玩当然无所谓，当个假和尚都行。可若要真的，那就要好好想想了。
“方丈可否容在下考虑二日？”
了了捻着白胡须，哈哈笑道：“当然可以。走，老僧陪你去山后你娘子墓前，为她诵读一段地藏经。”
“谢方丈！”
王一趴在地上，给了了和尚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第二日，用过早斋，王一来到墨池边，收拾了一下讼摊，木讷地坐在案后，脑子里翻来覆去地仍是那首“南柯一梦，只为仙人各……”
突然，一个人影直冲过来，把案上的笔墨撞得四散。
王一从浑噩中惊醒，定睛一看，不禁脱口而出。
“阿娇，是你！”
“一郎哥，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骗了你。”
“无妨。”
王一惨笑了一下：“我已知道，你是受人胁迫。喔，你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阿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端六晚上，关押他们的木屋失火，他们全部～全部被活活烧死了。”
“啊？什么？”
阿娇泣不成声：“师父、师娘还有他们三岁的小女儿和我的五个师兄、师姐都死了～”
王一只觉一口气积郁在胸口，沉重的喘不过气。
“祸不单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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