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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一个目中无人的地方豪强

    这个人就是桓玄。

    桓玄当时是南郡公,公是爵位,那是他父亲桓温传给他的长期粮票。粮票用得好,是可以吃到官粮的。南郡在荆州治下,也就是说殷仲堪的官比他大,是管着他的。不过,桓氏在荆州经营多年,门生故旧不少,所以桓玄在荆州有着天然的气场。

    在古代,信息不如现代透明,一个人牛不牛、厉害不厉害,主要听传说,当然也看标签,比如某某是谁的儿子。某某很牛,所以,他的儿子想当然地会被认为也很牛。传来传去,就有了一定的气场,这种气场也会帮助当事人赢得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在王恭向位于建康的中央两次发难的事件中,我们可以看到桓玄很快把虚名兑换成了实权,从一个仕途上失意的猛人之后变成了新的牛人,开始登上属于他自己的舞台。这中间,祖上累积起来的名声给他帮助不少。而他的虚弱被人所认识,从而这个牛人两字要加上引号,则是后来由刘裕完成的。

    392年的时候,桓玄当太子洗马,在司马道子的府上,被喝醉酒的司马道子吓了一跳,道子问他,你爹是不是晚年糊涂了要当贼。相王嘴里的贼,实际上不是偷东西的那种贼,而是反贼,做贼就是谋反的意思。一身冷汗之后,桓玄感到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就找机会出京补上了义兴郡太守的缺。

    到了地方上,安全是安全了,但前途渺茫,提拔无望,桓玄感到郁郁不得志,曾经叹息道:“爹是九州的盟主,儿不过是五湖的头领。”(“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他的父亲有过开府仪同三司的待遇,也曾经要求封九锡,虽然未遂,但也说明是个在全国响当当的风云人物,而自己却只不过是五湖的湖长。据柏杨先生考证,五湖指的是太湖附近的五个小湖,湖长河长是我国奔小康的近些年才有的职务,而且是兼职,桓玄这样说,带有点幽默和自我调侃的意思。

    后来,他连“湖长”也不当了,干脆弃官回乡,到南郡公的封国采邑生活了。那个时候社会保险制度不健全,所以他也不用担心缴费年限中断和跨省转移的问题,说不干就不干了。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他的胆气马上壮了起来,给朝廷上书为自己申辩:“我的老爹举兵勤王、恢复社稷的功劳那么大,朝廷早就忘了,这事我也不去计较了。但是,先帝(指司马昱)真龙天子腾飞,陛下(指司马昌明)继承大统,请问那些耍嘴皮子的人,是谁主导局势到这样的?”这封措辞狂妄的奏章送上去以后被审核的人截留了,没有给皇帝看。

    桓玄在江陵的时候,作为州长的殷仲堪对他既尊敬又惧怕。尊敬的是桓玄的本事,惧怕的是他的势力,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估计殷仲堪想到的是这句话,这样一来,虽然自己委屈点,但也算是一条“强龙”吧。

    既然殷大人给面子,那我就不客气了。桓玄因此在荆州地区十分豪横,当地无论是当官的还是普通老百姓,怕他远远超过怕殷仲堪。有一次,桓玄在殷仲堪的州长衙门前骑马戏耍喧闹,这是一种很严重的挑衅。殷仲堪听到声音出来时,他竟然拿长矛直指殷仲堪,殷仲堪的中兵参军彭城郡人刘迈对桓玄说:“骑马使矛水平不错,但守法明理差了一点。”(“马矟有余,精理不足。”)桓玄很不高兴,殷仲堪看到了大惊失色。等桓玄走了以后,殷仲堪责备刘迈:“你啊,真是个狂人!要是桓玄夜里派人杀你,我怎么能救你啊!”让刘迈赶紧顺流而下到建康躲躲风头,桓玄果然派了人来追杀他,刘迈仅仅逃出一命。

    殷仲堪当州长当成这个熊样,连帮他说话的下属都保护不了,也就印证了被提拔为一方大员时舆论觉得他不堪大任的看法。

    征虏将军府的参军胡藩是江西豫章郡人,路过江陵的时候拜访殷仲堪,提醒他说:“桓玄的志趣跟普通人不一样,对于丢掉官职一事一直耿耿于怀,阁下对他的尊敬和优待过头了,这样做恐怕将来要出乱子!”殷仲堪听了不高兴。胡藩的妻弟跟他都是豫章郡人,叫罗企生,在殷仲堪手下当一名功曹。出于对亲戚的关心,胡藩告辞殷仲堪后,跟罗企生说:“殷大人把戈倒过来交到别人手中,必定会招来灾祸。阁下如果不及早考虑离开,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个胡藩是个明白人,但是他的妻弟罗企生是殷仲堪的铁杆粉丝,死心塌地的跟随殷大人,姐夫的话是听不进的了。后面还有他的戏,确实是个死忠粉。

    397年3月左右,王恭和殷仲堪协商一起讨伐王国宝等。王恭的计划是:他从京口由东向西,殷仲堪从荆州沿长江由西向东,以东西夹击之势给建康的中央政府施加压力。两人相约的具体时间不详,3月左右是推算的时间。王恭是4月7日发难,两人谋划联系如果在4月的话,时间太紧了,感觉是在约一顿饭,而不是在约盟同战,《资治通鉴》是按时间顺序叙述的,涉及到不同的国家时可能有少许的交错,但时间的差异不会很大,书中此处的前面已经讲到少数民族政权4月的事了,所以王、殷协商一事在3月较合理,时间再往前就不合理了。

    仕途不如意的桓玄听说之后,就想借殷仲堪的兵权调动军队作乱,自己好浑水摸鱼。于是,就去游说殷仲堪,讲出来的一番道理很让人心动。他是这么跟殷仲堪说的:“王国宝跟你们这帮人一向是死对头,唯恐不能马上置你们于死地。现在既然已经掌握大权,和王绪互为表里,想做什么事,就没有做不成的。王恭大人是皇帝的舅舅,王国宝未必敢害他。您是先帝破格提拔的,担任方面大员,大家都认为,您虽然才思敏捷能力不凡,但还不是封疆大员的料。万一王国宝他们把您明升暗降,把您弄到中央去当中书令,再任命殷觊当荆州州长,您到时候怎么办呢?”像殷仲堪这种不长记性的欺软怕硬的人,还真不是封疆大员的料。桓玄说的持这种态度的人,不也包括桓玄他自己吗?因为包括他,所以他描绘起来会更加生动更加真实吧。

    殷仲堪一听,好感动啊,小桓真是为我考虑啊!殷大人此时已然忘了提这个建议的人正是几年前拿长矛对着他喉咙比划的人。他虚心向桓玄请教:“我也一直在担心这种事情,你有什么好计策吗?”这种话是常见的套路,别人一说就讲,啊呀,这事我老早就在考虑,一直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实际上是不是老早在考虑,只有他和天知道了。顺便说一句,如果殷仲堪到后来成功了,大富大贵并善终,那么他的粗线条,他对桓玄的容忍就是一种宽宏大量,所以做人是不是很难?我们看史也要有这种注意。

    桓玄倒也不吝指教,说:“王恭大人嫉恶如仇,您最好暗地里跟他结盟,像晋国时期的赵家兴起晋阳之兵清除君王身边的奸臣一样,和王恭大人东西两面同时起兵。我虽然不成材,但愿意带领荆楚一带的豪杰,拿起武器充当先锋,这可是姜小白、姬重耳一样的功勋。”殷仲堪听了很赞同。

    桓玄生活的年代距离我们1700多年,但他说服殷仲堪的方法和现代销售技巧很像:先扒开你的伤口,再撒点盐,让你感受到疼和很疼,然后主动求医问药,这个时候再拿出解决方案,这时候成交是不是很容易了!

    殷仲堪没有意识到的是,在桓玄的盘算里,他殷仲堪不过是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