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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四)

    一个很长的假期,赛尔就同家人前往瑟兰的晨曦旅行。即使听过刘刕的描述、见过屏幕上的奇景,但靠聆听与影像的认识,又怎能比得上真切身临的奇景了?

    若要形容晨曦的巨木,便只有“参天”。不知几千米高的树,直径更是无垠。赛尔他就有感觉,即便是丽林城中央广场的巨塔,在这巨木前,也只会如新草得见大树的渺小。

    而这巨木上,更是闪着密密麻麻的光点,那不是什么森林里的萤火虫,是巨木上的窗口——这巨木里就是座城,可以与世隔绝、独立存在的伟大的城。

    被开心的母亲拉上那由藤蔓牵动的平台后,在等待中达到巨木最高点的赛尔,才能在踏足巨木之顶,闪耀着绿色荧光的观景广场边缘,发现这巨木不过是晨曦最外围一圈中的一根罢了。

    观景广场的人不多,大都是人类,不少还说着梁语…是了,真正居住这里的精灵,已很少来观景的地方看什么了。再宏伟的震撼,面对时间的冲刷,也只会化作平淡吧。

    伸出手,赛尔就触动到巨木的围栏。他能感到巨木的脉动,活的,这巨木是活的。如这巨木一样,晨曦其余的巨木也该是活的…包括晨曦的中心,那远高于其他巨木的顶峰,属于瑟兰王室和议会的权之木。

    没有再想复杂的东西,赛尔更用心感受巨木的生命。涌动的脉搏,就在说什么,就想讲什么,就想告诉他什么。

    而后,所有的巨木都开始诉说,奔涌的生命,如潮水澎湃,一浪过一浪。很多的信息,很多听到但理解不了的信息,很多没法诉说的信息…赛尔他就感到很多,很多很多。

    瑟兰王室的中心,权之木的顶端,忽然有什么闪烁。这闪烁太快,没人能留意,但它逃不过一些眼睛,一些有真正能力的前行者的眼睛。他们就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想苏醒了。

    完全沉浸在这无尽的诉说里,听不懂的赛尔回复懵懂的心。他又能看见了,看见那些事情…那些人,那人做的事情。

    黄金的光芒笼罩,他看不清这人,但又能看到这人的玩味与蔑视…一种对生的玩味,对死的蔑视。

    好像有一个女金精在尝试做什么,她手臂的血管暴起,从内长出鲜血淋漓的藤蔓样东西,卷起掉落地面的长枪,刺向她的心口,捅出了她的心。

    而当心不再跳动,血也流干,金精的脸上就有解脱的释然,好像她终于可以走,终于不用被摆布了。

    绝对不能。黄金的光芒里,那人只是笑和哭,笑求死的可笑滑稽,哭求死的悲壮勇气。

    那人在真切感受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回应这毫不相干的感情,他不是装的,他是真如此性情,如此真的性情。

    而后,一滴血从指尖飞出,落至金精空洞的胸脯。伤口很快恢复,不可思议的复原。已失去神采的眼,又重新瞪大,金精抬头看向那人,绝望又憎恨…还有爱,不可遮掩的爱。

    拔出枪,疯狂自残,但就没任何用。她已彻底不死了,甚至不是不死,而是不老不灭。到最后,她终于停下,将枪投向那人,但只是让枪回到自己手中。

    “我必将…为你的存在…送上注定的终结…”

    很熟悉的语言,若没听错,是以前的瑟兰语吧。

    “虚时既往,未来岂知?”

    是梁语啊,好熟悉的话,可曾听过吗?

    心里好像很难受,又很快乐,缩回手的赛尔,再也没感到什么。刚才的一切他又记不太清,那种感觉…就又消失了。

    被母亲揉揉脸,赛尔就想说自己并没在发呆,可方才做了什么,他也是记不得了。这种感觉,他就不喜欢,绝绝对对的不喜欢。

    就像很坏的贼,在看到什么人的好东西,就突然去偷走,还要藏起来看那人找寻失物的窘迫…

    贼,对,就是贼,好很讨厌的贼,绝对不会喜欢的贼…偷了最重要东西的——贼!

    “醒了。醒了?醒了?!醒了!!”

    权之木的根部,苍老的金精灵学者就表现出和他种族不符的瞠目结舌了。他没想到有生之年会看见传说历史的见证者醒来…要知道自千年前帝皇消失,她就如时间静滞般漂浮在这里了。

    即使卡罗拉帝国的军队踏入,她也没有任何动作,而她眉心的唯一疤痕,也就是那时闯入的卡罗拉第一元帅留下的。

    黑暗之中已不用亮起什么灯光,因为黑暗已被金色的砂石驱散,她醒来了。而本该在王室大厅供奉着的长枪与盔甲,也再浮现于她身上与手中。

    没有多余的说话,她就化作金沙消失了。

    而当手忙脚乱的学者唤醒沉睡的王室成员,他们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首要之急自然是告知朝晟大使卡拉尔斯,虽然不出意外他肯定知道的更早,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一遭。

    其次便是仿制展出的赝品,毕竟先祖的武装是要每日都展出的,这点绝对马虎不得。

    而金色的砂石就在晨曦的高空出现,停留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现,又倏然消散了。绝不可能是错觉…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被骗了,错误的存在就绝对还存在…在这世界的一角存在着。

    赛尔就没注意到什么,只跟着母亲进入巨木的内部,找寻合适的地方填饱肚子。与朝晟不同,瑟兰就没有信用点这种东西,依然靠钱币与传统的商业运作。

    也因此,靠信用点兑换好的瑟兰钱币,就显得格外不便携带的麻烦。

    带着母亲,赛尔的手就指向家没什么人,但很干净明亮的餐厅。这家餐厅靠着巨木外层,可以透过空窗望望晨曦的风景…当然,只要不恐高。

    而负责这店的老板,赛尔就想不起他的面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明明见过,知晓他的,记得他,但就是想不起,说不出,他没法描述。

    知道赛尔所去的时间和卡拉尔斯报告的那老东西苏醒的时间恰好对上后,男人已经有头绪了:“无妨,你只讲他说了哪些话。”

    “中洲…中洲,只有这些,中洲…十七年后的中洲,是这么说的。”

    十七年…还有十五年。算下时间,男人将这重要的信息录入网中,更通报网去找寻那店老板的信息。

    他要记得这时刻,这绝非没有意义的胡诌。能选择性的让这孩子遗忘或不能表述,那人就绝对有问题。

    很快,驻晨曦大使馆已将资料用网传来,不出意料,全是假的,假的不能再假。若想靠这些找那人,只怕是大海捞针。

    而当日的赛尔,就很清楚的记得同母亲吃了什么,还有叔叔阿姨各吃了什么,甚至姐姐因馋嘴被热茶烫了口,他都记得。

    想起家人的模样,他就不由得笑了笑,只是不知道,能否赶快见到大家。

    “继续吧,我们继续。”

    冬的时节,丽林就格外冷。由极北来的寒风,是林海不能阻挡的冰刀。即使升起火炉,木屋内的温度就还是不够暖和。

    而卡尔,也就沏好热茶,开始跟妻子商议往何处旅行避寒了,至于艾丽莎?还在陪赛尔下棋。虽然至今她都没能赢过儿子一次,但就还是十分喜欢这对弈的过程。

    “去永安城吧,那里很美的,”翻着书册,卡尔挑好了目的地,“相比晨曦,更可说是不能想象的奇迹。上次去还是…多少年前了?真叫人怀念年轻的时候呀。”

    打断丈夫的沉浸回忆,艾尔雅倒也想去那里看看:“你还没老。艾丽莎?我们可说好目的地了?该收拾东西了。”

    不用姐姐提醒,早等不及的妹妹,已提溜着儿子跑进屋,拿好大包小包准备出发。

    在乘坐飞机睡了很长一觉后,赛尔就能看到高空之下的永安城一角。只见漫长巍峨的城墙笔直而过,将布满高耸古木质感的巨型塔楼围护。

    放眼望去,就看不见这城的边际在何方…大,太大了,远超丽林的大,远超晨曦的大,远超一切过往建筑的大。这就是当今的人力绝不能再现的奇景,又或者说帝皇才能凭空制造的神迹了。

    “对了,进入永安,可万不能走散,”想起什么,卡尔连忙拍醒还在滴哈喇子的女儿,“那里是没法用网的…自然不得通讯和定位,要是不注意可就麻烦了,只能按地图找专人求助哦。”

    能屏蔽网?没有过这种经历,赛尔在疑惑的同时就好奇了。一座城市,如何屏蔽的网了?这是…帝皇遗留的权威,与当今世界的现实在冲突吗?

    苦笑着安慰孩子,男人就回想自己当日所见到报告时的复杂情绪:“是的,只因能屏蔽网,所以你才遭遇后面的一切…”

    拿起黄铜烟斗,男人的手上起了火:“我知道,你和常人不同,这烟伤不了你…也就让我惬意下吧,你也可以休息休息,听听我的故事…”

    “我赵无秋,和那林思行的故事…或者,还能说说迦罗娜的故事,”看到孩子眼中的好奇,赵无秋也终于放松了,他也是很久没讲过这堆埋在心里的陈年往事了。

    “都是你耳熟能详的故事,不过…细节可能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