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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找人巴结

    就在众人都坚信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时,意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到来了。

    “哼,父皇偏心。”沉默多时的盛徽澜嘴一噘,满脸委屈:“疼英盈姐姐胜过徽澜。”

    “哎呀,”盛帝怒叹一声,对这个总在关键时刻跑出来打乱的爱女,骂也不是打又舍不得,只道:“你这孩子,父皇说了多少次,没问你时,不要插嘴,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哼,我不管。”盛徽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任性到底:“父皇问了英盈姐姐什么话,必得也问问我。更何况,席间我滴酒未沾,奕王说了什么,穆王又说了什么,我听得清清楚楚。”

    “问你?”盛帝被缠得头痛欲裂,一时急躁,脱口道:“你不就想说‘穆王所言甚是’吗?”

    “父皇英明。”盛徽澜顺坡下驴,粲然一笑。

    盛帝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眼看就有一场恼羞成怒的风暴要上演,盛徽澜再次抢先一步,牙尖嘴利的替戚平替自己辩解:“父皇一来便明旨,说今日乃家宴,到场诸位皆是家人,勿要拘礼。戚小将军不逆圣旨,愿以真情实感示人,何错之有?自然,若说这殿中何人最遵父皇旨意,那只能是徽澜。父皇想想,如果真依奕王兄所说,将戚小将军不知如何作答而吓得发懵的行为,认定成藐视君上的重罪,那徽澜这上蹿下跳,几次三番打断父皇说话……”盛徽澜哆嗦了一下,音量渐小,却多了些撒娇的口气:“徽澜无心偏袒谁,徽澜只是不想又被母后斥责。”

    一语惊醒梦中人。

    盛帝猛然望着自己的女儿,暗道:的确,今日宴席上,论藐视君主,谁还做得比徽澜更出格?如果严惩戚平,宽宥徽澜,又不知要惹多少非议。幸好这孩子因怕皇后责罚及时打断了诚王。

    盛帝眼中的怒火“啪”的一下灭了。

    “回禀父皇,儿臣其实也并不赞同奕王所说。”诚王见状,当机立断:“戚小将军十四岁离开洛城,十年后首归,对洛城的人情世故有些生疏也是能理解的。”

    早已转圜的圣心,加上诚王审时度势的建言,铭王、钟侯等一干人纷纷附和。这个看似众望所归人心所向的结果,已然是有了定论。

    “穆王,”老皇帝目光狠厉的盯着盛子萧:“对朕交办之事,监管不严,以致戚府破败,罚俸半年,并自筹资金,尽快选派能工巧匠将戚府整修如初。”

    “儿臣遵旨。”盛子萧磕头谢恩。

    盛帝目光一转:“至于戚平……”

    “末将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你这孩子,”比起怒目亲子时的无情,此刻盛帝看向戚平的眼神,才像一个父亲看儿子,柔和,温暖,没有步步算计处处提防,只有怜惜的宽慰:“算了,平身吧。”

    “谢陛下隆恩。”

    戚平起了身。众人这才发现,入席前那个神武英明的少帅,似刚历经完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事,面无表情,眼无神采,判若两人。

    接下来的事,与盛子萧预判无误。

    盛帝在清远伯爵府、奕王和诚王三座贵府间踌躇一番后,最后还是选定穆王府作为戚平的暂住府邸。

    经此一闹,众人都失了推杯换盏的兴致,抬首再看盛帝,亦是一副食之无味的神情,众人便知,这场充满危机的接风宴终是落下了帷幕。

    果不其然,喝完娉婷郡主敬上的酒,盛帝便以醉为由,让魏公公和鄢都指挥使送回了养居殿。

    老皇帝前脚一走,黎皇后的女使后脚就进了晨祈殿。说是奉皇后娘娘懿旨,请庆阳公主和曦月公主前去鸾凤宫问话。

    众人皆知黎皇后对曦月公主的特殊情感,所以,对这样明以问话,实则关怀的旨意早都无以奇怪。

    两位公主同诸位长辈简单聊别,再和两位亲王点头示意一番,也离开了大殿。剩下的人当中,几位存在感极低的皇子公主,正因苦恼要不要上前与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辞行而踌躇着。

    这实在不能责备他们软弱没有主见,说句不过分的话,倘若没有皇后娘娘遣派的女使前来救场,站在这里不知所措的同样会有曦月公主。

    “奕王拥着钟侯,诚王陪着铭王,他二人从来都是不对付,可每回却都能在想法和行动上做到惊人的一致,唉,这让人实在不得不感慨,血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庆阳公主不在,还能这般不假思索,一针见血说实话的人果然只有肖青云。他挽住自己母亲,满是戏谑的望着正在努力巴结亲侯的奕王和诚王。

    娉婷郡主则将目光投放在那对极力避开人群的表兄弟身上,但对爱子提出的问题,她也是一点不马虎。

    “钟侯武将出身,当年与黎国丈、戚老将军并称北庆三杰,很受百姓敬仰。如今他虽已解甲归田多年,但曾经的战绩,让他在军方仍有极高的威望。奕王尚武,若他说他仰慕钟侯,也说得通。铭王经商有道,虽性格软弱,但为人豪爽、出手阔绰,众人皆知他交友广天下,小道消息最灵通。诚王生母荣贵妃虽为北庆人,可这个身份到底还是不能抹掉她四分之一西丹血统的事实,这大概也是她始终不能如瑾贵妃那般,备受陛下信任的原因。在宫里,没有陛下的宠爱,日子只会过得清贫些;但不得陛下信任,就等于眼睛被人蒙上耳朵被人堵上看不见听不到。对于一个要夺位的亲王而言,消息闭塞可是大忌。如此处境下,诚王放弃钟侯,一心拉拢铭王,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哦,原来这里面还藏着这么深的文章。”肖青云一脸受教:“照他二人这鞍前马后的热乎劲,就知钟侯和铭王并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钟侯正直刚毅,行事光明磊落,最看不惯结党营私之辈,奕王果然不负鲁莽愚蠢之名,赶着往刀口上撞。不过诚王似乎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聪明,毕竟,铭王可不是一个为了权势利益舍弃大局的人。想当年,他是唯一一个有机会,与陛下争夺太子之位的皇子。只因不愿内斗,主动离开洛城,让朝堂归心。一个对名利淡泊至如此境地的人,又岂会去参与别人的争权夺利?”

    “从前孩儿只觉得钟侯为人古板,不好亲近,铭王胆怯懦弱,缺乏主见,如今听母亲这一说,方知是孩儿浅薄,有眼不识真豪杰。”肖青云肃然起敬道。

    娉婷郡主淡淡一笑:“真正的豪杰,从来不会惧怕世人的误解。青儿,只要家国安好,母亲便不在乎你功名如何,也不会认同世人将享乐人生视为一种错误生活方式的论调。唯有一样,你须记住,无论朝廷局势如何,你都要做一个正直,懂得感恩的人。”

    “母亲放心,孩儿只管享乐,绝不随波逐流,更不为虎作伥。”

    “呃,”娉婷郡主脸上的笑,稍稍有些僵硬,言语支吾:“其实,倒也不必那么认真的去享乐,略微节制一下,你的婚事……”

    “不对呀,母亲。”一听婚事二字,肖青云猛地打断娉婷郡主,一脸严肃:“铭王爷和钟侯爷都有人巴结拉拢,您的身边却只有孩儿,那,”肖青云煞有介事的将娉婷郡主拉至一旁,为防外人误听,着意压底声线:“那岂不说明,我们清远伯爵府在他们眼中一无是处?”

    “这……”

    “母亲无需多言,孩儿明白,清远伯爵不争气那是清远伯爵,咱们的娉婷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是连陛下都要高看三分的奇女子。母亲荣耀,孩儿绝不允许被人低估,孩儿这就去办。”

    “办?办什么?”

    “找人来巴结你呀。”丢下这句话,活泼的年轻人立刻扬高声调,愉快的冲对面挥挥手:“盛七哥,小戚将军,咱们一起走。”

    “青儿……”

    “母亲您先回吧,孩儿还想听小戚将军说说战场之事,倘若盛七哥留饭,我便在穆王府用完晚饭再回去。”

    “青……”

    娉婷郡主伸手想要将儿子拦住,但这孩子脚法极快,身子一闪,便轻易躲过了娉婷郡主的阻扰,再快跑几步,人已去到了盛子萧和戚平中间。

    只见他一手拽一个,并不管盛子萧与戚平正聊着什么,更不在意合不合乎礼数,不住的催促:“站着聊多没意思,走走走,咱们去穆王府边吃茶边说,那才叫一个畅快淋漓。”

    盛子萧早有离宫之意,不过是见三位长辈仍在,故才将戚平拉到一旁,等长辈先行。现下有了肖青云这个纨绔子弟从中捣乱,他赶紧顺水推舟,带上戚平同娉婷郡主拜别后,一行三人匆匆离去。

    “哎呀,总算是出来啦。”一屁股坐上宫门前的马车,肖青云舒畅得很。

    戚平仍是两道浓眉深锁,一脸老成的端坐一旁,对比肖青云袒露出来的肆意洒脱,盛子萧的心隐隐有些抽痛。

    “盛七哥,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不会是你的病又……”

    肖青云这一乍引得戚平一惊,盛子萧赶紧摆摆手,替自己澄清:“你们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我的病已经全好了。”说完,见一左一右两个年轻人仍是一脸不信的望着自己,只好摇头苦笑:“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不舒服……”

    “我去给你买药。”

    “我去找斯先生。”

    两个年轻小伙冲动到快要跳车,盛子萧“噗嗤”一声大笑:“我这病恐怕不是药和大夫能医治的,二位若真有心相帮,一人赠我一千两银子如何?”

    腿已伸出车厢的戚平与肖青云像被人从后背点了穴般,身体猛地一下都僵住不动了。半晌,二人面面一觑,一脸难以置信的退了回来。

    等他二人重新坐下,盛子萧方长叹一声:“父皇罚我半年俸禄,又让穆王府出资修缮戚府,还限期二十日。唉,工期短,工程量大,你们替我算算,我得请多少能工巧匠,花多少银子才能如期完工?”

    一个是驻守一方执掌千军万马的少帅,一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公子哥,何曾有过让银子难倒的时候?

    肖青云想了想,道:“我和戚平一人给你一千两,陛下不会怪罪?”

    盛子萧眼前一亮:“一直以为青云没个正形,没想到,看问题却看得如此全面。不错,这笔银子只能出自穆王府,即便我立下字据与你二人各借一千两,恐怕也会让好事者借题发挥,拖你二人下水。所以呀,在这件事情上,我只能自己一个人犯愁。”

    “哼,他摆明就是针对你。”一提及那位喜欢兴风作浪的皇帝,戚平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盛子萧幽幽看了他一眼,因知他为何而气,故对他的出言不逊无法去生气,反倒有几分心疼。

    “平儿,”这位俊逸郡王浅浅道:“你留下……我在洛城便也算有个伴了。”

    “哎,这话我可不赞同。”肖青云从安静中勃然惊醒,生着气道:“什么叫也算有个伴了?难不成这几年我对你的好,都白付出啦?”

    若盛子萧是个女子,肖大公子这番醋意浓浓的话,倒算是添情加趣,可对方是个七尺男儿,且旁边还坐着一个钢铁直男虎视眈眈,这样的话,除了让气氛诡异令人吃不消外,再无助力。

    “咳咳,青云,你,你注意点措辞。”盛子萧很不自然的望了望戚平想揍人的脸,好心提醒道。

    可肖大公子哪是轻易就会俯首帖耳的人?

    “盛七哥果然是有了新欢忘旧爱。”不仅不肯收敛,反变本加厉继续恶心彼此:“从前不管我说得多么肉麻,都没见盛七哥咳嗽过一声。平儿……”

    肖青云这声阴阳怪气捏着嗓子叫出的“平儿”,叫得那对兄弟俩浑身一颤,汗毛倒竖,面如撞鬼了般惊恐不已。

    “闭嘴!”

    “闭嘴!”

    异口同声,一齐呵斥。

    肖青云两手向左向右一摊,做着鬼脸坏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

    “下去!”

    “下去!”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就是。”

    肖青云耸了耸肩,表示服从。盛子萧和戚平这才松下一口气。

    车厢内的气氛经此一闹,不但伤感散去大半,空气中还多了些令人心情愉悦的因子。

    “两位大哥,”愉悦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肖青云一双淘气的眼睛望望这个盯盯那个,语气诙谐:“既然你们已经因为我的幽默而不再愁眉苦脸,那是不是也应该快快乐乐的替我释疑解惑呢?”

    盛子萧与戚平对视一眼,笑道:“你想问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肖青云往前凑了凑:“刚才在大殿上,陛下让戚平在洛城多留些日子,听着也不像有什么恶意,为何你们一个个皆如临大敌,惊恐不已?还有就是,陛下当庭问话,小戚将军你怎能无动于衷呢?其实,话又说来,以今日这情形,奕王说得没错,小戚将军这么做就是藐视君上。”

    “你的问题可真不少。”戚平忍不住抱怨。

    肖青云嘿嘿一笑:“我这不是问题多,我是看问题看得全面。盛七哥刚表扬过的,小戚将军果然容易忘神,这么快就忘了?”

    “你不忘神,你厉害,那你自己想呀,干嘛问我们?”戚平硬邦邦的同他杠道。

    “盛七哥,是你让我问,我才畅所欲言的。”肖青云挤着两颗委屈的眼珠子,冲盛子萧撒娇道:“我不管,你是知书达理的郡王,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一本正经沉浸在这二人斗嘴欢趣中的盛子萧,因难以抵挡住肖青云的娇气,不得不收起看热闹的闲心,正色回答咱们肖大公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