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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印玺再变

    此前白日里,金禾离去后,李澈并未立马查看这葫芦,却有原因在里头。

    不拘玄灵哪家出身,习道之人,都会在体内蕴生出一丝灵识。

    其可入微内视,又能外放宏观,即使双目难及之处,意念所至,声音动静,画面景象,都能馈返回心,了然于胸,查探的一清二楚。

    随着修为的精深,灵识也会徐徐渐壮,内视时更加细致,外观时越发广博,蝇营狗苟,无所遁形。

    是以,许多久走在外的修士,多会备上一件防人窥伺的宝贝,或是有什么别的手段,能够护持自家隐私。

    譬如金禾,身上就有一件宝贝,乃是伏罗派所予,专用来隔断他人窥探,以保二人接头时的隐秘。

    又比如巅云峰上的一间间居府,其内都有一座阵法笼摄整间屋室,能够遮蔽门人自家隐私。

    甚而系挂在李澈袍袖内的那只暗袋,也是此类宝物。

    因是之故,晨时又经历了红尘殿内那一出,本就把细的李澈,愈加小心,绝然不肯漏出一丝马脚,给人窥觑了去。

    他握着葫芦,只觉一阵软烂,与初度入手时的温润感觉截然不同,稍一用力,整个葫芦就全变了形。

    李澈苦笑一声,轻叹口气,将之收回了袖袍内,打算下回出山时,再作处理。

    先前他还存了一丝侥幸,觉着这葫芦不定还能合用,眼下却再也不须想了。

    他沉吟一会,转身回了榻上盘膝而坐,稍稍会神,意聚丹田,开始察看起“罪魁祸首”来。

    乍一眼,这枚印玺还是如以往一般,拙朴大气,沉渊深邃,细看之下,却似乎又有些不同之处。

    上钮的这只玄龟……李澈有些不能够确定,似乎色泽愈加幽深了?

    干看无用,他直身坐正,把定心神,运起《星位小灵经》的心诀,理顺气息,就沉入到修炼的状态中去。

    这印玺自入手以来,唯在修炼时方有动静,既然瞧不出什么,索性就按旧常,看看有何变化。

    至于说会否有凶险,李澈心底……还真没想过——

    一件曾救过自己性命,贴身珍藏近九年,对修道又有无法言喻之奥妙的宝贝,任谁都不会过于提防吧?

    少顷,李澈便后悔了。

    方才把灵浊二气勾兑入体,那印玺便如受了甚么撩拨般,一阵激颤,旋即狠狠一下,重重击在了他丹田内!

    李澈头皮炸开!

    这丹田可是紧要,不容半分损伤!

    炼气第一步,便是“开神阙,养先天”,若是丹田有失,遑论修道之人就此难得寸进,无缘仙途,便是凡人,也要力弱体虚,病苦一生。

    好在印玺这一下虽然势大力猛,却似乎另有着力之处,李澈并未有甚么不适之感。

    他心下微微松落,谁料不旋踵,异变又生!

    却是丹田内蓦地沉寂下来,犹如一滩死水,任他如何以心决运动真气,都毫无动静。

    李澈闭阖的眼皮突突一跳,额头滑落一滴汗珠。

    正思虑该如何处措,丹田穴窍内倏然传来一阵汤水滚沸之声,初时几不可闻,九息之后,“砰”的一声!

    如同轰隆隆闷雷般的海潮,一股无形气浪自丹田内猛然激涌而出,往他四肢百脉扩散喷张,直冲每一处经络枝梢!

    李澈虽早已抱元守一,持定了心神,也不由得闷哼一声,眼耳口鼻俱都溢出了一丝温热。

    却还没完。

    气浪所过之处,早先勾兑入体的灵浊二气全数僵固。

    过得九息,灵浊二气回复流移游动,不顾李澈意志,不顾《星位小灵经》的行功线路,直汇往他丹田处聚集抱团,自在旋转。

    这团杂糅外气一面旋转,一面分吐出丝丝精纯无比的灵气,复又九息,才消散化去,徒留下一个盈满真气的穴窍,再无动静。

    同时,印玺也沉寂下去,恢复了往常模样,在丹田内浮游晃荡。

    只是上钮的那只玄龟甲壳,色泽似乎又黯淡了许多。

    李澈调息收功,徐徐呼吐出一口浊气,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修道一途,循序渐进,分有多层境界,这第一步便是炼气。

    炼气却又划作三重,有歌诀谓曰:

    开神阙,养先天;

    积气海,缓冲关;

    通百会,淬真元。

    李澈先前早已冲开神阙穴关,足养了其内自出生时,蕴带着的一口先天元气,步入了炼气二重“积气海,缓冲关”的境界。

    又骤经方才的变故,他眼下已然盈足了气海,距离炼气最后一步“通百会,淬真元”也只有一线之隔!

    李澈苦笑一声,“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原本拟算,还需借使印玺四、五次,方能够到得眼下修为,因而才大胆行气走脉。

    “未曾想接下来的日子里,却不须修炼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尚未冲关百会,恰恰卡在了积足气海这一步。

    倘若步入了三重境,那才是真个鹤立鸡群,惹人瞩目,与自己一贯的行事风格相违背。

    不过经此一役,李澈倒也有些收获。

    先前在古今殿内翻阅藏书时,他曾看到过,有那么些宝贝,催发激动时,须得借了“外力外物”才可,否则自身能奈发挥不出两、三分,甚而根本就无法催动。

    这印玺显然就是此类宝物。

    李澈心忖:“就不知……是否须得灵器才能为它所用,若果真如此,那花销也委实大了些,还不如以往那般实用。”

    又思索一会儿,他缓缓起身,转而去了书桌前落座,挑了一本先贤游记,翻阅起来。

    他也是个洒脱的性子,自觉这印玺奥秘莫测,一时探不得究竟,打算日后能为眼界丰富后,再来钻研。

    如此,倒不是李澈敷衍随意,却是他心知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自己不能再做更多,若是强求,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修道一途,更是如此。

    满心冒意,一味逞强称能,徒会损坏自身根基,绝非智举。

    ……

    一缕熹微朦胧的晨光,悄无声息落在他府内地面上。

    李澈抬首望了眼窗外,阖上书卷,出了屋去,在栈道边沿,极目远眺。

    此刻正值旭日东升,一道道金霞自云天洒落而下,如同刻刀一般,把巅云峰周遭积蓄了整夜的水汽白雾缓缓削去,还复了脚下迷含糊糊大地的本来面貌。

    他深吸一气,又缓缓呼吐而出,反复数次,振奋了精神,迎着朝阳,就往峰顶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