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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同时空的大榕树

    最终还是吴萌出声,终止了那打情骂俏意味更多的追逐打闹,她看着不舒服就算了,旁边还有个孩子呢。

    ‘单纯’的羊小青看了眼高高的漂亮大姐姐,眼里有些不解,我懂的啊!

    但是出于礼貌,羊小青没有做出辩驳,招呼着这三个大人上车,现在去还能赶上趟,玩一会吃个晚饭再回来,这样时间挺充足的。

    眼见人小姑娘都催促了,蒋东东也不好意思继续耽搁,悄摸摸的拧了一下李珏就跳上车,学着他吹起口哨来。

    吴萌看了看她,转眼看了看李珏,神情仿佛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一般,摇着头也跨上去,找个舒适的坐姿坐下,她腿长,得稍微坐开点才不会难受。

    见状,李珏也只好收起玩闹的心性,蹬了下后板架,直接上到车托盘。

    但是这样问题就来了,吴萌和蒋东东各坐一边,选哪边坐?

    蒋东东‘报复’完之后,还是很想黏着他的,笑嘻嘻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到这边来。

    而把头扭过一边的吴萌看似事不关己,实则悄悄挪开了原本的位置,让出了一个足够宽的地盘出来,不用说也她知道什么意思。

    “大哥哥,你坐好唠,等到你掉下切就遭咯。”

    羊小青回过头想看看他们坐好没,看到李珏还傻愣愣的站着,只好出言提醒他,别待会摔下去了,她可不想害他出点什么事。

    听到羊小青的话,李珏眼睛一亮,自顾自的跑到驾驶座的靠背处坐下,就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这样就不用选了。

    看到他施施然的坐到中间,吴萌心底有些失落,旋即又舒心的想到,至少李珏也没坐到蒋东东那,她还没输的很彻底。

    倒是蒋东东就不加掩饰的扁起了嘴,幽怨的看着李珏,然后挪着屁股往他那边过去,靠在他的身侧,两条腿和他搭在同一个方向,这才开心的笑起来。

    那腻乎的样子,让吴萌暗自翻起白眼,随后便是一阵懊恼,她怎么没想到!

    羊小青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看到他们坐好,叮嘱一声让他们坐稳来,然后打起油门,平稳的起步往外开去。

    顺着后院的小道走,前门的大道不允许车辆行驶,之前支书三申五令,不准牛骡马羊这些大型牲畜跑到镇子里,鸡鸭鹅这些也要看着,连摩托、三轮也是不能开到街上的。

    出到镇子外边,很明显的环境差异,从青石板路接入到草芥黄泥路上,树木丛灌成为路边的主要景物。

    随着行驶路途越来越远,渐渐出现一些人们生活的痕迹,有带着草帽赶着黄牛、黑山羊的养殖户,有围着栅栏圈养鸡鸭禽类的大场地,有在门口乘凉闲聊的老人,几只大狗、小狗到处跑动。

    途径有一处广袤的平原地,上面黑白色的羊都有,还有着几个衣着脏旧的小孩子追逐嬉戏。

    黔省当地的喀斯特地形在这里也有些许显现,但是无伤大雅,并不会显得荒凉,反而给人带来真实视角的感触。

    可能是临近羊小青所在的村寨,有些路过的人还会和她打招呼,羊小青也礼貌的回应。

    过路的寨民对李珏三人也见怪不怪,羊小青一家开那个民宿也是有些年头了,寨子里的人不是近亲就是远戚的,一传二、二传三也就都知道了,之前也有过带游客到外边晃悠的经历。

    三轮车的‘突突‘声消缓下去,羊小青把车停到一处小院里。

    这是她家在寨子里的屋子,平时也没荒置,逢年过节都还要回来的,空闲时就过来打扫停驻几天,和寨子里交好的人也好来往一二,联络感情。

    李珏、吴萌和蒋东东跳下车,听着羊小青的招待,坐到院子里的凉亭里。

    羊小青去烧点开水,让三人先休息会,待会喝点水缓缓,再带他们去寨子里边看看。

    有过不少旅游经验的吴萌饶有兴趣的左看右看,这和她去过的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她去过的地方,大部分都已经旅游化很深度了,哪怕看上去保留着当地风俗文化的样子,但是现代工业化痕迹太重。

    不像这里,虽然也有电器什么的,但是能看得出,只是为了方便生活而带来放置的,房子建筑类型和摆放物件的习惯都很遵循以前的习性。

    反倒是蒋东东有点无趣,她毕业后回到张家口,就是住的以前的老房子,虽说和这里有些差异,但是大抵是相同的,看得她有点回到家的无聊感。

    李珏倒是没什么感想,他没有系统之前,那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别说老房子,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都住过,这里好歹宽敞亮堂,通风和采光也都很不错。

    没一会,羊小青拿着四个杯子和一个热水壶过来,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自己也坐到一边,小口小口的嘬喝着。

    喝了半杯水,李珏注意到有几辆面包车开过,其中有一辆车的天窗伸出一根长长的支架,顶端是一大块毛绒物体。

    脑海中回想了一会,那不就是拍电影用的收录声音的东西吗?

    “小青,你们寨子里最近有剧组来拍电影?”

    好奇之下,李珏也是疑惑的问向羊小青。

    骤然听到李珏的问题,羊小青先是愣了一会,随即有些兴奋的点起头。

    “是啊!有个电影剧组来我们寨子里嘞,叫啥子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有些人在我家住着的。”

    羊小青说的家,应该是民宿酒店。

    毕竟一个剧组多的能有百来人,少的也有几十人,提供一部分人的住宿不是这里能住得下的。

    “电影名字也不知道嘛,你没去现场看过吗?”

    蒋东东也有些好奇,按道理说,能来这里拍摄取景,大张旗鼓倒不至于,但是应该也不会捂得很严实吧。

    “我想想嗷,好像叫致啥子青春嘞,他们就拍几天的,估计后天就走咯。”

    含糊不清的名字,让李珏如遭雷击,他心里浮现出一个荒诞的猜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年份,13年……

    精神有点恍惚,他想起那个清瘦温柔的布依族姑娘,那是他相伴过一生的人,那份死别的痛苦回忆再次涌上心头,眼睑无声的淌出清流。

    原本在四处张望的吴萌,回过头来看到发着呆的李珏,双眼竟然流出眼泪,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好似毫无察觉一般。

    心中一惊,摇晃着他的手臂,大声呼喊着他,担忧他如此奇怪的状态,害怕他出点什么事。

    蒋东东被吴萌吓了一跳,但随即也发现了李珏的异样,焦急的呼唤着他。

    羊小青还以为是自己烧的水不干净,紧张的在一旁瞧着,坐立不安,心里祈祷李珏千万不要有事,不然她可遭老罪咯。

    好一会,李珏才从沉甸甸的记忆里挣脱开来,心神重新回归,看到吴萌和蒋东东焦急忧愁的神情,抬手摸到脸上的湿润,这才想起刚才的情况。

    脸上露出笑意,温润平静如秋水一般的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想起些事情来,你们不用担心。”

    说完,用手分别抚摸着两人的一边侧脸,露出个开朗灿烂的笑脸。

    吴萌心里的石头落地,一时没注意到脸庞的手,下意识的贴着蹭了蹭,随后反应过来,脸颊粉润的拍开他的手,坐在石椅上用手扇着风,刚才喝的水太烫了。

    蒋东东扒拉着李珏,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才相信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了。

    要说李珏没事,最放心的莫属于羊小青。

    从出发到坐下,可就只有她倒的那杯水是入肚的,这要是出点事,她很难不怀疑是自己烧的水不干净,单纯质朴的她会自责不已。

    “小青,我们走吧,带我们进寨子里看看。”

    李珏出声转开三人的注意力,他不想过多讨论这个话题,有些事不能说出口,那就让它随风过。

    有时候需要放下一些东西才能往前走,可能是熟悉的技艺、可能是珍贵的回忆、可能是喜爱的兴趣,人往往会被过去的事物牵绊住,需要卸下沉重的负担,才能重新前行。

    人类赋予时间意义,而时间总是不停奔流,沉溺于过往,只会遮蔽人们眺望未来的视线。

    眼瞧着李珏身上的气质突然发生改变,虽然没有脱离原本,但是更飘渺深邃,羊小青不知道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知到那虚幻的‘气息’反馈。

    作为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中的学生,羊小青把他的情况归类为,不知道。

    她一个初中生,能知道啥啊……

    既然想不通就不想,羊小青收拾了一下,领着三人往寨子里边走去。

    寨子里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工作,回来的时候也会带一些现代化的东西,随着时间递进,他们的生活习惯也会掺杂进来,不止是他们住的屋子,连寨子环境都受到些许改造。

    基本的苗寨建筑还保留着,有些类似于厢房数目缩减的四合院,居住模式和过往的小平房院落相差不大。

    寨子中心地带是平地,后边则是一处坡度开始起伏的平坡地原,依傍着一座不算高的山,寨子左边是一条溪河流过,右边是一处山林环绕。

    有些屋子建在高坡处,羊小青说,那是给以前的阿公阿爷住的,老人家年纪大了,喜欢清静点。

    大概在平缓地势的寨子逛了半圈,还算不虚此行,至少原汁原味的民族风俗和文化外在都能看得见,不是那种模仿照搬,全人工打造的。

    羊小青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带着三人一起到一处有着几株壮硕茂盛的榕树前,看树围,至少得七八个人绕成一圈才能合抱起来。

    李珏看着这几株树有点熟悉的感觉,很快就想起来,阮莞的家前,不就有几株很大的榕树么。

    可惜,在羊小青的介绍中,这几株大榕树附近没有人住,就是几株比较古老的树,活得年份长罢了。

    蒋东东看着榕树周围的迹象,树圈边空档光秃,疑惑的问道:“那这里经常有人来吧?我看这树旁边都被踩出一块空地来了。”

    甩了甩头上的羊角辫,羊小青点点头应道:“对啊,这几株老榕树,听我老汉讲,是很久以前的一位寨老种下嘞,而且噢,还有个故事在里头。”

    一听有故事,吴萌也来了兴致,“小青,什么故事啊?说来听听?”

    羊小青没有急着说,绕着榕树转悠了一圈,在一处凸起很粗硕的树根停下,用手拍了拍光滑的表层,直接坐下来。

    随后朝着李珏、吴萌和蒋东东三人招招手,让他们过来这边,太阳照不到,还有小风吹过,凉爽不少。

    那边还有几张矮木凳,估摸着是过来乘凉的老人或者是玩耍的小孩带来的,经常来这走动,干脆就把木凳留下来。

    三人各自挑了一张坐下,显得有些难受,平放伸直来这才好受点。

    蒋东东挑挑眉,示意羊小青可以开始讲了。

    见此,羊小青也不卖关子,之前带来的游客也讲给他们听过,算是保留节目。

    “咳咳,就是很久之前,听我老汉讲是明朝嘞时候,我们寨子当时有位寨老…………”

    十几分钟后,李珏算是听懂了这个故事,不就是很多民族里都有的‘爱情小故事’么,换汤不换药的,可能细节方面略显出入,但是大抵都是相同的。

    故事里,这个寨老也就是种下这几株榕树的人,在他还没当上寨老时,爱上了一个隔壁寨子的姑娘,偶然机会中,两人私相通情。

    结果嘛,当然也是俗套的被发现,被拆散,按当时的背景来看,各个寨子之间都很封闭,哪怕是临近的寨子,这种挑战规则的情感,最终也是疾疾而终。

    那个寨老是上一任寨老的儿子,因为老寨老时日无多,他也就忍着相思之苦,以尽孝道。

    等老寨老去世后,接过寨老位置的他满心以为能和心爱的姑娘长相厮守,结果跑到临近寨子才得知,对方在被拆散的第二天就投了河。

    悲痛欲绝之下,寨老拿出曾经和那个姑娘一起采到的榕树种,种到了他们情投意合的地方,随后将寨老的位置让出去,在一个夜晚同样跳入河中,追寻心中的爱而去。

    之后的人们风气渐渐放开,有不少寨子里的人和外边的人相爱,想起这个寨老的事迹,这才自发的呵护这几株榕树的成长,并将这个故事当作寨子里歌颂爱情的文化来传扬。

    照这个故事来看,估计能流传下来,可能真的是因为寨子里的人和外边的人相爱数量增多,有个机灵的编撰了这么个话本,再找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传播。

    一人、两人、三人,渐渐传唱的人越来越多,迫于无奈,寨子里的老人也只好放开和外面的联络通道。

    但是这和李珏无关,稍加思索过后,略感无趣的观察起那几株榕树。

    而吴萌和蒋东东就感性很多,这种‘殉情’的桥段,换个皮照样能让她们感动的稀里哗啦,原因就在于她们也很希望能有这么诚挚的感情。

    生死之外无大事。

    生与死一直都是人心中最重要的事,在爱情这方面,再沾上点死生契阔的剧情,妥妥的催泪神器。

    当然,如果真的现实中遇到,还是赶紧报警,然后远离这种人的好。

    好家伙,连命都不要的人,还指望他能好好爱人?

    怕不是拉着一起‘殉情’的概率高点……

    羊小青对这些没完整的认知,只是单纯的讲述一个故事,见到李珏没兴趣也不奇怪,听过的游客里,男生大都不感兴趣,反倒是很多姐姐阿姨会问来问去的。

    眼见着时间也不早了,四人回到羊小青在寨子里的家,拿一些干货和存贮的粮油做了顿晚饭吃。

    吃完晚饭,黄昏渐晚的时刻,怕天黑路上危险,四人商量着快点回民宿。

    没一会,由羊小青开着三轮,载着另外三人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