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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闯荡(一)

    蒋谋实在是命大,肠子滚出来一多半人居然还有气儿。不管愿不愿意,他伤在自己府里,褚策煜都不能不管。江离等人一走,肖慕便让姚乐给蒋谋疗伤。褚策煜和陶占昂对视一眼,出去应付巡防营。蒋谋来时小厮都没带一个,整座院子都是自己人。冯平等人饶是见惯了世面,这一晚上闹腾下来,所有人都有些晃神儿。

    冯平指派众人各自忙活,肖慕收起破劫,陶姜还坐在地上,方夫人早吓傻了,姚乐忙着给蒋谋止血,剩下的都是男人也不好碰她。一时之间竟没人管陶姜,由着她满身是血的瘫坐在地上。

    肖慕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光,陶姜抬起头,发现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委屈、害怕顿时涌上心头,她也不知道方才替蒋谋挡刀的勇气是哪儿来的,现下却如釜底抽了薪,一点劲儿都没有了。她仰起脸,眼泪在溅满鲜血的脸上冲出两条沟来。十多年的习惯难改,这时的陶姜忘了自己已经是名花有主,一双翦水怔怔望着肖慕,期待他能像以前一样走过来,温柔的抱起她,安抚她正发着抖的心。

    两人对峙了一瞬,陶姜没有在肖慕的眼里找到半点温柔怜惜,他眼睛里的湖水冻着,她满身的热血都化不开。肖慕垂下眼,淡淡道:“我叫侍女进来。”

    陶姜心慌起来,欠身抓住他的手,“墨初,你不管我了吗?”

    肖慕唇角鄙夷的笑扎穿了陶姜,她克制不住的发起抖来。“你早就不用我管了。”甩开陶姜的手,肖慕突然觉得黏在手上的鲜血有点恶心。

    元启二十二年,镇国公蒋谋在诚郡王府公孙良灵前遇刺,经御医十几天救治捡回一条命。经在场靖安侯、方大学士和诚郡王确认,行刺者是四时寨少寨主,众人对刺杀原因坚称不知。元启帝震怒,立发圣旨缉拿凶徒。但少寨主行踪飘忽,除了当晚在南城门与守军短兵相接,逃出城后便没了踪影。通缉令传到江南,立时就应了那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十几天后,蒋谋清醒,称与齐云山江氏有私仇,不想在做无用的追究。通缉令到了南边成了废纸一张,已经让朝廷丢尽了颜面,蒋谋不愿透露缘由朝廷若要再纠缠不休,那就是嫌脸丢的不够远了。元启帝在南地之王跟前自动缩成了猫,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只要少寨主不再摸上上京城镇国公的府邸,通缉令成了废纸就让它废着好了。

    明明有大寨主和三个寨头压阵的少寨主,在上京城官民的渲染下,变成了少寨主孤身闯上京,杀镇国公报私仇,又一个人顶着上万官兵杀出了上京城。少寨主的威名震慑了滨江以北,鼓舞了滨江以南。江重夏在一传十,十传百里成了个三头六臂的神将,也不知是有人蓄意而为还是在普通人心中,三头六臂的只能是哪吒不能是嫦娥。总之,四时寨少寨主是个小子这事,深入人心了。

    虽然有可靠消息,三头六臂的少寨主已经撤回了江南,镇国公也一再坚称与江氏是私仇,上京城的官贵们还是笼罩在神将不日即将驾临自家的恐慌里。就在这片愁云残日里,皇家完成了与靖安侯家的文定之礼。同一天,肖慕和近阳离开了上京城。

    在江北被神话成哪吒的少寨主回到四时寨,就成了家养的兔子。大寨主先热情款待了一顿藤条炒肉,然后每天除了要听周状元念足两个时辰的说文解字,樊凤的女红课也在周状元提议,大寨主加二十四位寨头全票通过下,时隔两年众望所归的恢复了。相比这些,徒手爬下修合涧,清理涧水两岸中瘴毒而死的动物尸体就成了江重夏每天最开心的事。于是很快,四时寨的寨民们发现,他们家祖宗下了趟山回来就不再满山跑,在各山头上招猫逗狗了。以为是周状元和春分寨头给加了笼头,但周状元和樊凤表示他们能见着祖宗的时间也很少。

    江重夏把大把时间花在修合涧捡尸上,每天在崖壁上爬上爬下,今天从这儿下,明天从那儿上,说文解字和女红课迟到了,理由不是衣服挂在了树枝上,就是手滑爬了十丈掉了十二丈。周状元和樊凤却是锲而不舍,哪怕一天就留给他们一盏茶的功夫都好,也要念得祖宗做梦的时候都在拆字绣花。于是,咱们少寨主就整天整天的蹲在修合涧底不上来了。

    修合涧两岸的草木在湍急涧水的滋润下长得繁茂喜人,但因为崖间狭窄潮湿,毒虫毒草就格外多。腐烂的动物尸体和毒草混合而生的瘴雾被南方温热的气候蒸腾,瘴气爬上崖顶,底下涧水两边的瘴雾让飞溅的涧水一打,反倒比上面清新。

    江重夏从小在齐云山茂密的林子里乱跑,被邬晨的各种仙药毒药喂养,寻常的毒物伤不到她。她躺在自己的防潮布上,仰头看天。今天天气不错,居然能从崖底看到头上一线深蓝色的天空。几颗星星从细窄的崖缝里对江重夏眨眼睛,肖慕那张白的像生面馒头的脸,明亮幽深的眼睛挤走了那几颗星星,莫名其妙闯了进来。江重夏抬手捂住眼睛,撒火似的紧蹬了几下腿。她记性不好,除了打架套招,别的什么都记不牢,什么事要不是反复说不到一个月就忘了。肖慕那张脸不过就是长的好看而已,半年多瞧不见早该忘了,怎么还是这么清楚呢?

    江重夏丧气的爬回来,没走正门翻墙回自己屋,在墙头上往里一望,屋里亮着灯,一道影子映在窗纸上,是个女的。她骑在墙上,掐指一算,因为她的非暴力不合作,周状元和樊凤现在只能隔天开课了。今天轮到樊凤的女红,她一向注意保养,这个时辰早该回去睡了。江重夏抬头望望天,郁闷的想:“回来的不早啊......”

    江重夏在墙上望天打卦没完,屋里人说:“还不进来?”江重夏腿一软,失去平衡从墙上翻了下来,摔了个半身不遂。好在是在自家院里,她这些年在四时寨丢的人不少,要是让外面的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能传出什么来!八成是“少寨主骑墙神功走火入魔”之类的。

    江重夏拐着腿进了屋,大寨主深更半夜坐在闺女屋里都有种在积善堂议事的派头。江重夏瞧见她手里举着自己绣的跟蜈蚣似的柳条,弱弱的喊了声:“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