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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水运

    南方的早秋还是热的,午后太阳西斜,伯羊郡临海,吹着海风就舒服多了。走到半路,肖慕和江重夏拐出来,要去羊都栈喝羊汤。上次来伯羊还是五年前,重夏贫瘠的认路能力根本支撑不起遥远的记忆,伯羊郡唯一的主街没能让她迷路,却也不能让她找到羊都栈。最后少寨主能挽回面子,还多亏了羊都栈络绎不绝的食客。跟着赶饭点的人流,在太阳落山前,重夏带着肖慕抢到了羊都栈最后一张桌子。

    小二哥忙的脚不沾地,他们的位子偏,坐下半天没人搭理。江重夏等不及,自己跑到大柜找老板点菜。肖慕性子冷淡,什么事都不着急,反正也不饿,随便她折腾。

    羊都栈在伯羊郡开的红火,但羊汤烤馍都是西北美食,想在南方找个做得好的厨子不容易。如今羊都栈的后厨里,就只有一位大厨带着小徒弟掌勺。此时正是羊都栈最忙的时候,虽然江重夏顺利点好了饭食,但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到嘴里。

    江重夏托着下巴,亮晶晶的眼睛在肖慕脸上打转儿,像小狗巴巴望着主人,虔诚的什么似的,一点儿女孩儿家的骄矜都没有。肖慕早被她训练的脸如三尺城墙厚,面对面承着她那炽热的眼神儿,雪白的脸皮愣是硬撑着没变色儿。

    “别看了!”终于掌不住了,肖慕推歪她脑袋,“没点正事。”

    江重夏笑呵呵的,“饭菜没来,有什么正事?”

    肖慕挑眉道:“哦,合着我就是个填空儿的?我还不如一碗羊汤,一块白馍?”

    “不是不是,”江重夏急忙拉住他搭在桌上的手,“它们怎么能跟你比?你是.......你是那个......”她搅和遍了肚子里的墨水,也没咣当出两句赞美的话来,天山雪莲四个字在嘴唇边上晃了两晃,被她咽回去了。

    肖慕反手握住她两只爪子,她掌心的老茧真是厚啊。“我是羊汤烤馍,你最爱吃的。”

    肖公子谪仙下凡,江重夏很高兴,想想又认真的说:“羊汤烤馍不是我最爱吃的,我......我什么都爱吃啊。”

    肖慕:“.......”

    肖慕说:“优菊住到海安帮总舵,咱们就可以无需提防专心想办法解你的蛊毒。你跟她分开,有利也有弊。优菊不在,你的蛊毒无法激发,姚乐也就找不到解蛊之法......”

    自从知道她中了蛊毒,肖慕在码头看见她时的含笑眉眼就没有了。江重夏抚在他锁着的眉头上,说:“郡王爷进总舵,肯定会有人不高兴的。如果是一伙的就能试出来,如果不是就再等等,左右他们不能白费劲儿种这个劳什子。现在想这些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羊肉泡馍!”

    小二哥笑盈盈的把羊汤烤馍和几个小菜放下,江重夏把筷子塞在肖慕手里,迫不及待的捧起烤馍,咬上一口,烫的舌头疼。小丫头看着没心没肺,其实通透的很。有他或是杨祺岳、春寒在时,江重夏话都不多说一句,不知道的就以为她是个只会玩刀满肚子草包的打手。其实她心里都明白,只是习惯了躲在他们后头,做他们的陪衬。

    羊汤鲜香,肖慕也学着放下心里沉甸甸的包袱,享受当下失而复得的欢愉。

    夜黑风大,一掌灯,码头就不准船只出海了。留着照明的风灯星星点点的,跟夜空里闪闪的星星在海天交接处连在一起。星河汉路,仿佛坠入了凡尘。

    江重夏吃了一肚子肉汤大饼,趴在窗棂上看夜色中的码头。小二哥送了消食的山楂茶上来,她喝着茶水,问小二哥:“店家不急着翻台吗?怎么还请喝茶?”

    小二哥笑的见牙不见眼,“姑娘快别打趣儿小的了,方才没认出姑娘来,还让姑娘自个儿叫饭食,是小的不是。翻谁的台也不能翻姑娘的,东家说请姑娘先喝茶,他忙完了就过来给姑娘请安赔罪。”

    小二哥走了,肖慕问:“他东家见过你?”

    江重夏说:“好像是见过,许是年头儿多了没认出来。”

    店家不急着翻台,两人乐得能多坐一会儿。“海安帮成帮立派这么多年,为何不把码头收到自己帮里。”程起湛趁着海安帮关门闭户,抢了不少海运的生意。如果码头是海安帮的私产,漕帮就是有再大的本事,踩别家的地盘理就先亏了大半。

    “码头的地皮是官家所有,你不知道吗?”瞧着肖慕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江重夏叹道,“唉,郡王爷果然是摆设。以前海运江运的码头都是谁管归谁,现在的皇帝上来之后,虽然一直没动过帮派,但直接发诏令码头的地皮均归国有。这一下子,漕帮和海安帮就只能管人管不了地了。当时漕帮主事的是程起湛的老子,老程帮主为人厚道,跟寄父有商有量的。想着新皇帝上马,摸不清秉性,既然他不动咱们帮派,咱们也不好先挑事,反正码头老大都是自家的,无非是费些地皮租子罢了,总得让朝廷得些好处。”

    “后来,官府出海要用码头,小国朝拜要从码头上岸,打水匪海盗水师更要从码头上下,朝廷便设了专用的码头。可那码头是后设的,没有宽敞的地皮,官府来往讲排场,水师出海人多船大,专用码头小不得用,朝廷便开始借用咱们南北的两个大港,专用码头渐渐就空置了。专用码头上用的人最早是朝廷网罗的,后来官府不用他们了,生计就得靠他们自己招徕。郡城里的官商富户,时常要走自家的私船,不愿意在大港排队等船期,便打通了官府,用朝廷码头走船,一来二去的,那码头朝廷就彻底不用了。”

    肖慕道:“所以原来的朝廷码头就给了程起湛机会。”

    “正是。”江重夏点点头,“朝廷码头的老大半官半商,不在帮,有钱就好使。程起湛跟邹宗钦勾着,官府那边说话容易,用那码头走船不费什么劲儿。不过漕帮这些年做的都是江运,和海运差别大,真上手并不如他想得那般容易。寄父和我哥也不是吃素的,海安帮家大业大,要不然上京城里的皇子们,怎么会前仆后继的巴巴来这里巴结他们?”

    “水运是全国的经济命脉,南方的许多帮派都靠这个为生。能把水运攥在手里,再拿捏江湖人就容易了。几位皇子都是想皇帝之所想,想承继大宝,就要急人之难。”肖慕望着遥遥星汉,语境苍凉。坐在皇帝位上,谁不想将天下事尽数握在掌中。当年祖父将仅有的皇孙许给四时寨,不也是抱着坐拥天下的雄心壮志?父王母妃年少恩爱,又何愁不能再有孩子?

    他望着窗外夜景呆呆出神,眼睛里清澈的湖水蔓延开来,仿佛要与那海天深色融在一起。眼前这碧海夜空若是为他所有,他是不是也会像元启帝一样,潜移默化的控制南地江湖。如果晋朝还在,如今他已是四时寨的赘婿,那么眼前一切说是为他所有也无不可。只是真要如此,他做的会不会比元启帝更高明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