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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两难

    姚乐吓得脸色煞白,拽着伍长的袖子追问道:“军爷这话怎么说?郡王跟随文大将军出征平乱,前些日子还听说得胜归来了,怎的......怎的又谋反了?”

    伍长被她拽的骨头都酥了,听她口口声声称褚策煜郡王也不叱骂,捏着嗓子解释道:“小嫂子快别说什么得胜什么郡王了!褚策煜矫旨勤王,文尔言居然还敢追随于他,家里上百口人都不要了。眼下敬王殿下已经领着保平军去平乱了。你是方家何人?我劝你尽快与他们划清界限,免得日后受牵连。”

    姚乐顿时全无主意,讷讷的嘟囔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方竞之迎出来,好声好气的追问伍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探问宫中宛妃和郡王妃如今境况。伍长先已对姚乐生了恻隐之心,后又见方竞之憔悴苍老,堂堂二品大员低声下气的向自己探问消息,全无朝廷大官的气派,心底生出不忍,复又换了口气:“大人问我也无用。我一个小小伍长,宫中娘娘的事我如何知晓?我只知宣王殿下暴病去世,淮王殿下又在泾阳遇刺身亡,陛下悲痛重病不能理政。褚策煜正在此时假传圣旨要各地郡守出兵勤王,实则是要谋朝篡位。陛下发了圣旨,命敬王殿下监国平乱。大人和褚策煜关系密切,心里早有个准备的好。”

    这些日子方府上下禁止出入,外面的消息实难获取。这伍长所说跟刚才江重夏带了的消息一般无二,区别只是宣王的死因不同罢了。方竞之和姚乐缠着伍长东问西问时,他的手下已经将方府搜查了一遍,自然没找到江重夏和路九良的踪影。其实蒋谋心里也明白,他二人只要出了镇国公府就难再寻到踪迹了。派到方家来的一群散兵游勇,不过是应付差事罢了。

    送走了巡防营不久,江重夏和姬豫便又潜回方家,路九良也跟道鬼魂似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方家的院子里。江重夏不搭理他,哄着姬豫恢复了柜柳留给他的相思阵。天一黑透,便拜别方竞之夫妇离开了。

    路九良如影随形的跟在她左右,也不问她去哪儿。两人在上京城里转了一顿饭的功夫,江重夏停在一间临街的店面前,拔出匕首拨开门闩,推门就直接走了进去。路九良跟着她,看她轻车熟路的从柜台后拿了油灯点燃,又跑到后厨抱了两坛酒出来。

    路九良捡了张桌子坐下,看着她里里外外逛了一阵,最后提着油灯坐到他对面。江重夏倒了两碗酒,一碗推给他,一碗自己喝了一口,慨然道:“这是我家废了的一个暗桩,没什么好吃的招呼先生,就剩这些自酿的米酒没搬走,我借花献佛多谢先生救助之恩。”说完仰脖干了一碗酒,不管路九良,又给自己斟满了。

    路九良笑了笑,说:“丫头,我连镇国公都得罪了,为的可不是你这碗酒。”江重夏挑挑眉毛,十分狗腿的说:“先生是何等人物,在乎镇国公是什么东西!他给先生提鞋都不配,说什么得罪!”

    路九良太了解这丫头了,用人朝前不用人在后。眼下她吃饱喝足,功力大涨,自然是要琢磨着甩了他才好。“丫头,天下没有白来的饭食。我救了你一回,你总该对我有些回报才是。”油灯下江重夏好似蓄了秋水的眼睛眨了两下,路九良果断扬手制止她说话,“别拿什么结草衔环、粉身碎骨来敷衍我!我要你承继我的衣钵,将索魂鞭融到占山黑里。只要你应承我,刀山火海,我都替你蹚过,绝无二话!”

    江重夏刚还谄媚的眼神瞬间变成了鄙视,灌了口酒说:“先生还说我,你不也是拿这些话来哄我?我让你铲了厉风堂,你肯吗?我资质有限,索魂鞭和占山黑一刚一柔,我自问难以平衡。强扭的瓜不甜,我看先生是极欣赏我的,舍得见我强行修炼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死吗?”

    她可怜巴巴的,自恋的仿似满天下人都喜欢她喜欢的不行似的,逗得路九良忍不住笑起来,心想:她说的其实没错,他确是十分稀罕她的。见她灌了两碗米酒也无异样,想她从国公府出来,身上早被搜的一枚铜钱都没有了,应该藏不下旁的东西,便端起碗喝了口酒。入口醇厚甘甜,确是佳酿。“无妨,只要你答应,我就在你身旁与你切磋护持,定不会让你死无全尸。至于厉风堂,若是他们对你不利,我袖手不理就是了。”

    江重夏还是不肯答应,“我家教甚严,厉风堂在江湖上名声这么臭,大寨主断不肯我与你有勾连。还有老怪物,他那人最爱吃醋。你俩本就互相看不顺眼,如果知道我拜了你做师父,定要废了我不可!”

    路九良想了想,说:“不必担心,我不在乎虚名,你不拜我为师就是了,功夫我照教给你。”

    江重夏似是没料到他这般执拗,怎么也打消不了跟着她念头。她烦躁的不停灌酒,又想了各种理由推脱,连正邪不两立都说出来了。路九良一直委屈求全,好似个不求名分的小媳妇,就算她不同意,江重夏也甩不掉他。两人谁拿谁都没办法,耗了一顿饭的功夫,路九良正想问你难道打算一晚上都耗在这里时,突觉口舌僵硬,竟然发不出声音来了。

    路九良一掌推出,桌上的油灯朝江重夏面门撞去。她脚尖一点桌腿儿,轻盈飞退,伸手一捞没让油灯落地。“对不住了,我家学宗学都十分渊源,没有多余的精力修习先生的秘技。先生一番好意,恕阿夏不能领受。你虽对我有搭救之恩,但过往害的我也不少,咱们今儿就算扯平了。这酒里是我家小黑的一点口水,听闻先生能辩毒,又内力深厚,也不知它这点微末道行能困先生多久,我就不奉陪了。日后若是有缘,咱们再续便是。”

    她说完,把油灯送回到桌上,转身离开。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路九良全身都已僵麻。刚才那一掌之后,他扑在桌子上,现下就只能那么僵硬的趴着,强忍着不让口水流到桌上。他愤怒的盯着江重夏的后背,骂了两声传到耳朵里却只是嗬嗬吼叫。

    江重夏关好店门,眼神在整条鬼蜮般凄静的街道上巡了一圈。辨明方向后,飞身上了屋顶,在上京城鳞次栉比的屋脊上毫无阻碍的穿行。

    江重夏没想到路九良竟能为了传她衣钵纡尊降贵到这个地步,早听说他是个武痴,见她资质好动了心思也正常。可是他正是壮年,何愁以后遇不上更好的?她既然不愿意,怎么还能连师徒名分都不计,就只为了索魂鞭不致断绝?江重夏想起在南疆时,路九良曾说过他为求药而来,难道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才这么着急找继承人?

    小黑从布袋子里钻出来,轻车熟路的攀上她的胳膊,一脸谄媚求表扬的朝江重夏吐舌头。哈了半天,见她皱着眉头不肯理自己。小黑愤怒了,难为它卡在酒坛口上,呕了半晌的口涎,深觉一片丹心所付非人,凑上去一口咬住江重夏的脸蛋。

    说是咬,它又怎舍得真伤了主人?不过是收起毒牙用蛇嘴膈了膈她。江重夏近日被它咬习惯了,也不在意,把它捉下来攥着脖子,摇晃道:“万一他跟我一样,也以毒攻毒了,我岂不是给自家招事?如果你把他也治好了,我就挖了你的蛇胆给老怪物泡酒!”

    江重夏内心里其实并不愿意伤害路九良。以前厉风堂虽然做了许多给他们添乱的事,但都是燃阳子、盗净和闻长敬牵头,路九良往往是充当一个高级打手的角色。对待江重夏,因为一直有爱才之心,路九良对她也多有手下留情。此番更是助她逃离镇国公府,可以说是救命的大恩。江重夏心底里不想他死,却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跟着自己。路九良心机百转,说不定什么时候反咬自己一口,岂不把所有人都害了!眼下情况不明,路九良说不定真能因祸得福解了自身之困。江重夏说不担忧是假的,但隐隐的又松了口气,矛盾的自我安慰道:“救命之恩,多还些就多还些,不与他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