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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前尘或可追(二)

    “菊娘,风太大了,前面有个土坡,咱们到坡下去避一避!”哈木尔的话音散在朔风里,他直接上前,左手抓住优菊的胳膊,右手把优菊在路上捡的散花夹在咯吱窝里,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土坡背面走去。

    哈木尔是草原呼延部的猎户。北境之战后,元胡端逃回漠北,在褚策煜的授意下,陶霄和陶勇蓄意扶植元胡端。北境一战,草原各部伤亡惨重,相比之下,元胡部的实力最盛,元胡端没费什么力气就成了草原霸主。

    元胡端为人谨慎,懂得审时度势。草原六部一由他做主,元胡端便带着他们向周朝称臣,以马匹牛羊换粮食布匹等日常用物。元启帝欣然受朝,在北境开放互市,促进各族通商交流。秋冬季闹风灾雪难,北境都护府开放金沙关让部族入关避难,发放粮食,汉人和匈奴人的关系到达了蜀晋周三朝融洽的顶峰。

    优菊便是在这个时候到了韶霞关。她憧憬塞外风光,换了文牒后踏上草原之行。她在草原各部游历了大半年,想要再往北游览。当时正是春末,部民们劝她等一个月再出发。优菊心急,满部落的找向导,最后只有哈木尔肯接下这活儿,结果刚到尤加尔湖附近就遇上了大风。优菊被哈木尔扯着往前走,心里懊悔不该不听劝告。自己满身鲜血死有余辜,可若是害哈木尔和散花葬送在这儿,她更加罪孽深重了。

    哈木尔以狩猎为生,臂力极大,硬是顶着北风拎着优菊夹着散花冲到了土坡底下,躲在背风的夹角里。优菊瘫在地上,半天才呼出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回过神来,见哈木尔正又掐又按的给散花顺气。小女孩细脚伶仃,被哈木尔铁臂一夹,朔风扑脸,气倒不过来,已然背过气去了。优菊赶忙冲过去,在她合谷檀中一顿揉按,小女孩才幽幽回过气来。

    三人挤做一团,缩在土坡背面。即便有土坡遮挡,她们也只是呼吸稍畅,狂风卷着沙粒扑过来,喘一口气,满肺管子都是嘶嘶拉拉的扎疼。方才还是大太阳烤得人皮疼,转眼就是飞沙走石天地无光,温度直线下降,三人身上厚厚的皮袄一阵风就刮透了。饶是哈木尔年轻壮硕也禁不住战战发抖,散花更是眼神散乱,眼看着就神识不清了。优菊虽比散花强些,但身体也控制不住的打着摆子。她抱紧散花紧紧贴靠着哈木尔,在彼此身上取暖。

    狂风嗷嗷的叫着,天色越来越暗,白昼如夜。散花已经晕过去了,优菊发现自己的意识也在渐渐涣散。她想让哈木尔独自逃生,可这漫天的狂风冻沙,他离开土坡又能跑到哪儿去呢?优菊的心慢慢沉静下来,想到齐云山那些死伤在她蛇阵里的兄弟,反倒觉得如今让她死在这漫天风沙里,老天对她实在是太仁慈了。至于哈木尔和散花,她只能下辈子再当牛做马偿还了。

    优菊感觉肩膀被人抓住,是哈木尔在用力摇晃她。优菊想放弃了,可惜说不出话。哈木尔扳着她的脑袋让她往前看,优菊傻呆呆望了半天,只见乌涂一片的黄沙里,两个高大的人影正朝她们走来。优菊意识散乱,闭上眼什么都不知道了。

    优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蒙古包的圆顶。她愣了会儿神,猜想自己是被漠北的住民救了。她坐起来,在蒙古包里看了一圈,见散花躺在自己对面的毡床上,闭着眼睛还没清醒。蒙古包的摆设很简单,两张毡床,中间一张矮桌,地上扑着毛毡。优菊赤脚踩上去,虽有些刺痒,但暖和厚实。

    优菊嗓子干疼干疼的,瞧见桌上杯子里有半杯奶茶,顾不上放了多久,仰脖灌了下去。奶茶虽然凉透了,但入口醇香。优菊解了干渴,便想去找哈木尔的下落。

    蒙古包里没有靴子,她只好赤着脚,扒着帐门往外望。风已经停了,外面是一片绿洲,草木环绕着一汪碧水,水波在日光下粼粼生光。

    优菊看的呆了,忘了自己还光着脚,就那么走出了蒙古包。头顶是碧蓝的天空,脚下是绿草碧波。优菊不由自主的跪下,望着那一顷碧水,缓缓流下泪来。

    “你醒了。”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优菊局促的抹了抹脸,转身回望。

    男人身形颀长,厚重的皮袄也没让他显得臃肿,皮袄里穿的是汉人的长袍,高挺的鼻梁和微陷的眼窝却显示出他匈奴的血统。优菊仰头看着他,胸口有一团火炽热的烧起来,在尤加尔湖荡漾的波涛声中化作细流,缓缓流遍了全身。

    被她这样盯着,男人抿了抿唇,走过来蹲下身,将手里提着的皮靴放到优菊跟前。见她愣愣的不动不说话,男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牵过优菊的纤足,小心翼翼的将靴子套在她脚上。

    “你的靴子丢了,先将就穿这个,有些大。回头我猎了羚羊,再给你做双合脚的。你那向导无事,跟吉安去打猎了。”

    男人的语气太熟稔,优菊有些不明白。可不知怎么的,看着他温柔的给自己穿靴,用亲近的语气对她说话,优菊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汹涌的落在她的襟上,还有男人的手上。

    泪珠烫的男人手一抖,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全是优菊看不懂的情绪。她轻轻的问:“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怔住了,眼里一阵暗潮汹涌,半天才慢吞吞说:“我叫拔也浑,是尤加尔湖的猎户。”优菊闭了闭眼,泪水断线珠子似的跌落下来。她睁开眼,笑着对拔也浑说:“多谢拔也先生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