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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我家住在齐云山(六)

    我和路九良对了快二十招,看得出这老头是真生了惜才之心,我们短兵相接多次,他都只拼招不出力。与我过招斗精斗刁,不斗内力。可是这一下,他却用了至少六成力。因为如果他不以力压我,就没有招数能避开我的两仪反环。

    我心里得意不过一瞬,一股大力从刀背传来,我顿觉口鼻都被凶猛的内劲封住,一口气憋在胸口,涨的要爆炸。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应对,下意识提腿朝他小腹踢去。路九良好像是退了一步躲闪,我腰上一紧,被人扯着飞上空中。腰间的物事我太熟了,我被它欺负了十几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钟爱它……

    我再睁开眼,已经躺在了自己床上,窗外黑乎乎一片,天都黑透了。嗓子眼又干又涩,我想起来找口水喝,右胳膊给个大脑袋压住了,一使劲胸口就嘶拉拉的疼。我痛叫一声,歪回床上,发出的声音就像被掐着脖子待宰的老母鸡,难听死了。

    大脑袋倏地立起来,一张青白的脸罩在我头顶。乌黑乌黑的眼圈,淡青的下巴,就差一条鲜红的舌头就跟阿娘话本子的白无常一个样儿了。

    我对了对焦,抬手摸他的下巴。他一把将我的手按在他侧脸上,眼里一汪春水咕嘟咕嘟开了似的,眼看就要掉到我脸上了。

    我感受了一下手心的刺痒,奇怪道:“你都长胡子啦?”

    他闭了下眼睛,深喘了口气。一滴春水真摔在我脸上,烫的我和他都是一哆嗦。

    卫束猛的睁开眼,咬牙切齿道:“江絮,你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厮又病了!我翻了个无力的白眼,“阿爹他们把你教成这样,不是让你做鬼抓我的!教导幼主,辅佐山主,卫少爷,你任重道远啊!可不能把劲头都浪费在……”

    我好不容易抬起胳膊想拍拍阿束,他却不知哪股风抽的不对,突然甩开我跑了!我让他甩的浑身都疼,躺在床上哎呦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只好半身不遂的爬下床来倒水喝。

    灌了一肚子冷茶,胸腹舒服了许多,便觉出饿来了。屋里屋外静悄悄的,我那对不孝的爹娘,独生女儿都快死了,他们还睡的着!哦,对了!再过两个月我就不是独生女了。我叹了口气,正要开门出去找吃的,米粒儿顶着大小眼儿一脸不高兴的走进来,将一碗汤饼墩在桌上。汤饼的香气瞬间填了满屋,米粒儿天生一张不高兴的脸,我也不放在心上,趴在桌上专心吸溜起汤饼来。

    米粒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用她那大小不一的眼睛瞅我。我被她瞧得噎得慌,没话找话道:“什么时辰了?”米粒儿翻了个白眼,左眼没露出眼白,“三更了。”

    “哦,那我也没睡多长时间。”

    “还没多长时间?”米粒儿大惊小怪,“你都睡了四天了!”

    这回换我惊着了。我梗着脖子咽下一口汤饼,瞪着她说:“四天?那么长时间了?路九良呢?我记得还差一招来着,他走了吗?还是等我好了就要带我走?”

    米粒儿用看祸害的眼神看着我,说:“路九良说,虽然不足二十招,但是你最后那招他破不了。大寨主把你教成这样,他认输了,输的心服口服,然后留了瓶护心丹给你就走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我这么厉害,连路九良都服了!我高兴的不行,要不是还半身不遂着,就要一蹦三尺高了。米粒儿嫉妒我得意,重重哼了一声,说:“阿束哥哥守了你四天,眼都不敢眨一下,你醒了就气他。你说他什么了?他出去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还想着给你做汤饼!”

    我眨眨眼,我说什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明明是他做鬼都不放过我,我这是欠了他多少吊钱?哪个说他不敢眨眼,我醒的时候他睡的可香呢!

    我一时词穷,想不到怎么怼她。米粒儿已经开始喋喋不休了,“你没看见,你昏死过去时,阿束哥哥急的疯了,抱着你谁都不让碰。要不是老寨主把他打晕了,我们都弄不回来你俩!他一醒过来就守着你,生怕一错眼你就没了,邬爷爷说你死不了他也不信。你以后要对他好点,别总是稀里糊涂的,人家拿你当媳妇,你不能拿人当兄弟!”

    我目瞪口呆,被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黄毛丫头骂稀里糊涂,我是真的有点糊涂了。“你……你说阿束想娶我当媳妇儿?”

    “不然呢?”米粒儿恨铁不成钢,“他为啥逼着自己学这学那,还不是因为你学啥啥不灵,他怕你辛苦才要自己学会了将来好替你做。他为啥揍永王,还不是因为他做梦都想娶你,却让那王八蛋抢了先!是他让老大他们说你丑的,那不是怕你长得好看的事传出去,满江湖都要来求亲就没他的份儿了吗?”

    我继续目瞪口呆,脑子都被汤饼糊住了。米粒儿慈祥的望着我语重心长道:“棉棉,你就要及笄了,庄户人家的女孩儿都有当娘的了,可长点心吧!”

    我斜眼乜她,“这话你说的?”

    “我阿爹说的……”

    ……现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整个齐云山都知道卫束想娶我做媳妇儿,只有我自己不知道!阿娘好像也不知道……我决定还是爬回去躺会儿比较好。

    我又躺了两天,其实第二天早晨我就生龙活虎了,但既然卫束一直没出现,我就想再继续装两天死。可到了第三天,我的两个弟弟就迫不及待的出来了,我便也躺不住了。对,没错,就是两个!阿娘十五年后梅开二度,一举得男,一得还就是俩!

    那两只生出来猫崽儿似的男丁,哭声却十分响亮。虽然是早产,但经过外婆和祖母抻胳膊拽腿儿的鉴定后,一致认为江家和文家得了一对壮实的小伙子。

    阿爹朝我招招手,我跑过去,瞬间怀里就多了只软乎乎肉嘟嘟的猫崽儿。我全身的毛都立起来了,胳膊僵的不知道怎么摆合适。一双温厚的大手扶住我两条胳膊,稳稳的把小猫崽儿,和我护在怀里。

    我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阿束站在我背后,越过肩膀低头看小猫崽儿。呼出的气喷在我脖子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我和阿束以前有过比这亲密许多的动作,四肢交缠滚在一起也是常有,可我从来没起过鸡皮。都怪米粒儿!

    阿爹的话把我叫回了魂儿,“棉棉,这是你的弟弟。你要护他们长大,教他们做人,以后和他们一起守护齐云山。”

    阿爹的语气郑重,这一刻我仿佛觉得整个齐云山都在我肩上。江家有了男丁,齐云山不应该交给他们吗?可从阿爹的话语里,我怎么觉得还是没有逃脱的机会呢?

    阿束的呼吸倏然重了起来,我回头看他,他的眼神瞬间变作安抚。我有些明白了米粒儿的意思,低头轻轻亲了亲小猫崽的脑门,“江慎,方佑。”

    齐云山多了两个壮丁,家里六位老人家迫不及待的将喜讯散播出去。干爷和舅舅作为唯一的散播对象,江慎和方佑还没过五天,他们便带着舅母和五朵金花上山了。舅舅和舅母一人抱了一只猫崽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硬要逼尚在月中的阿娘许他们一个儿子入赘。阿娘话说的十分伤人,指着五花说:“女大五赛老母,你觉得合适吗?”

    舅母面皮发烫,不吭声低头逗江慎。舅舅是个不要脸的,扯着嗓子宣布:“回家就生!来得及!”舅母一脚正踹在舅舅腰子上。

    三个月后,喝过江慎方佑的百日酒,阿娘扔了块木牌给我,让我收拾包袱下山。我摩挲着檀木牌上渐渐褪色的四季二字,望着齐云山蜿蜒向下的羊肠小路,胸口隐隐发烫,既紧张又期待。

    “走吧,天黑到不了客栈了。”阿束接过我的小包袱,沿着小路跑下去了。

    我对着他挺拔的背影喊:“我背的动,不用你!”追上他,沿着我们的路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