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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心有妖

    这只蝤鵚化作紫色闪电在学堂外的树林间穿梭,速度之快不可用肉眼察觉。

    “修炼了几年,以为修为达到,便出来为祸人间,小家伙,你还是太年轻了哦。”

    梁雨飞的声音在树林中传开了,而就在那蝤鵚化作的紫色闪电旁,突然又多出了一条棕色闪电。

    作为一个以速度为名的上古异兽,这只蝤鵚对自己的身法有着绝对的自信,尤其是这些日打探了荣山诸位老师学生的实力后,更是肆无忌惮的横行在学校的夜空中。

    “再快些,你的速度还是太慢了,若是遇到那些家伙复苏,你恐怕连尸骨都留不下。”

    梁雨飞与蝤鵚呈平行线竞速,不仅没有丝毫吃力,反而不时还会调侃后者几句。

    而梁雨飞对这蝤鵚说的语言也非常奇怪,像是鸟叫,又仿佛是某种兽类在唱歌。

    听到梁雨飞的话,那蝤鵚终究是勃然大怒,作为上古异兽,它们有着桀骜不驯的血脉,更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恐吓。

    只见它前冲的身形突然拐了个弯,然后那道紫色闪电便如同雨天的炸雷一般发着轰鸣声朝梁雨飞冲来。

    “来得好!”

    梁雨飞嘴里依旧是吐着如鸟叫般的语言,而他的身子却没有因为说话而停顿,反倒更加快了。

    加快了速度的梁雨飞,身后的电弧拉的更长了,而当那蝤鵚就要撞上梁雨飞时,却发现自己早就被包围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在刹那间发生的,梁雨飞化作的闪电呈包围式困住了蝤鵚,而蝤鵚之前那一下攻击也在梁雨飞的突然加速中落了空。

    “怎样,还要再来吗?”

    梁雨飞围绕着蝤鵚飞行着,而这只蝤鵚却早已停下来,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

    就如南山部记载中一般,蝤鵚长着鹰的身子,狼的头,胸前有一大片鳞甲,发着蓝紫色的光。

    这是雷的颜色,因为如此,很久前人们还把蝤鵚称之为雷鹰。

    这只雷鹰看体型就知道早已成年,只是部分大脑单元还未完全构成,所以不会人类的语言。

    不过这不影响它拥有人类的智慧,在这短暂的接触中,它已经完全明白了梁雨飞的实力,更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友善。

    它没有动,因为它知道梁雨飞想要弄死它不过是瞬间的事,它虽然天性桀骜,却并不会因此成为傻蛋,没有必要的博弈,它不会继续。

    “哟,知道自己弱着呢。”

    梁雨飞语气听着轻松,但他停下的瞬间还是露出了一丝疲态,显然如他这样的人,也无法这么长时间进行如此速度的运动。

    那只雷鹰看不出梁雨飞那一刹那的虚弱,否则它下一秒就已经动手。

    当梁雨飞停下与雷鹰对峙后,这雷鹰才发出了属于它们鸟兽类的叫声。

    “你为什么追我?”

    “我要急支糖……呸,你不跑我追你干嘛?”梁雨飞不知怎么就接了这么一句,不过好在他瞬间改口了。

    “你不追我跑干嘛?”这雷鹰似乎也是个不着边际的家伙。

    “嘿,你还有理了,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安安静静的躺在家里带孩子,有必要费这么大劲跟你在这玩猫追老鼠吗?”

    “你放屁,我又没让你来,你们人类自己没事找事,最后倒成了我们的错了。”

    “哦?我们人类。”梁雨飞听出了雷鹰话语中的端倪。

    “是啊,我在禁元石中修炼的好好的,就前些天,你们人类的一个少年满脸恶意,对着我那是一个拳打脚踢,我又没犯错,踢我干嘛?”

    “你说的是石头吧。”梁雨飞无语的望着它。

    “我在那石头里修炼,他踢石头,不就是踢我吗?”

    “得。”梁雨飞也懒得与这只雷鹰咬文嚼字,双手一抬,十数张诡牌交错融合,最后组成了一个光子屏幕,“来看看,是这里面的那个家伙踢得你?”

    梁雨飞手一挥,那光子屏幕朝雷鹰飞了去,雷鹰一看这稀奇玩意,不禁玩心大起。

    “喂喂喂,我让你找人,你拿着它到处乱点个什么劲?”梁雨飞有些不耐的说着,然后身上涌现出一股元能。

    那雷鹰感受到了梁雨飞身上的这股元能,身体仿佛触了电,目光畏惧的看了后者一眼,却再也不敢玩闹。

    在梁雨飞的诡牌组成的光子屏幕找了很大一圈,雷鹰终于在密密麻麻的人像中找到了那个踢他的人。

    “喏,就是他,就是他。”雷鹰将那头像放大来,让梁雨飞看得清楚。

    梁雨飞一见这人,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低声嘟囔着:“她?怎么会是她?”

    对于这人,梁雨飞自然不会想到,因为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无数次找他谈心的慕云婉。

    “你确定踢你石头的人就是这个人?”梁雨飞还是不敢相信,可是能在这么多学生里面单就找出这么一个问题少女,可能是巧合么?

    “我记着呢,她有一双卡姿兰……啊呸,灰色的大眼睛,凶起来还会发出闪闪发亮的蓝色星光。”

    “你说的那是星瞳。”梁雨飞看着这个不知道沉睡了多少年的怪家伙,无语的说道。

    “星瞳?那是什么东西,是吃的么?”对于一个沉睡了成千上万的老怪物而言,雷鹰自然是不知道多元时代后才有的星瞳的。

    梁雨飞知道这个老怪物刚刚复苏,对于新世界还一知半解,他也不过多解释,只是盯着慕云婉的头像有些出神。

    他认识的慕云婉,虽然是个经常受人笑话的姑娘,但心地却是非常好,哪怕对花花草草也都是百般用心照顾。

    在他印象中,慕云婉的眼睛如同天空一般纯净,湛蓝而不含带一点杂质。

    慕云婉不是星瞳系的学生,但是她每一科都能达到老师想看到的样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优异生。

    她曾无数次吐露心声,说自己非常想要和周围的人交朋友,可是又害怕别人会再拿她没有母亲这件事开刀。

    她害怕,因为方面她是亲眼看着她母亲就那么去世在她面前的,而当时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幼小的生命。

    那个小生命不是慕云婉,是一个路人的小孩,因为乱跑而遇到了灾祸,是她妈妈救下了她。

    事后,那小孩的家人不仅没有答谢,还将罪名推给了她妈妈,当时那人的原话是这样的。

    “你若不是心里有鬼,你干嘛没事救我儿子?”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没有逻辑,很没有道理,可谁又知道他们当时心里是怎样想的呢?

    或许是因为利益吧,又或许是因为不想背负愧疚?

    慕云婉不明白,听了故事后的梁雨飞也不明白。

    他不明白的是人心,就像当年的他一样,所以他才能与慕云婉有那么多共同话题。

    这也许就是同病相怜?

    梁雨飞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他至今都未曾看清成长的意义究竟在何处,所以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在乎那些所谓的同病相怜究竟是什么模样。

    成长,就意味着要经历失去。

    梁雨飞不想失去,他也不想拥有任何成长的经历,他只想时间回到数多年前的那个山中石亭,那一群朴素单纯的家人陪着他的日子。

    那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喂喂,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雷鹰看着梁雨飞失神,再到流泪,它不知道这之中发生了什么,但它能够感觉到一种深刻的痛苦。

    这感觉它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尝到过了,它都快忘了这是为什么才出现的感觉。

    哦,记起来了,那是它亲眼看着它母亲被荒兽吃掉时所产生的情绪。

    荒兽?母亲?

    对于大部分远古记忆已经失去的雷鹰而言,这些词都是从未见过的新鲜词。

    “你……别哭了好么?”丢失了大部分远古记忆的雷鹰甚至不懂什么叫流泪,但是它却清楚的记得有一个字叫做哭。

    哭是什么,哭不就是流泪吗?

    错,有时候,一种无声的哭泣,它甚至没有泪水可以流下。

    那种憋在胸口却无处释放的疼痛,才是真正的哭。

    “喂……”雷鹰的声音已经极其微弱,它甚至连喘气都开始有些困难。

    它太久没有嚎啕大哭过了,它只是凭借着身体记忆才有痛苦。

    梁雨飞依旧处在失神当中,他还在回忆中久久无法自拔。

    他确实长大了,也成为了无数人想要成为的人,但是,他依旧是成长中的小孩,没有学会舍得,没有学会释怀。

    他能释怀吗?

    有些事,他不能释怀,因为一旦如此,他便再没有过往。

    没有过往的人生,那还能叫人生么?

    谁又能解开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就像无人能够准确的回答成长它究竟是什么,要到什么程度,生命才能算真正度过成长,最后成为一个成熟的生命。

    哭到无力的梁雨飞最终趴在了地上,那雷鹰也因为胸口淤堵的情绪而发了疯的朝山上跑去。

    十多分钟后陈妍带着诡牌系的孩子们赶到了现场,他们看不到雷鹰的影子,四下寻找,却发现早已昏迷在落叶堆里的梁雨飞。

    梁雨飞被大伙合力抬到了大路上,然后被赶来的救护队给送到了城中的医院。

    陈妍替梁雨飞登记了病历,而后来到医院门口目送诸位学生回家,并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送走了学生,陈妍又回到了病房,坐在病床边上,陈妍看到了梁雨飞两个眼角还未完全消失的泪痕。

    她不清楚他究竟在林中与那蝤鵚发生了什么,但医院的医生说他只是伤心过度并无大碍,她也就放下心来。

    睡梦中,梁雨飞痛苦的嘟囔了几声,陈妍被这声音惊醒,却看到他如婴儿一般将两个食指放到了嘴里。

    陈妍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梁雨飞,回想起那时化作闪电的他,陈妍突然有些好奇了。

    此时她心里有种强烈的渴望,渴望了解这个人的一切,渴望了解关于梁雨飞的故事。

    带着这种渴望,陈妍不知不觉再次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趴在病床上睡了一宿的陈妍落枕了。

    她苏醒后习惯性的扭了扭头,却听得咔啦一声,便再也扭不回去了。

    病床上的梁雨飞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病房内找不到他的身影,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突然间,陈妍的衣服里传来一串震动,她仰着酸痛的脖子将那震动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一枚镶嵌了拇指大小的黑色晶石的戒指,不断有幽光闪动,而那震动就是伴随这幽光一起发出的。

    一股元能灌入,晶石停止了震动,陈妍耳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陈主任啊,你在哪呢?”巴布德通过传声石对陈妍说到。

    “我在医院照顾梁雨飞呢。”陈妍按捏着酸痛的脖子,顺便将那戒指套在了左手的大拇指上。

    “照顾梁雨飞?可梁雨飞昨天晚上就到家了啊。”巴布德的声音再次从石头里面传出。

    巴布德这话说出,陈妍立马没了瞌睡,然后整个人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甚至连扭了的脖子也瞬间好了。

    “你说什么!”陈妍有些气愤,若真如巴布德这么说,自己岂不是照顾了一晚上的空气。

    而且这个梁雨飞,走了也不叫一声,害得她彻夜趴在病床上,还留下了落枕。

    “我……我说,梁雨飞昨天晚上就已经回家了。”被陈妍这么一吼,巴布德竟然有些害怕起来,连说话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话惹到这个女人不高兴。

    “好,很好。”陈妍的语气再次冰冷起来,她不等巴布德继续说,便说了再见,然后切断了传音。

    切断传音后,陈妍眼中的怒火仿佛晨升的朝阳:“梁…雨…飞,你敢耍我,你死定啦!”

    梁雨飞在办公室内,突然没有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

    “嗯?我感冒了?”梁雨飞揉了揉鼻子。

    ……

    落枕的陈妍最终还是没有来学堂,她请了病假。

    大伙一日没有在校园见到陈妍,都是非常疑惑:这陈主任平时看起来健健康康的,怎么突然一下就生病了呢。

    对此,昨夜跟着梁雨飞来到学堂的诡牌系小伙子们更是纳闷,咋一夜之间说病就病呢?

    最后,有消息灵通的学生还是打听到了,说陈妍请的病假,是女生专属的病假。

    这消息一出,大伙立马明白了,原来陈妍请的是这个病假。

    诶,这个不应该称作病假了吧,应该叫做例假。

    “哟,没想到陈主任这么冷若冰霜一个女人,竟然也会有小女生来的例假,真是稀奇了嘿。”教师聊天群,梁雨飞还不忘调侃一下正请假在家陈妍一句。

    “你给我等着。”陈妍什么也没说,就给了这五个字。

    “哦,生病的人还这么大火气呢,小心烧到自己哦。”梁雨飞仿佛在斗嘴这方面从未输过。

    “……你完了。”这是学校女老师们对梁雨飞的问候。

    “你完了。”这是学校男老师们对梁雨飞的问候。

    “你完了!”这是好友巴布德送给梁雨飞的问候。

    他完了——这是旁白君送给他的问候。

    玩闹过后,回归正题。

    当那夜梁雨飞知道了事情的起因是慕云婉后,第二天他就抽空去找过她。

    可惜那一日慕云婉没有来。

    梁雨飞有些疑惑为什么当天慕云婉没有来,于是他又找上了他的家属,这才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因果。

    慕云婉的确是个令人疼惜的女孩,在六岁那年亲眼目睹母亲含冤去世后,在九岁这年她父亲也因为她是个累赘这种借口抛弃了她。

    很早之前,包括梁雨飞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失去了母亲,而一直以为她是由亲生父亲带着。

    可事实并非如此,带着她长大的,不是她的亲身父亲,而是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拾荒行者。

    拾荒行者,这是学术界对这一类人给予的称呼,这样听上去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他们身份低微。

    而通俗点讲,那些人就是一些靠捡着别人扔掉的垃圾过生活的人。

    对于这一群人,梁雨飞从不觉得他们怎样怎样卑微,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人哪怕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要坚强的活着,这是一群敢于与生活作斗争的属于自己的英雄。

    谁都有活着的权利,不管活得好与坏,只要勇敢的活下去,勇于面对那惨淡的人生,这就算对自己负了责任。

    一个敢对自己负责任的生命,他们至少不是懦夫,不会逃避责任给予他们的枷锁。

    你以为每天用浮华欺骗自己,来掩盖自己不负责任的行迹的人叫做成功么?

    不,他们的成功只是表面看到的,可在那华丽的羽绒下,披着的全是肮脏的、恶心的东西。

    当然也有一些人,他们掌控着权势,他们诉说着成功,同时也背负着成功所带给他们的责任的枷锁。

    慕云婉的父亲,确实是没有那些人成功,也没有荣华富贵,可他年轻时对自己负起了责任,凭着自己的双手拾起了那一个个被人遗弃的废物,然后将这些废物变废为宝,最终养活了自己。

    当那一年他在垃圾堆里捡到了同样被当成废物一样遗弃的慕云婉,他本就承重的肩膀,再次多了一份责任,对生命的责任。

    没错,慕云婉或许不是他创造出的生命,可那个赋予她生命的创造者都已经不负责了,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对这个生命负责?

    可他就这么做了,他怀揣着对生命的崇敬,毅然决然的背负了这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在梁雨飞看来,这是个英雄,一个挽留生命,用生命来证明生命意义的英雄。

    人人都怕妖兽,可谁又知晓,真正可怕的不是妖兽,而是一颗比妖兽更加可怕的腐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