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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怨公子

    自去年年底,莱州东北部山区里,突然出现一个怪人。

    他是个年轻男子,筑基后期境界,相貌很是英俊,但此人腰臀以下俱无。平常,会有四头身形巨大的筑基妖兽抬一张床榻,年轻男子或倚或躺于榻上。

    按理身有残疾,此人的实力应该大打折扣。但其实不然。

    不同于风临三城,莱州七城并没有诛妖大阵的威慑,因此便是离城百里之内,每天都有大量修士被妖兽残杀,就更不用说边远的山区了。

    然而真相就是如此怪异,那倚榻青年即使不动手,亦有大量妖修前去追随,待其振臂一呼,莱州之妖瞬间鼎沸。

    据打探得知,上个月也就是六月份,倚榻青年突然率数十万妖修出山,目标直指最近的莱北城。一番并不激烈的大战之后,莱北失陷!

    “等会儿!”崔祛打断景蕊,有些不信地道:“自去年到今年五月初,大量元婴前辈来风临之时,定会经过莱州。倚榻青年如此浩大的声势,难道没能引起元婴前辈的注意?”

    崔祛确实有理由质疑,因为他这个魔修刚在中洲现身,立刻就被筑基修士盯上。即使手段非凡,即使和其他同门分散逃命,他还是被追的险死还生,并且荒不择路才被逼着来了巽风半岛。

    而这里是巽风半岛,这里严重的妖患已经持续数百年。若是得知有妖修在大规模集结,便是那些元婴不愿多事,难道莱州七成也能无动于衷?

    “崔公子你高看了元婴修士,对莱州七城的期待也太美好了。”景蕊嘲笑道。

    大量元婴修士来风临,不论自行赶路还是借道传送阵,定会经过莱州七城。可这些元婴修士是为了争夺仙宝碎片,而巽风半岛的妖患已经持续数百年,无利可图之下,谁会古道热肠的去降妖?

    只一点,来到风临城的元婴修士多达上百,然而长达数月的等风期间,竟没有一尊元婴殒落,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元婴修士很惜命,在得到仙宝碎片之前,即使有斗法有切磋,也只是点到为止,即使世仇也绝没有生死相向!

    再说莱州七城,他们当然早就察觉了大量妖修在集结。

    “但是,莱北城主拒绝其他城池支援。直到莱北即将失陷的最后关头,其城主才向外求救。”景蕊道:“可是面对莱北城主的求救,之前扬言要支援的那些城主,全都沉默!”

    “还可以这样!”崔祛一阵失神,良久想起什么,喃喃道:“陈瑜之前跟我闲聊时说起,说凡人一个国家,即将亡国时,国君希望大臣捐一些军饷,但数月间只筹到区区万余两白银。可是当贼寇入城,却从大臣家里搜刮出数千万两白银。原来,这是真的!”

    “是啊,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一损俱损更是老生常谈,但世间有谁真拿这些道理当回事?”景蕊想起父亲正在做的事,一阵伤神。

    莱北城迅速陷落,倚榻青年率妖入城,直到二十多天后,莱州其他六城,才凑齐算不上精锐的十万大军,想要将莱北给夺回来。

    然而,这十万大军未遇丝毫抵抗,他们异常轻易的进了莱北城。

    “倚榻青年所率数十万妖修,在莱北屠城。”事情已经过去许久,景蕊只是转述,但她忍不住打个冷战,盛夏的午后她却像正在经历寒冬,俏脸有些僵硬地道:“据传,诺大的莱北城里,连一只活着的耗子都没有!而倚榻青年,在莱州联军赶来之前,早已率麾下妖修散入千竹山。”

    千竹山,乃莱州和巽风城的界山。

    “屠城?”直到此时,崔祛才从震憾中惊醒过来,向景蕊确认般问道。

    “是的,屠城!”景蕊点头,认真道。

    同时景蕊心道:“正因莱北城轻易失陷,并且其他城池救援迟缓,令风烈和风沫看到机会,这才于最近终于暴发了战事。”

    风烈和风沫,都想尽快解决对手,然后挥师越过沧山进入莱州地界。

    “和你说了这么多,我最想说的却是,倚榻青年被四头筑基巨妖抬着,大摇大摆进入千竹山之时,有修士远远看了一眼。”景蕊看向崔祛,道:“据他们所言,距离虽远,那倚榻青年身上浓浓的怨气,仍然令人胆寒!”

    “是他?”正在和小花、灌婴玩着妖丹的风狸失声问道。

    “是他!”异口同声的,崔祛非常笃定道。

    “是他。”景蕊点点头,确定道:“没有下半身,浑身怨气弥漫。如今人虽已经遁入千竹山,但莱州仅剩的六城,仍然尊其一声怨公子!”

    “还有一点,这位怨公子于去年下令,要求所有妖修来他帐下候命。”景蕊向崔祛道:“这就是今年直到如今,海湾处登陆的妖兽寥寥无几的原因所在。”

    “原来是这样。”崔祛苦笑道:“陈瑜处心积虑,为仪仗队选了葫芦谷作为大营。我们等候妖修自海湾上岸,却因这么一个遥远的意外而做了无用功!”

    “确实是这样。”景蕊附和一句。但她心里却道:“陈瑜殚精竭虑为风临城谋划,却因父亲要铲除异己而出现变故。”

    “风狸不要担心,莱州七城没有元婴,被那怨公子在境内肆虐是无可奈何。”崔祛见风狸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安,上前安慰道:“但巽风城如今还有四尊元婴坐镇,那怨公子绝不敢太放肆!”

    “崔祛你不懂,巽风二十三城,其实跟莱州七城一样互不统属。”风狸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道:“我祖父多次提议组建联军,但都被其他祖父拒绝了。”

    “唉,这都什么事啊。”崔祛颇有些无奈。

    魔师宫所辖城池众多,但这些城主都是流官制。和紫阳宗一样,长老堂一纸命令,即可将某一城主调离,或者将其就地免职。

    可莱州七城和巽风二十三城,明明是同一样祖宗,上溯几代各自还沾亲带故。然而由于采用的世袭分封制,各城之间势成水火,到如今竟眼看着一座城池被妖修攻破,甚至前去救援的速度太慢,导致整座城池被屠杀殆尽。

    景蕊抬头看看东南天际无限辽远处,那里仍然一片浑沌,偶有树杈状的闪电亮起。

    不论将来舅舅和姑父是分到城池,还是被父亲给杀了,风临城的实力注定了会被削弱。如今她只能乞求诛妖大阵别出什么纰漏,不然风临三城的平静,将被汹涌而至的无数妖修彻底打破。

    从那处浑沌收回目光,从来没有一刻,她如此期待师父早点回来。将自己关在房间这些天,景蕊已经暗下决定,此番回到玄都观,她将再也不回风临城!

    “要是紫苏姑娘在这里就好了,也不知她能不能再次组建起联军,一举荡平巽风半岛的妖患。”崔祛安慰风狸一阵,异想天开道。

    正在自怨自艾的景蕊,也被崔祛这句话给逗笑了。别说紫苏远在元州,便是她亲至,面对巽风半岛这种各自为政相互忌惮的情况,恐怕她也无能为力吧。

    “这里没有紫苏姑娘,但她的师弟不是在吗,你看他能不能将妖患解决一半?”景蕊笑道。

    “嘿,也不知道陈瑜闭关怎么样了?”崔祛失笑道。

    陈瑜还在静室。

    不过比起一个多月前,他此时的脸色明显好看多了。

    世间即使妖修和魔修,其道台同样是四四方方的犹如纯白砖块,从没有任何典籍记载,筑基修士的道台,可以是一根通天彻地的纯白巨柱。

    陈瑜如此迥异的道台,令他很是抗拒,最关键的是,他根本没有这种道台的修炼方法。

    若非不愿就此放弃之前的八年苦修,若非他的资质实在太差,若非担心出现意外身死道消,陈瑜甚至想要散功,然后重新修炼。正因这些担忧,他才想着运转功法催动法力,要全力将这座道台摁回丹海。

    然而努力数日之后,丹海波滔逐渐平息,仔细看去,海面似也下降些许。当然最令陈瑜意外的是,丹田里那根通天彻地的巨柱的正中,出现了一个深刻的圆圈。

    陈瑜不知道这圆圈代表什么,但他心中振奋,巨柱道台出现异常,是不是说明,他当真可以将其摧毁,然后服用筑基丹重新晋阶?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以意念牵引着已经非常璀璨,生机非常磅礴的赤红真火。他要以真火,将巨柱道台炼化!

    然而不论真火还是道台,他虽然能够“看”到,但其实这二者都是虚幻之物,虽有形,却并没有实质。

    因此真火受他牵引,确实离开海面并且围着巨柱旋转,能不能当真将道台炼化,陈瑜自己也心中打鼓。

    赤红真火像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似穿过雾气般轻易的从巨柱这一头,穿梭到另一头,然后飘荡间,又从另一头穿梭到这一头,如此循环往复,似在炼化巨柱。

    两日之后,丹海波滔彻底平息,且海面再次下降。同时,巨柱中心那个深刻的圆圈之外,又多了一个圆圈。

    陈瑜心中隐隐的升起一个念头:这些深刻的圆圈,会不会就是巨柱道台的修炼方法?也就是说,随着一道道圆圈被刻划,就代表我的筑基境界正在一点点的提升?

    他不想散功,因此也别无他法,陈瑜继续催动真火,令其飘荡着对巨柱进行炼化。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海面确实在下降,而巨柱上深刻的圆圈越来越多,似年轮。

    当十多天后,当他终于刻下第十道年轮之际。陈瑜只觉昨脑中轰鸣一声巨响,神识、法力瞬间暴增,他心中同时升起一道明悟:我,已经是筑基第一层修士了!

    原来,以真火祭炼巨柱道台,当真是一种修炼方法。原来,每十道年轮般的圆圈,就代表一层境界。那我就不用散功,也不用将这道台摧毁了?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陈瑜继续催动真火对道台进行祭炼。崔祛和景蕊说起的时候,陈瑜已经成功的,在巨柱道台上划出第十五道如年轮般的圆圈,非常深刻。而陈瑜能够清楚的察觉到,自己的境界确实在提升。

    但陈瑜并不忙着出关,出于谨慎他要再看看,若第二十道圆圈被成功刻画,他的境界会不会提升为筑基第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