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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6章 我说不过你

    巨剑轰然倾倒,隆隆巨响惊天动地,远处观战之人无不动容。

    邾野陈氏重瞳子陈崇,仰望着几乎顶天立地的巨剑,其眼睛里原本各安其分的双瞳突然,极为妖异极为玄妙的相互,盘旋。

    像是道门弟子最熟悉的,阴阳太极图那样盘旋!

    “这是……一把剑!”陈崇心神大震。

    这当然是一把剑,筑基修士全力一击,斩出十丈或数十丈巨刀巨剑乃是寻常,陈瑜在确山杀童贯之时就有过这一幕。

    但陈崇的意思是,筑基修士那一击乃是法力所凝,而陈瑜今日斩出的百丈巨剑,是真实存在的结丹法宝!

    换句话说,筑基六层境界的陈瑜,于此时驱使了结丹法宝!

    震惊着巨剑的同时,梁赞率手下撑起的光幕开始闪耀,陈崇双目里盘旋的双瞳自然望去。然后,他的双目仍然妖异,脸上却难掩再次的震惊,甚至比看到陈瑜的巨剑时还要震惊。

    梁赞与手下合力撑起的防御光幕,同样有结丹之威!

    可是陈瑜也就罢了,梁赞他凭什么?

    梁赞凭的是合击之术。

    方夜宗独有,紫阳宗改进的合击之术,十人通力合作即可斩杀结丹。之前元靖入主平棘城,正是依着此术,几乎给平棘城所有世家换了家主。

    巨剑隆隆斩下,似缓实快,只瞬间,就斩中了梁赞等人撑起的白色光幕。

    轰鸣远传百里。然而除了重瞳子陈崇,除了曾新瑶和孙季良,令关注此战的所有修士惊讶的是,陈瑜这声势浩大的一剑,竟没有想向中那样巨剑所到之处一切皆成齑粉,梁赞和他的手下,竟接下了!

    是陈瑜,当真徒有虚名徒有其表吗?除了暗下决心的陈崇,很多人不禁小瞧了陈瑜。

    “叫他用刀意的!”曾新瑶恼怒的喃喃道。

    “是我说的,用万剑归宗。”孙季良苦笑道。

    其实他们误会了,自从知道刀意这玩意竟也要修炼,陈瑜就将这门绝招当成了威力大了一点的刀气。他自己首先不自信,就导致之前在城里追杀梁赞时,明明已经施展了刀意却还令其从容逃走。

    掌握了刀意的修士,施展了刀意的修士,竟让同阶修士逃生,此事才是今日最大的笑话!

    未能似想向中那样一招制敌,陈瑜也有些意外,但如今的百丈巨剑并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只见陈瑜身上紫霞更盛,其周身再次凝出百余把三尺长剑,并且这些宝剑迅速化作钢铁洪流,叮叮当当着冲向百丈巨剑,并且融入其中。

    “大家……撑住!”防护光幕咯吱咯吱的呻吟,似随时都会崩散,梁赞憋红了脸大声嘶吼。

    可是,合击之术的核心是信任,是毫无保留的通力合作,是同伴有难可以为其挡下致命一击的牺牲。这些紫阳宗弟子能做到,清河派弟子能做到,而梁赞的手下,能做到吗?

    况且,之前梁赞对陈瑜是喊打喊杀。可是当陈瑜施展万剑归宗,开战以来第一次,梁赞的命令是防守。到了如今,他连“撑住”二字,都说得如此艰难。

    他已是穷途末路,他招蓦的这些手下都是中洲散修,还没学会为别人牺牲自己的性命!

    呼啸声如催命魔音,一把又一把的三尺长剑划破长空,完美的融入百丈巨剑。白色防御光幕的咯吱声,惊心动魄。

    百丈巨剑迅速涨至百一十丈,似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个刚才被陈瑜紧盯的黑衣人,他脸上现出惊慌,然后,他收剑,逃了!

    残垣断壁的庭院里,陈瑜居西。黑衣人位于梁赞的左侧,居南,曾新瑶和孙季良也居南。

    黑衣人不敢逃向陈瑜,不敢逃向曾新瑶,他只要冲天而起就能越过梁赞然后向北逃跑,但他不敢。

    他,向东而逃,他想逃回城里。

    只是过,羊衔就在附近,他逃得了吗?

    千里之堤尚毁于蚁穴,梁赞和八个手下撑起的防御光幕,每个人都算得上撑天之柱,如今一柱失……

    轰鸣声几乎传回城里,梁赞和剩下的七个手下齐齐吐血,每个人都像被抽了骨头一般,全都变得萎靡不振。光幕轰然崩塌之际,百一十丈的巨剑也轰然破碎。三百余把长剑长了眼睛般向梁赞八人攒射。

    噗——令人意外的是,陈瑜竟也口吐鲜血。这一幕令曾新瑶和孙季良不禁恼怒,别人或许认为他是受了功法反噬,但他们却知道,陈瑜确实是受功法反噬。

    陈瑜是怕那数十把剑瞬间杀了梁赞,他强行收功,这才被功法反噬!

    不过他们也没工夫指责,因为光幕崩碎的同时,陈瑜已经展开身法冲向梁赞。

    有紫霞附体,陈瑜的身形在月色下极为醒目。所有人都能看到他飘忽的身影已然冲到梁赞面前,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手中的逐浪刀已经扬起。

    然而就在此时,一记突兀的“咔嚓”。陈瑜止了身形,扬起的逐浪刀也未见血光。

    众人功聚双目看去,梁赞嘴角鲜血汹涌,而他手中长剑,竟断作数截正在掉落。

    梁赞自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震断了自己的宝剑!

    被炼化的法宝与修士心神联系极为紧密,法宝被毁,修士必然心神受创。梁赞嘴里汩汩涌出的鲜血,是他自毁宝剑重创己身。

    他在干什么?连陈瑜都有些疑惑,逐浪刀抵在梁赞右助而未斩下,他目光迟疑的望向梁赞。

    “都到这个时候了,陈公子还不愿给我一个痛快。”梁赞看着抵在右助的森寒刀锋苦笑。

    陈瑜这一刀不是劈砍,不是斩刺,而是要从梁赞右助掠过。很显然,这一刀不会要了梁赞的性命,陈瑜还是打着猫戏老鼠的心思要慢慢将梁赞虐杀。

    见陈瑜仍然疑惑地望着自己,梁赞扔掉手中剑柄,拭去嘴角血迹,双目露出乞色虚弱道:“陈公子,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陈瑜收刀,仍保持戒备。梁赞感激地望陈瑜一眼,努力直起身子,转身抬头向天空一阵寻觅,他看到了被二十余人拱卫着的司马错。

    “司马错公子,我梁赞追随你们兄弟以来,大小凡百余战,身受七十余创,三次重伤垂死。”梁赞望着司马错,他的声音很虚弱也很平静地道:“请问司马错公子,我这些功绩,你们兄弟认不认?”

    “我们兄弟入主土围城,与城中世家、城外散修联盟以及宗门多有冲突。每次冲突,梁兄都是奋勇争先,舍生忘死。在我和司马钧去脩武老宅闭关时,梁兄主持城中一应事务,为我们兄弟炼出一万精兵。”司马错平静道:“梁兄之功,我们兄弟一直铭记于心。”

    “那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梁赞吼道。

    嗡鸣喧哗四起。众人今日只知清河派叛了紫阳宗,梁赞叛了司马错,这其中竟还有别样内幕?

    “梁兄何出此言?”司马错质疑道:“梁兄与我一起来金镛城,这一路你我同吃同住,你心慕掩月宗功法我也毫不隐藏,连小传送符都倾囊相授,我何曾流露过丝毫杀意?而且如今的掩月宗司马氏只剩我跟司马钧,他若想杀你,为何不在土围城动手,为何还要你一路护送,他就不怕你一剑杀了我吗?”

    是啊,梁赞的境界高于司马错,如果司马错流露了一丝一毫的杀意,梁赞会察觉不出?若梁赞暴起发难,司马钧岂不是弄巧成拙?梁赞如今指责司马错,他会不会弄错了?

    司马错指着身边那年轻男子,道:“赵文信,梁兄认识的。”又指着身边其他护卫,道:“他们大多数曾在你麾下效力,你也认识。”

    “他们都是掩月宗旧部,要说起来我跟司马钧应该更信任他们。”司马错继续道:“但梁兄之才尚在陈师兄之上,此番来金镛城也是看中梁兄之才,司马钧才将我的性命交托在梁兄身上。直到梁兄反叛,我向兄长求救,他才派了赵文信他们前来护卫。梁兄一人,可抵他们二十人。我们兄弟如此重视梁兄,又何来要杀梁兄的想法?”

    “我……我说不过你!”梁赞悲哀道。他当然知道司马钧为什么要杀自己,一次不忠,终身不用而已。但这个原因,他难以启齿。

    梁赞向司马错身边的赵文信等人抱拳。“赵兄、各位兄弟……”

    “住口!”赵文信打断他,怒斥道:“你叛二公子在先,是为不忠;又纠集匪类袭杀二公子在后,是为不义!你这不忠不义之辈,休要与我等称兄道弟!你这鼠辈,是我祖地修士之耻!”

    梁赞张口结舌,他原是本着“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念头,想叮嘱这些昔日麾下不要像他一样行差踏错,但这份好意的叮嘱,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落寞转身,梁赞面向陈瑜,突然双膝跪地跪在陈瑜面前,惊地陈瑜还后退几步。

    “陈公子,清河派有一座蟠龙岭,山上遍植桃树。清河派进贡给紫阳宗的灵桃,就是出自于此,只是蟠龙岭已被紫苏姑娘一把火给烧了。”梁赞脸上带着追忆,道:“家师常在满山桃花里为我等讲经,师娘常在满山桃花里舞剑……”

    “将来陈公子重回祖地,可否将我的骨灰,洒在蟠龙岭?”梁赞望着陈瑜,磕头乞求道:“拜托了!”

    满天修士无不动容。

    陈瑜也动容,俯视着仍然满脸乞求的梁赞,不禁道:“我在东域数次被人杀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境地,每到那时,我不畏死,只怕死后无法魂归故里!”

    说着喟叹道:“若一切都不曾发生,若能重回从前,我会召你来我帐下效力,与我并肩赴死!”

    “多谢陈公子!”梁赞目泛热泪,再次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