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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心Ⅲ》

    从那以后,我便以潜心研究“诡识症”为由,推掉了所有脑科手术。没日没夜的对患病死者的脑神经进行切片研究,那些日子里整个人的记忆里全都是脑神经和切片。

    当然,我通常每个周都会去看一看妨风,最忙的时候,也是至少会一个月去看一看的。

    在妨风沉睡了十二年七个月时,“神经接入”的技术被我成功研究出来,我逐步尝试着与患者进行接入。但“神经接入”对接入者的精神负荷很大,预计再有一年的时间,我就能解决这项技术的副作用,并有足够的底气去接入妨风的神经元。

    我成功接入第一名轻症患者,并对其精神世界进行了引导,减缓了症状。那天我怀着喜悦的心情去那间专属病房看他。也许是因为患病的原因吧,他依然如故,少年的脸上不见半分沧桑。沉浸于研究的我却已见两鬓些许斑白……

    不过,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能救他,怎样都值得。

    我再次离开病房,轻轻地关上了门,回到研究室,进一步尝试。

    五个月后,临近元旦。

    我的研究也有了质的飞跃,相信在农历除夕前,就能够唤醒他了。

    元旦那天晚上,我例外的给自己放了个假。靠在窗边,点起一支烟。

    窗外的云并不浓,月亮皎洁的明光四射,照耀着我,和我手中的烟。丁达尔效应使得一切都是梦幻般的扑朔迷离。

    我想我吸烟并不是喜欢烟,也不是因为尼古丁对大脑的麻痹而沉醉。我只是单纯的迷恋,在所有光下涌动的被吐出的它们,那种雾气朦胧的感觉。毕竟一个人始终待在屋子里研究,总要有点慰藉的东西。

    我还偏爱猛烈抽吸后的那种浑身无力的眩晕感,和心跳加速血压升高,血液循环流动变快引发的紧张感。就仿佛是日落前夕的黄昏、天光破晓的刹那、濒死时的挣扎。如此的美妙绝伦,不可名状

    扔掉手中燃烧殆尽的烟蒂。我想到,如果他醒来之后,一定会很开心吧。因为这样,我们就都不是孤身一人了。也算是一份惊喜,即使,即将面对他的我已经是三十九岁的中年男人了。

    想到这儿,我轻笑出声。

    新年时分,我一清早就起来,去看望他。随后便沿着熟悉的路线,继续新一轮的研究。

    现在我知道了多年前毕业那时没结果的问题,我着实是深爱着他的。问题的解答就如同一块巨石从心头落下,心境的舒畅让我的研究进度加快了不少,每每想到他醒来时惊喜的场景,我就动力十足。

    对了,还记得妨风说过,他是个信奉唯心主义的人。我却笑着说,我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

    不知为何,有几天晚上总做噩梦,我在心底无数遍的默念着“很快了啊,你一定要等着我,妨风。”

    但在我已经记不清日期的那天,护士长急忙闯进了我的研究室。

    我皱着眉,正要训斥她,她却满脸惊慌地说了句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黎研究员……病人他……去世了。”

    我知道,『病人』所代指的是谁,但还是令人难以置信,我的大脑仿佛是断了一根弦,一把推开她,冲向那间病房。

    几个医生站在门口,我完全无视了他们,入目是满眼的红色,如玫瑰花般在洁白床单上绽放。

    一旁的仪器显示屏上,心跳早已完全停止。他的身体愈发冰冷,呼吸久久不再。

    “……怎么会呢。”我一时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跪在床边,低着头,无声地哭着。

    陆妨风,你怎么就不能再等我几天呢?

    “也许这就是宿命”,一个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是啊,宿命。”我一边哭,一边笑着说。

    那以后,神经接入的技术得到完善与成功的试验。“诡识症”被根除。我也因此得到了『机关』与国家的褒奖。世界上多了一个生物领域的先驱黎泸,却少了一个深爱着黎泸的陆妨风。

    四十岁那年,我满头白发,开始研读神学。这时候,我迫切地希望世界不再是纯粹唯物主义的,希望妨风所信奉的唯心主义成真,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神,那该多好。

    在无尽的苦痛中蹉跎了二十载岁月,那年我六十岁。再一次听到了曾经莫名在我耳畔响起的声音。

    人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全部的经历,只知道,一位著名的六十岁小老头,离奇失踪。

    他们没有见到遗体或是什么别的,只找到了半张放在我书桌上高脚酒杯旁边的字条,上面写着“…………,我将找寻过去。

    在不为人知的时刻,我又一次启动了那扇『门』。“人不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但我却反常地,第二次跨入了同一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