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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周朝廷经常在梦里看见惨死的女儿,他心中有愧,觉得女儿鬼魂在缠着自己,很快就卖了房子去南方打工。大概是真的时来运转,周朝廷在S市遇到一个大老板,跟大老板当司机,后来那大老板从政当了高官,周朝廷也开了一家公司,因为有这层关系,混了几年资产也上了亿,但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即使住在富丽堂皇的大别墅里,他总觉得身后有人,罪恶感让他草木皆兵,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被吓得大叫。

    有钱人总有自己的办法,一个江湖术士告诉他,要想摆脱女儿的鬼魂,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周朝廷顾不得自己上市公司老板的面子,扑通跪在那个阴阳先生面前:“先生请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个江湖术士放下手中的茶杯,把周朝廷扶起来:“周总不用客气,令爱应该是在下面太孤单了,所以才会一次次给你托梦,所以要消除她的怨念,可以用一个流传数百年的法子。”

    周朝廷问:“什么法子?”

    江湖术士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冥婚。”

    就这样,我走到了这件复杂的事情之中,因为周朝廷回想了很久,小曼当时年纪还小,和我的感情最好,而且周朝廷对我家知根知底,知道我家无权无势,就算我知道了真相也难以和他对抗。

    我遇见小曼的那天晚上,正是阴阳先生做法事的那晚,小曼的冤魂出现在我身边,在法事的作用下,小曼觉得我已经是她的丈夫,自然对我百依百顺,那晚还故意脱光衣服站在我面前,并不是她想诱惑我,而是一种身为过门妻子的“主动”。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只觉得之前所有怪异的事情都得以解释得通,我对小曼说:“所以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杀死了那些欺负我的人?”

    小曼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刘溪哥哥,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

    “怎么可能!”我几乎是跳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

    “是真的,冥婚是一种很可怕的仪式,仪式完成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半人半鬼的存在,你身上带着只有鬼魂才有的怨气,当你怨恨一个人的时候,那些怨气就能毫无声息的杀人。”

    “半人半鬼?”我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腿一软瘫坐在地板上:“你的意思是,我活不了多久了?”

    小曼温柔款款地看着我:“不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的话音刚落,大门轰的一声被踹开,几个纹身大汉走了进来,最后走进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留着山羊胡,手上拿着一把桃木剑,那品质和“抓鬼大师”箱子里的完全不同,木剑还泛着妖异的银光,我刚想问他们想干嘛,一个大汉给了我一拳,我的耳朵出现幻音,很快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身处一个破旧的地下仓库,双手被反绑,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坐在我对面,他见我醒来,冲我笑了笑。

    阴暗的光线下,他的笑容丑陋又邪恶。

    我说:“你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不急不缓的开口:“不要紧张,年轻人,周家小姐跟你相处这么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其实冥婚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你们两小无猜你情我愿,只是碍于人鬼殊途,在下为你们促成这段姻缘,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他穿的衣服很古怪,袖子边绣着一个诡异的图案,像是一条蛇缠着一个骷髅,我想起来小时候曾经见过类似的图案。

    那时候村子很封闭,有一晚村口走来一对父子,他们自称是卖艺的,农村人喜欢看热闹,很快就把他们围个水泄不通,他们见人多就开始表演,最开始是吞火,把一根木棍淋上煤油点燃,男人把那根木棍放到面前,用力吸一口气,火就顺着他的嘴巴灌进去,很快木棍上的火就熄灭了,这时男人猛地对着不远处的草垛大喝一声,一个大火球就砸在草垛上,草垛很快就烧成灰烬。

    后来又表演了断臂,那男人找别人借了一把菜刀,把自己的胳膊放在桌子上,用绳子勒住,一条手臂被勒成紫黑色,接着手起刀落,那条手臂就这样被砍下来,农村人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呆了,那个卖艺人却镇定自若,把那条断臂捡起来放回自己的胳膊处,对着观众一鞠躬,然后咬牙把断臂往胳膊的伤口按,过了一分钟,那条胳膊居然复原如初。

    而最后一个戏法,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那男人从罐子里拿出一条黑蛇,命令自己的儿子坐在椅子上,那个小男孩和我年龄差不多大,怯生生的坐好,那男人一把掐住儿子的脖子,那个小男孩涨红了脸嘴巴张大,男人把那条黑蛇塞进小男孩的喉咙里。小男孩非常痛苦,手脚不停的乱踢,那条黑蛇是活物,尾巴在小男孩的嘴边甩来甩去,男人不紧不慢的把黑蛇全部塞进去,到了最后小男孩两眼翻白,从椅子上摔下来,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那一刻,本来喧闹无比的打谷场陷入寂静,女人们都不忍再看,有的小孩子都吓得哭起来。

    过了几分钟,那男人把小男孩抱起来,用手指插向他的耳朵,小男孩还是没有动静,不知是死是活,但诡异的画面出现了,那条黑蛇居然就在小男孩的耳朵里,男人抓住黑蛇的尾巴,顺着小男孩的耳朵把蛇扯了出来,直到黑蛇被甩在地上时,小男孩终于睁开眼睛,他脸色苍白,不停地喘着粗气。

    随后那男人对看戏的村民说,他们父子俩从山里逃荒出来,行走江湖只靠这些小手艺,来到我们这个地方只为讨口饭吃,希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点吃的也行,说完要儿子端着盘子走到村民面前,那时大家都不富裕,小男孩走了一圈也只领到几块钱,当那个小男孩走到我面前时,我看到他衣服袖子上有个奇怪的图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男孩露出白牙冲我笑了笑,端着盘子走开。

    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咳嗽几声,把我从回忆拉回现实,他说:“其实你也没什么损失,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佳人,还能得到周总补偿你的一大笔钱,以后不用为生计发愁,何乐而不为呢?”

    我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我看起来这么好忽悠吗?这事儿这么好,你怎么不给你自己找个鬼媳妇呢?”

    那山羊胡眼睛里寒光一闪,脸色阴沉起来:“小兄弟,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是有办法的”

    他站起身,从身后抽出那把桃木剑,我慌了:“你你你要干嘛?”

    山羊胡说:“我把你的心挖出来,和周家小姐的尸身葬在一起,她的怨念得以平息,以后也不会烦着周老板了。”

    我大声喊:“干,你这是杀人灭口,你不怕警察查到你吗,你不怕……”

    山羊胡没理会我虚张声势的咆哮,慢慢走到我面前,就在他要出手的那瞬间,仓库那盏忽明忽暗的灯,“嘣”的一声炸开,随即仓库就陷入绝对的黑暗。

    我听到很多声音。

    听到子弹飞溅的声音,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听到墙壁轰轰隆隆的声音。

    听到那些男人的惨叫声,听到山羊胡道士的念咒声,听到他猖狂的大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仓库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一双冰冷的手摸着我的脸,我闻到熟悉的香味,问:“小曼,是你吗?”

    月亮出来了,淡黄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我终于看到了身边的惨象,那些纹身大汉死相凄惨,几乎没一个全尸,山羊胡道士的双手被折断,喉咙里有一个大洞,他的眼睛滚圆,仿佛死的很不甘。

    小曼依偎在我身边,她温柔地看着我,她的声音轻若蚊吟:“刘溪哥哥,我要走了.”

    我看见她的心脏处插着那个臭道士的桃木剑,蓝色的液体顺着衣服流下来,我整个人都懵了,我嘴唇打颤:“小曼,没事的,别怕,我……”

    小曼露出笑容:“我不怕,其实我这段时间很开心,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每次上学和你走在路上,我都在心里想,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你对我那么好,总是站在我面前保护我,我想吃桑葚,你爬那么高的树,把腿都摔断了,还哄我说没事。你知不知道,虽然我在七岁那年就死了,但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念高中在课桌上睡觉,你读大学在校外打零工,你找工作坐公交车,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只不过你戴着驱灵的护身符,我不能靠近你,我一直希望能和你说说话,就像小时候那样,你嘴上嫌我烦,但一定不会不理我的……”

    我的胸口很烫,小曼的眼泪全部滴在那里。

    鬼的眼泪,居然比人的眼泪要炙热的多。

    小曼的声音越来越低:“上天对我还是很好的,刘溪哥哥,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我已经觉得很开心了,我心里清楚,人鬼殊途,跟我在一起只会害了你,但我就是下不了决心离开你,心里想得都是多陪你几天。你说,我是不是个坏丫头啊?现在也好,我的灵魄被打散,以后不会再缠着你啦,你可以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刘溪哥哥,你忘掉这段回忆吧,就把它当成一个噩梦,以后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我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我拼命挪动身体,让她能靠我更近一点。

    小曼用手擦擦我的眼睛,她忍着疼痛坐到我的对面,她说:“别哭啊,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她用双手遮住脸,双手分开,她的眼睛流血舌头吐出,惨厉的女鬼模样。

    再用双手遮住脸,双手分开,她的眼睛弯弯,脸上有可爱的酒窝,她笑着说:“你看,当鬼也是有好处的,变魔术比较像。”

    我被她的样子逗笑,刚想说什么,她的身影已消失在月色里。

    三个月后,我回到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庄里,在记忆中村子一直是热闹的,男人聚在一起喝酒,女人翘着二郎腿在树下打麻将,小孩子三五成群追追打打。但现在村子变得荒芜起来,劳动力全部去大城市打工,赚到钱的就把家人带过去,赚不到钱的也不愿意回来,只有些年事已高的老人和留守儿童,他们留在此处也是出于无奈。

    当村官的发小把我带到小曼的坟墓前,我看到墓碑上小曼孩童时代的照片,她嘴角上扬,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的期盼。

    我把糖葫芦放到墓前,轻声说:“我来看你了,好妹妹.”

    风在耳边吹拂,仿佛是她对我的回应。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最后醉倒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路上行人都用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我,我毫不在意。我的胸口留下疤痕,那是小曼眼泪停留过的地方,每到雨天它就会炙热发烫。

    我想起另外一个雨天,穿着我睡衣的女孩靠在我身边,她望着窗外的行人,眼睛里有我无法理解的感伤,她侧过脸对我说了句话。

    “人们拒绝了这种悲哀,向天空举起了彩色的盾牌。”

    我的胸口隐隐作痛,抬头看着苍茫的天空,我向上苍祈祷,希望那个单纯的女孩能够过得快乐,无论她在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