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恋-第八章

    课堂只是潘沅躯体停留地，心思早已随着那份信伴在丁宁身边。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她接受了，连命都可以放弃。如果她拒绝了，自己将怎么办？他太怕拒绝，更不敢面对失去。

    三天后放学的校门口，熟悉的声音像木偶提线，从身后叫住了潘沅，把他软绵的身体一下拎了起来。果然是丁宁，顺势递给潘沅一份信，蹦跶着摆了摆手，伴着招牌的笑容，消失人潮里。

    这份等待了太久的青春判决书，让潘沅如同被标枪刺中脊背的斗牛，疯狂寻找一个续命的角落。拿着信的手在颤抖，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他无法逐字逐句的读，目光快速聚焦在信的下方，寻找他期盼了十几年的结果。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轰的一声，一切都崩塌了，潘沅脑袋里空白一片，躯体已不听使唤，任由着潜意识拖着往家的方向移动。

    一夜辗转在书桌与床榻间，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失落，眼前闪现着十几年里丁宁一幕幕身影。虽然还未整理好思路和语言来挽回，但他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想为这份感情努力。拿起笔随意写着，因为太压抑，写下每个字都太用力，深深嵌在信纸上，言到深处甚至将信纸刻破。潘沅想劝说，说他这么多年默默的痴意，深深的情意，他来来回回发誓不去打扰学习，只想得到一点形式上的认可。

    写完信的潘沅更加无助，虽然言辞间加了十年的情感分量，但他知道自己这十几年太默默无闻，甚至没有进入过丁宁的视野，何谈进入她的心里？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性格的软弱。

    两天后信再次有了回复，丁宁只此未提潘沅想要的答案，聊的都是些校园里的八卦流言；潘沅心有不甘，从那以后每隔两三天便托同学给送去一份，这些信里偶尔还会用双引号的“QAD（亲爱的）”开头，这是爱意瘀堵在他内心的拙劣表达，后来丁宁对此既无回信也无明确的拒绝，这让潘沅越来越不满于关系的模棱两可，想尽各种方式，渴望扭转她的心意。

    又是五六份情书的连续轰炸，每份信里都在恳求想听听她的声音，直到丁宁托同学带来纸条，答应周五放学后，爸妈下班前，可以在电话里聊上两句。这一次的通话虽然很短，聊的也很浅，但让潘沅尝到了滴在嘴角边那一丁点的爱恋甜头，开始执着在灰色关系里游离。

    煲电话粥成为丁宁对潘沅最大的情感施舍，乐此不疲的他每次都会准备很多话题抄在本子上，同学八卦，流行元素，时尚歌曲，他猜测这些都是丁宁最热心的，每每听到电话那头的欢笑声，心就被填的满满。潘沅会在两个人聊的正欢时，换着法子试探性的问上一两句：是不是可以成为她男朋友？丁宁总是生硬的把话题岔开，潘沅心里很沮丧，嘴上却继续逗着她开心，他很困惑这样的穆棱两可是不是一种愚弄，但他太害怕失去，只要不被拒绝，愿意就这样维持下去。

    因为太过于投入这段青春爱恋的追逐，情绪波动让潘沅无法沉下心来学习，何况他骨子里就不是个在课本上有所建树的人。经同学介绍，潘沅拿起了画笔，父母觉得艺考这条路，是不入流学生寻求的高考捷径，一直持反对态度，即将走入高二转折期，母亲对儿子成绩着实担忧，潘沅再三恳求下，还是松了口，她也关注到儿子神情上的异动，“丁宁”这个名字，出现在他嘴边的次数越来越多，时常满脸欢欣雀跃，不久又沮丧的坐在饭桌前愣神发呆，母亲试探了几次，潘沅都是以不耐烦的敷衍而终，她意识到儿子的喜怒无常，必定隐藏了青春的秘密，她希望这个秘密是美好的，在没有太大情绪波动之前，不能强硬打开这个故事盒，所以一直暗暗观察，等待着潘沅自己开口倾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