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恋-第十一章

    放学铃声进入倒计时，计划就要实施，胸腔的压迫让他很难受，口头反复默念的叮嘱自己：

    “见到丁宁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语气一定要平和，一定要平和”

    “叮！”铃声像发令枪，这场精心的示爱开始了。

    混在簇拥向校门的人群里，潘沅的目光不停扫着丁宁所在教学楼出口。他不敢离得太近，生怕刻意徘徊引起别人诽议，转而跑向离校门不远的花丛，这么多年心境一直都没有变过，默默追逐她的身影已经成为情感的一部分。

    “都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潘沅有些忐忑，尽管目光从未离开，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遗漏了细节。此时已黄昏，夜透出颜色，潘沅害怕夜，害怕夜带来的无果而终，再次跑向丁宁所在的教学楼，脑袋里不停回想一切细节。

    楼道的光照亮了整个校园，不远处背着光的一群人嬉笑着迎面走来，看轮廓他已确定其中一个就是丁宁。这个时候撞见，等会再出现，两次偶遇太刻意，潘沅转而疾步躲进旁边的花坛，将身影藏了起来。直到这群人消失在校门外，他才追出去。

    潘沅急促的步伐紧贴着路牙，眼神死死拴着马路对面的身影，他在等待最佳时机发起攻势。

    一路上丁宁伴着同学的嬉笑，与潘沅追随在身后的慌促，对比的如此滑稽。原本预期好的位置都因她身边有同学不得不放弃，眼看就要转入丁宁家巷口，以自己对她的了解，那条巷子是他的禁地，来来回回邻居会留下口舌，甚至撞见丁宁父母，只会让她身陷囫囵。

    “求你了，求求你了！”潘沅急的在哀求。

    看着丁宁转入暗巷，失落感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冲动，一周的精心筹备，一周的纠缠难耐，一周的苦闷期待，拉扯着他不愿离去。脑袋一热，拔起脚步，他竟然闯入了禁地。

    因为丁宁的缘故，这个巷子在潘沅的成长里一直都很有“缘份”。第一辆山地自行车，第一双耐克运动鞋，他记忆里所有男孩的光辉，都故意在这个巷出现。每次走到这里，不禁张望两眼，又匆匆离开，希望看见她，又害怕撞见她。他对这个巷子里一切的想入非非，以至于无数次渗透到梦里，繁星下她迎面向自己跑来，张开着双臂，给自己一个拥抱。

    屏住呼吸，潘沅进入了丁宁的领地，映入眼帘是甬长巷道，被路灯隔成一段段明暗交界的黑白格，不远处一个青葱身影漫步在明暗间，她只身一人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弱小，这个身影他追随了十几年，很清楚那是丁宁。

    整条巷子格外安静，仿佛隔阂了世界，只剩他俩。沉静在这无人之境，梦里那个拥抱让他有些安奈不住：

    “丁宁！”

    在离她五六米的地方喊出了声，怕再靠近下去无法控制。

    “潘沅，你怎么在这？”

    丁宁疑惑的神情瞬间转为保持距离的警惕。

    “我...我...送点东西给你。”

    潘沅踉踉跄跄取下书包，背后的校服已经湿透，冷风透过校服刺在脊背上，激醒了脑袋的昏沉。

    他一步上前，把东西递给了丁宁。她依然很警惕，用一只手接过，喃喃低声的追问：

    “这是什么啊？”

    潘沅蹲下一边整理书包，一边低着头嘴里嘟囔：

    “画室最近有个公开课，希望能请你过去，这算个邀请函吧。”

    低头是不敢直视的本能反应，又觉得这样邀请显得太不正式，努力把身体拉起，将目光放在她的眼睛里，试图探见一点回应，用平和的语气把刚才的话语重复一遍：

    “画室近期有个课程，题目是青年女头像，想请你过去做模特？”

    “我回去想想吧！可...这又是什么？”

    丁宁举起素描画，摆在两个人的面前。

    “这是…我知道你最近喜欢上了梁静茹，所以偷偷画了一副海报，送给你，就当是邀请吧。”

    丁宁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潘沅不知这是欣喜还是勉强，但这个笑成了今天他得到的唯一答复。

    她眼睛里已经透着终止符，潘沅意识到这个场合下两个人长时间对话的不妥，迅速背上书包，两人站在一明一暗的交接处，暗格里的潘沅不舍的看着亮光下丁宁的面庞，这场示爱行动以她招牌式的挥手结束了，潘沅原地愣了两三分钟，心里空荡荡的，随之而来的更是分离后的不舍不甘。

    一连串动作把他折腾的筋疲力尽，加上交谈时精神高度紧张，卸下负担后的潘沅没走两步腿就软了，在不远处找了个台阶靠下，一边回味着对话的细枝末节，一边看着巷子里突然熙攘起来的人气。

    风吹得他有些发颤，拖着不安的脚步出了巷子，疲惫轮廓渐渐被街上的霓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