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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鬼-第三章

    麻痹自己是幻灭后的无奈之举,潘沅平静接受着丁宁对他的敷衍,逃脱,指责,拒绝;如今的他只求维持两个人类似朋友的关系,可丁宁倦了,被追逐的新鲜感慢慢褪色,甚至对他的纠缠有些害怕。

    连续三天大课间,潘沅躲在丁宁班级门口角落里,她避而不出,同学笑话他,非议他,他低着头,他控制不了自己,只想多看她两眼,渴望离她近一点。十分钟像十年一样漫长,他知道一切就要结束了,反复问自己:没有她的世界会是什么样?

    丁宁捎来话,明天大课间两个人可以好好谈一次。

    带着满满四页纸的信和抛开一切的心,潘沅徘徊在通往二楼教室长廊,准备好把最后一点希望用尽,成全这段压抑十几年即将殆尽的情感。

    摸着墙根,颤颤巍巍上了二楼,见到丁宁同学,灌入耳中都是嘲笑。过了熟悉的转角,潘沅看见了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一幕,丁宁被男生壁咚在墙上,两人头挨着头,满脸爱意。

    潘沅脑袋空了,心也裂了,头几乎要埋进裤裆里。为这一点希望付之行动,得来却是毁灭的丧祭场,正如张爱玲说的:“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但这次潘沅的心里没有开出花来,却种下了青春的恶果。

    逃走,快点逃走,何时可以逃过眼前发生的一切?

    没有经过任何思索,潘沅径直从男孩的臂膀下,两个人之间钻了过去!是的!钻了过去!十几年执着却成为一时间懦弱,为什么他不是以一个血腥争斗结束,却以一个自残式跨下结束。丁宁在他心里太高大了,大到他都不忍伤害她所爱的一切,他不敢转脸逃避,不能摧毁她所爱,自己卑微的像一只蝼蚁,糟践自己,钻过去,又何妨?

    十几年感情在潘沅心里原本是清澈的河流,如今变质成为恶臭的泥潭,他深陷在这个泥潭里,多次挣扎,却越无法自拔。他知道身体沾满恶臭已经洗不掉,人人都会看不起这个臭气熏天的人,索性他把自己脱光赤裸着沉死下去吧。

    他开始害怕天黑的安静,脑海里那个下午的丁宁面容越发清晰,他想尽一切办法忘记,删除,把头往墙上使劲的磕,磕到出血,磕到失忆,磕到谁也不认识最好。潘沅胸膛里盛不下眼泪了,从眼角里漫出来的那一刻,世界都变成了灰色,对丁宁的情感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堵在心里。

    从麻痹到麻醉是被摧毁后的又一种卑怜。潘沅用各种畸形方式去填补空洞的缺失,同年级那些默默无闻的女生时常收到潘沅的情书,他觉得一个不够、两个、三个。

    内心深处,她们连丁宁十分之一都不如,时间长了,一些人看透了他的心思,被更多人厌恶。唯独陈芳,一个来自乡下的女孩,朴素,短发,英气。陈芳的自立,尤其是短发让潘沅看到了母亲影子,亲切感成为潘沅被打动的初衷,也可能希望这个有着母爱形象是更好的宣泄者。

    当潘沅再拿起笔想写两句情话,发现语言净是乏味、枯涩的,之前给丁宁太多爱意得不到任何回流,身体里感情已经枯竭,他写着写着总会变成一种倾诉。每份送出去的信第二天都会得到回复,语气平和,陈芳刻意保持两个人距离,也深深被潘沅痴心感动,她在等待,等潘沅忘记丁宁的时候,她才能到他心里去,只要进去,这个男孩肯定会一辈子爱一个人。

    转眼两个月,潘沅有过几次确定关系的冲动,但都在开口前放弃了,陈芳终归没有等到潘沅放下过去的那一刻,他也即将转学去省城。陈芳知道离开后的他们更不会有结果,临走前给潘沅写了一封很长的信,除了送别还有爱意,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情感,潘沅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回,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陪伴?有过喜欢?祝福以后?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感依然留存在丁宁那里。

    离开的那天放学,他故意走的很迟,就像给丁宁送信第一天,跟着感觉寻到她的教室,看了一眼她的座位,仿佛有个人在和他说再见,等着他闯荡而归,突然明白这一段时间自己都是在逃避,当要离开的时候,再也看不见的时候,什么尊严也不重要了,就想和她说一声再见。

    潘沅不顾一切的跑向丁宁家的方向,脑袋里满是她的身影和面容,眼泪模糊了穿梭在路上的霓虹。他想喊:丁宁,再见!可他怎么也喊不出口,躲进街边角落,潘沅哭得不能自已,他只希望这一声再见,是真的能再见。

    带着满眼的灰色,潘沅踏上了一个要用彩色画笔谱写的人生,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外面的世界,但总比活在这个让他不堪的单色调里要好。

    高考这场残酷人生斗兽场,不容任何一秒停歇,因为多一滴汗水就能让梦想的天平倾斜。

    离开单色世界后,对艺术的理解,反而被释放了,每天疯狂画画,因为只有在画板前,世界才有短暂彩色,MP3里还是那些彻夜无法入眠用来排解内心苦涩歌曲,这些歌曲已经被染成了单色,他用这个来激发自己内心,转化为动力,拼命的去学,用未来去填补过去的缺失。

    封闭备考这段时间,是他活的最平静日子。通知书下来那一刻,潘沅在家人欣喜若狂中,闪过一个念头:丁宁,考的怎么样?

    整个暑假聚会,他都刻意偷听着她的消息。

    “丁宁考的不好,估计要复读!”潘沅听到这样的结果,眼前出现一个趴在桌子上,哭成泪人的可怜身影,不安的他又想继续打听,可“痴情鬼”的羞辱,让他不再敢往下问,自己已经去过外面的大世界,还是忘不了这个女孩,别人会更加嘲笑他“痴情鬼”。从那时起,每每好友提起“丁宁”,潘沅总会一股不屑表情,其实内心隐痛只有自己咬牙忍着。

    临近开学,潘沅十分期待与丁宁不期而遇,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偶遇并没有发生,他即将走入人生的另一端旅途,将单色世界重新画满颜色,从多彩到艳丽甚至有一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