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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的游离-第六张

    校西门旁的长廊,被潘沅的突然闯入,打破了平静,已经躲在里面的两个男生与他相互扫视,大家共同尴尬的神情是无声暗号,很明显他们也是一路人,因为这个角落距离出入口很近,成为男生约会前最佳潜伏地。躲在这里藏着彷徨,掩着忐忑,避免熟人的偶遇,掩盖被爽约的痛苦,各自占上一片天地,心里揣着一簇花丛,情绪正在加速轨道上,时间滴答,凝固着隔壁厕所的尿酸味。

    瞟了一眼手机,他估摸着曼丽快要到了,点开讯息栏,与丁宁的联系依然停留在大巴上交谈的内容,几天了,一个讯息一个电话也没有,心里情绪混沌,到底是一种背叛的胆怯,还是爱恋开始前激素飙升的欲望,他不知道,也分不清。

    前夜凌晨,世界最静,脑袋最乱的时候,他给丁宁一股脑打下几百字的讯息,读上几十遍,就是发不出去。心里又反复起对曼丽的情感像是一个无底黑洞,拉着他往里钻,那么着迷,那么留恋。他甚至决心先断了和曼丽的关系,这样对丁宁就能义无反顾,可发给曼丽的这段歉意更加艰难。

    徘徊在这两段待发送的讯息里,意识伴随着身体的抗拒,渐渐松弛,陷入半梦半醒间,他回到十几年前的夏天,一个人迷失在小镇的街头,周围大火燃烧,殆尽的地方又原地长出一栋栋楼宇,那些曾经嘲笑,愚弄,谩骂他的人渐渐从火焰里围过来,光着身子,奇丑无比,他害怕极了,下跪求饶,用力在地下扒出一个洞,扒到双手血肉模糊,有个人把他从黑暗里拽了出去,领着他往光的方向跑,那个背影他很熟悉,从小到大无数次躲在角落里,去看,去想,是她是丁宁;当她扭过头来,笑容从轮廓渐渐清晰到面庞,呈现的竟然是曼丽,紧紧抱着自己,当他感受到曼丽唇边的温度,却看见是丁宁在哭泣,怜悯的想去安慰时,怀里的她如沙粒消散,环顾四周漆黑一片,铃声咆哮,手上拿着没有按键的电话,显示“丁宁3个未接来电”。

    眼泪躺在嘴里的咸涩,把潘沅拉回到枕边,睁开眼睛的那一个刻,潜意识里给他一个抉择,如果丁宁主动联系自己,便将曼丽从自己的世界里慢慢割舍,抹去。

    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等到丁宁的任何讯息,反而曼丽这两天在电话里确认行程、场次、时间,频繁互动让他更加把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所以他坚持来赴约,当一切即将发生,又不知是否对错了,此时此刻他想逃。

    出了长廊,潘沅不时回头瞄着身后两人约定的地点,怕曼丽到了苦苦白等,犹犹豫豫间,脚步停停走走,满怀撞见迎面赶来的曼丽:“潘沅,你这是要去哪?”

    只见曼丽上身一件亮黄无袖T恤,黑色打底抹胸,下身浅色紧身牛仔裤,大腿修长,腰在一松一紧间,又细又白,和之前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曼丽今天的性感通吃了潘沅世界里对异性的所有幻想,这样外形的女生出现在他的世界,完全是一种降纬打击,那一刻潘沅心里吹进的春暖花开是他从未感受的,萌生出来的欲念,正在点燃身体的能量往下体里输送,附带着脸都有点烫。

    “我看你还没来,准备去你宿舍门口迎你。”

    磕磕绊绊的应答至少圆了这尴尬的逃跑,偶遇是喜欢之外的惊喜,对她的情感铺上了一层缘分的薄纱,他摸着方向更想往里闯了。

    “你这一生打扮,我都认不出你了。”潘沅话音绷着。

    “这讽刺我,还是表扬我啊。你别老僵着,放松点,你这是第一次和女生约会吧。”曼丽的开场白总是功力惊奇,每次都是打的他无从接口。

    潘沅脸更红了,表情像是刻在脸上的,两只手又不自觉的架在到胸前,出了三五步才憋出一句:

    “别小看人,谈过几个不要重要,眼前这个最重要。”曼丽歪头看着潘沅笑开了花,她喜欢潘沅木纳的有趣。

    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曼丽提议先进场坐下来。

    按票号摸到了位子上,座位间亲密的距离,让潘沅有点不自在,曼丽主动开了话茬:

    “今天这出戏原著你看过吗?”

    “恩,东野圭吾的,我还挺喜欢他,不知道改编成话剧舞台表现力怎么样。”

    “哎!你说怪不怪,一个人从路人甲到兴趣咖,不到一个月,到底什么刺激了他呢?”

    曼丽扭头嬉皮笑脸的看着潘沅,他心里清楚这是调侃又是试探,对曼丽发起的奇功,他仿佛天生具有防御能力。

    “要感谢你这个革命的引路人,要不我起来给你敬个礼吧。”潘沅抿着嘴笑,故作起身,曼丽立马抓住他的胳膊往下拉。

    “别别别,剧场里这么多人,行,我怕了,我不提了,那以后我就以革命同志相称了啊。”曼丽搂住他的胳膊,紧紧的做出个同志们挽手的模样。

    “说实话,你真的喜欢戏吗?”曼丽对这个问题很认真和执着,仿佛在问是否喜欢她一样。

    “也提不上喜欢吧,我个人理解舞台的艺术表现形式,让美学从平面转到空间,声光电效果比电影又有更加强烈的沉浸感,看了以后确实有点感触,所以我特地去借了一些舞美的书,后来也看了一些录像版的话剧,但都没有现场效果好,才加了话剧社团,多参加点活动开开眼界。”

    说完这段话的潘沅基本是拘谨的正视舞台,余光能扫到曼丽盯着自己表情欣慰的变化。

    ““人的一生是短的,但如果卑劣地过这一生,就太长了。”这句话成就了我对话剧的所有喜爱,我是学古典文学的,我很喜欢莎翁,从骨子里的喜爱,喜欢她的文字,语言,所以朋友都有说我外表开朗,内心却藏着悲惨的底色,你说我有吗?”

    潘沅转脸看了一眼曼丽,她眼睛里正在点燃蔓延出来的情绪,两人虽在在聊戏,但背后,是一次次的精神碰撞,她找到一个能懂她世界的人,偌大的剧场,他们之间架着一座火炉,融化一切被凝固的阻碍。

    走道边一个男生仓仓促促碰倒了路过的女孩,两个人的交谈把他俩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撞到你。”

    “没事儿!”

    “实在对不起,你看看手机摔坏了没?我赶时间,丢个电话给你吧,有什么问题你联系我。”塞完名片,男生逆向劈开进场的人群,消失在了入口。

    当这一幕恢复平静,潘沅和曼丽不经的相视对方笑了,这场冲突仿佛老天故意安排重演的他们偶遇,让这几个月里两个人的情感回味于心间,他们从陌生到相识,到认知,这次约会更像是多年老友的重逢,灯光渐渐暗下,工作人员提示演出即将开始,舞台响起开幕钟声。

    “咚!”

    “咚!咚!”

    “咚!咚!咚!”

    趁着黑暗,默数鼓声,曼丽将身体倾向潘沅,在唇间偷偷留下了印记,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平静等待开场,温暖的光幕照在她的脸上,嘴角上扬,美丽,性感。

    唇间的味道,沁入他的心里,就这样盯着曼丽的侧脸足足两三分钟,他爱上了这个女孩,这个散发着自由、阳光、欲望的女孩,另外一个自己从躯壳里逃了出来,没有任何负担和罪恶的和她奔跑在这座城市的夜色里。

    “你别老看着我,看戏,我可没戏好看。”

    曼丽捧起潘沅的脸转向舞台,偷偷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两个人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间,她感受到那双暖的发烫的手,在慢慢融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