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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 殇亲(下篇)

    “救命啊——有人在外面吗——救我——!”

    “咯噔”一下。索菲扶着黑色的墙壁,目光悄悄地投向房子的东边,一片白色的雾气遮蔽了视线;隐隐的躁动激起了她内心阵阵的不安。大门之后的呼声,只是一遍就消失了,身后陡然升起彻骨的寒意,仿佛死神的镰刀一般,抵着她的脊骨,催逼她往前行进。

    “哼……”索菲眯起眼睛,抬脚向前走。“嗙啷”一声巨响,索菲稍稍回头,那生锈的铁门,在她的眼皮底下赫然关闭,缠绕在栏杆上的暗绿藤蔓,仍微微地晃动着。

    “装神弄鬼。”索菲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掩人耳目的雾气,渐渐地从房子的一角弥漫开来,周围的森林被掩藏在一片迷蒙当中。

    索菲再次往前踏出一步,“嘎——”,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的右手如闪电一般,探向后背的凝骨剑。细眼一瞧,那一丝缝隙里一片黑暗,门外清冷的月光,仿佛遇到了看不见的屏障,被尽数挡在门外。寂静之中,只有身体里搏动的心脏,索菲听得清清楚楚。

    静止了片刻,大门的方向又没了动静。索菲舒出憋在肺里的空气,一步一步轻轻地登上门前的石阶,她伸出双手,小心地按在褐红色的门板上。

    “吱嘎——”厚重的大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一阵灰尘扑面而来,索菲挥手拍散,目光将房子里的陈设打量了一回。

    奇怪的景象出现了。外面的月光越过了门板,好像进入了一个无形的异空间一般,被尽数吸收,地上只留下了一个发光的门板的形状,屋内的一切在肉眼之中漆黑无比。索菲站在大门内外的交界,屋内令人窒息的气氛,让她内心的紧张油然而生。

    “谁?”黑暗之中突然出现声响,她猛一转头,注意到了正前方木桌上的奇怪的动静。索菲上前一步,视野之中出现了一个生命体征,鲜活的血液流动着,是人类无疑。

    “喂,没事吧?!”索菲冲到木桌前,一伸手抓住了一个粗糙的东西,她攥紧手掌用力一扯,麻袋在她的手中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然而,刚才的人类气息离奇地消失了;索菲后退几步,鼻尖上浓烈的腐臭味,让她大皱眉头。

    (等等,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类……)

    心中顿感不妙,索菲一回头,便看见身后的大门静悄悄地合拢,“可恶!”她一个箭步冲上前,飞身一脚踹飞了一块门板,刚要伸手扒住门框,指尖上传来的刺痛感,让索菲连忙抽回手。

    (见鬼,被摆了一道……)

    一拳砸在门边的墙壁上,索菲瞪着房子外骤然变黑的天色。就在此刻,背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咕噜声,在静悄悄的屋内听起来格外清晰。

    “砰咚!”仿佛心脏因为缺氧,窒息的感觉如电流一般,爬遍索菲的全身,“咔沙沙……”令人心里发毛的抓挠声,在漆黑的屋子里陡然响起,索菲屏住呼吸,右手默默地伸向背后的凝骨剑。

    旋风一般转身,举起手中的剑,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清晰可见。索菲稍稍一愣。面前的全身血肉模糊的四足人形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强大的气浪将索菲完全压迫在原地,她无奈收回了手中的剑。

    下一秒,怪物迈开干瘪枯黄的四肢,大步流星地向索菲爬去,一跃而起扑向她的身体。索菲一闪身避开它的拳头,不提防另一只手从右眼的余光处射来,右手臂格挡,左腿一下踹在怪物胸口的位置;又一闪避开直拳,索菲握紧右手往它的腰间重重一击,伴随骨头碎裂的声音,怪物往后一个趔趄,但随即再次向索菲没命地冲来。

    (嘁……麻烦。)

    直接迎着怪物而去,索菲一跃凌空,一脚踢中怪物的头颅,将它压制在地,又一拳砸中它的胸口,随即拔腿就往前奔去。怪物迅速地起身,紧追索菲而去。

    前滚翻擦地,扶住墙壁往左边一瞥,索菲往面前黑暗的廊道疾奔而去。身后传来猛烈的碰撞声和刺耳的尖啸,一把椅子擦着她的右侧头发,在旁边的墙上摔了个粉碎,地面的震动表明了,身后怪物的紧追不舍。索菲往身后瞟一眼,三米多长的身体,在地面上怪异地爬行,体表稀疏的毛发之下,是莹莹的绿光。

    前方的黑暗渐渐散去,浓重的雾气不知何时,从房子外部渗透进来,索菲拔剑挥出一股剑风,漆黑的高大墙壁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该死!”索菲的脚步骤然加速,一跃登上墙壁往身后弹去,撞上怪物宽阔的后背,她迅速拔剑在怪物的背上连砍几刀,怪物怒吼一声,索菲眼疾手快地横向拿剑,挡下怪物的攻击。她突然感觉到不对,一根乌黑的东西从怪物的嘴中射出,索菲偏头急躲,那根长长的东西嵌入墙中,周围一片的石砖全部被腐蚀。

    索菲的脚步往后一撤,怪物高举双手压向她的脑袋,凝骨剑迅速地横挡在索菲的面前,怪物口中的黏液,渐渐滴在凝骨剑的表面。

    “活性化!”

    凝骨剑通体绽放出白光,一股冲击波将怪物震退数步,索菲瞬身一剑刺入怪物的心脏,抽出剑刃又一脚踹翻它,怪物一滚身跳起来,索菲瞬间突进到它的身后,怪物的头颅随即落地。索菲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举剑检查了一番,所幸活性化的凝骨剑,能够抵抗方才的不明粘液。

    地上的怪物躯体一阵抖动,索菲立刻警惕起来;一根硕大无比的白色骨头,自怪物的脖颈中喷出,索菲一剑挡下。

    (脊柱……)

    她的身体受到骨头的冲击而撞在墙上,刚一抬头,怪物巨大的头颅就占据了整个视野。

    ………………………………………

    大堂的一面巨大的墙壁,被撞出了一个窟窿,索菲的身体飞出老远,怪物钳着她的双手将她压倒在地,满脸腐烂的臭肉挤在索菲的面前。脚下一蹬,索菲往怪物的腹部用力一踹,怪物往后仰倒的同时,索菲借力一个后滚。

    “高压!”

    怪物身边的地面下陷半米,索菲迅速地将手中的凝骨剑往空中一抛,“焰循环!”被扔上半空的凝骨剑转变为红色,原先圆润的剑柄,赫然伸出了许多锋利的尖刺,索菲右手一挥,通体红光的凝骨剑,对准了地上怪物的位置,一阵呼啸而去,刺入了它的胸口。索菲张开的右手猛地握紧,怪物胸口的位置迸发出一股巨大的爆炸,火光四射,灼热的气浪甚至将索菲本人都连连逼退。

    凝骨剑乘着风回到索菲的手中。面前焦黑的大坑里,怪物的身躯一动不动,几乎被炸碎成一滩肉泥,散发出浓重的烧焦气味,混合着一股说不清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刺激得索菲的心里直犯恶心。

    她往四周瞥了一眼。

    (白雾还是没有散去,这究竟是……)

    “叩叩叩!”索菲条件反射地举起剑,看到南边的窗户外,有一个晃动的模糊黑影,因为年久废弃而黄浊不堪的窗玻璃,挡住了那个人的面容。索菲一言不发地盯着,右脚刚刚往前踏出一步,“哼。”声音虽轻,但还是被索菲超常的听力给清晰捕捉。

    身边的白雾开始往一个位置缓缓聚拢,浓缩,最后竟成为乳白色的一团,漂浮在索菲身后十数米远的地方。与此同时,窗外的敲击声突然变得猛烈起来,仿佛一个无助生命的临死呼救。索菲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渊的新作品,还不够听话啊。”

    话音刚落,窗外的影子出现一阵怪异的抖动,只听见一声闷响,那个灰暗的人形突然炸开,月光之下满窗户的液体碎块,空气里即刻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索菲握紧手中的凝骨剑,像个木桩似的定在原地。

    空气寂静了片刻。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慵懒而缓慢,“比起爱莉,你这个家伙要危险得多啊。”索菲微微抬起头,那副面孔,好似眺望窗外的月光,“哦?渊就是你派来的吧。”沙哑的声音发出了不明所以的笑,“这可就难说了……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小命吧!”

    索菲二话不说掷出凝骨剑,那团白色的雾气几无定形,剑刃仿佛银针入海一般,悄无声息地穿过去,直到“铿”的一声响起,它嵌入白雾之后的墙中。“呵呵呵……”白雾之中传出一声怪笑,索菲的眉头一皱,正要冲上前,旁边的坑中再次传出动静。

    “什么?!”索菲猛地回头。那具烧焦的尸体居然再次爬起,四肢一阵剧烈的颤动,一根根白森森的骨头从它的四肢之中戳出,昂起头,巨大的口中泛起暗绿的液体,“大人的情报果然没错,必须得用这一招了……”白雾扔下这一句话,就像被一股吸力给带走一般,怪物大张的血口,将白雾给尽数吞入。

    (这是……)

    “那个人到底是谁?!”索菲严厉的质问,立刻被怪物暴怒的吼声给掩盖,声波带来的气流喷在索菲的身上,居然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心悸。脚下突然一阵晃动,索菲猛地抬头,怪物的口中霎时间射出一道血红色的光,她本能地感到不妙,往旁边一滚躲过。

    没想到怪物没有就此停止,它硕大的脑袋一甩,红光如尖刀一般向索菲的脖子砍去,她立刻支起手臂发动拮抗结界。让她感到震惊的是,结界盾触碰到红光的一瞬间,竟如卵触石一般不堪一击,索菲急忙偏头一躲,手臂还是被红光砍中,钻心的疼痛不禁让索菲失声大叫出来。

    灼热的刺痛感不断从负伤的左臂上传来,索菲拼命催动体内的粒子抵御侵袭,“日循环!”她打算速战速决,但喊声过后,意料之中的感觉并未出现,索菲不禁暗自惊骇。

    “哼哼哼……渊早就领教过了你的这个招数,现在的你,是没办法使用它的。”

    (可恶,这么说的话,旁边的那些白雾果然是……)

    索菲捂着受伤的左臂站起身,目光扫向大堂四周,墙壁上的淡淡的白雾。

    (错不了,整个房子已经成为了这个怪物的结界,而且对我的日循环有明显的抑制效果。)

    索菲伸出右手,嵌在墙中的凝骨剑飞到空中,她向怪物的头顶位置突进,“喝!”跃起的瞬间,凝骨剑回到她的手中,索菲往怪物的脑袋上用力一劈,一只粗大的手臂立刻挡在她的面前。浓缩的粒子居然只是造成了骨折,索菲被怪物的身躯撞飞,又一截粗壮的手臂在半空中抓住索菲的身体,将她摁倒在地。

    尖利的爪子,在昏暗之中显得尤为吓人,带着疾风向索菲的心脏刺去;索菲脸色骤变,一剑砍向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呜啊!!”怪物的手臂略有松动,索菲起身的瞬间,右侧的胸口被爪子贯穿,她一口鲜血吐出,“呜……呃……”

    疼痛的意识之中,索菲发狂一般砍断了自己的左臂和怪物的爪子,起身的一刻再次被怪物撞飞出去,手中的凝骨剑摔落在一旁,她的身体擦着地面滑出数米远,留下了长长的一行血迹。

    “可……恶……”手臂、胸口的剧痛让索菲蜷起了身子。

    怪物仰天长啸,向索菲受伤的身子猛扑过去。突然面孔上一阵剧痛,仿佛一道看不见的墙壁将它挡在外面,“这?”怪物往旁边一瞧,索菲的凝骨剑不知何时出现在它的脚下,也是在同一时刻,它发觉自己已无法移动分毫。

    前方的索菲跪倒在地,伸出摇摇欲坠的左手指向它,凝骨剑突然一抖,怪物狂躁地一甩脑袋。

    (没想到这个招数,今天就要用到了吗……)

    体内的粒子渐渐地顺着各自的方向,往心脏的位置涌去,一路上所遇的其他粒子,统统被变成了红色。

    (空间同构……循环跃迁……)

    基于日循环,索菲尝试着调动焰循环,两相循环叠加,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她的身体深处迸发。双眼瞳孔之中,红白两色光芒大放,全身四周的空间,发生了仿佛高压的扭曲,索菲的裙子无风自动。她突然一伸手,地上的凝骨剑倏地飞起,迅速地刺入了怪物的腹部。

    怪物发出一声惨叫,凝骨剑在索菲的隔空控制下,不断地在怪物的体表留下一道道血痕,皮肉绽开,白骨森森。索菲左手一抬,凝骨剑盘旋着飞往怪物的头顶上方,怪物猛一抬头,索菲的手向下一压,凝骨剑直直地扎入了怪物的眼睛,红绿相间的汁液喷溅。

    “循环跃迁·黑焰雷暴!”凝骨剑上的白色条纹,好像注射器里的试剂一般,从剑刺进怪物身体的位置汹涌而入。怪物的身体一下僵住,轰然倒地。下一刻,它的全身突然胀大,索菲默默地举起右手,发动拮抗结界。

    “砰!!”索菲面前的拮抗结界,瞬间出现了裂痕,电光石火间,爆炸的怪物变成了漫天飞舞的恶心碎肉,强大的冲击波将大堂四周的墙壁全部震塌,索菲连忙往后撤,躲进了大堂之后的廊道,断壁残垣倒塌带起的灰尘,扑满了整个房子。

    “呼……”索菲将手放在左边的胸口,静静地安抚狂跳的心脏。循环跃迁之后,身体的自愈效率似乎有了很大的提升,她抬起新长出来的左手臂,凝骨剑回到她的手中。

    (结束了吗?)

    索菲看向周围的一片废墟。钢筋水泥之间,斑驳的血迹覆盖其上。怪物的身体已经被炸得粉碎,先前那团白雾也不知所踪,废墟周围漆黑的树林,此刻一览无遗,好似一具具僵立的死尸,空洞的双眼沉默地注视着她。

    怪物的身份索菲并不知道,但之前白雾中的声音,确实是渊没错。可能是之前和自己的交战让她元气大伤,这才改变了声音。可是,这场战斗的意义在哪里?

    是要将我灭口吗?

    怪物的身份不知情,渊的魂魄是死是活也不知道,索菲根本想不出原因。爱莉之前探查过这里,但索菲从一开始就感受不到渊的气息,就算是刚才的战斗,也只是少得可怜……一个恐怖的念头从索菲的脑海中闪过。

    (调虎离山!)

    索菲往四周扫视,猛然发现,一些碎肉里飘散出一股股淡淡的白雾,但很快地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只留下索菲惊愕的注视。

    (灯!)

    这个本能的念头出现,索菲一振翅膀飞上高空,往灯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不可能……)

    ………………………………………

    灯的家里,此刻灯火通明。这一天是星期六,日向留在灯的家里过夜。灯的父母做了一桌好菜来招待日向,一桌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窗外皎洁的月光,遍洒在静谧的道路上、草地上。屋顶上,一个人影裹在黑色长袍里,盘腿而坐;徐徐的夜风,拂起她额角的刘海,血红色的眼睛,在夜空之中闪着微光,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了白森尖利的獠牙。

    “神女……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