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

    A小姐是我进宿舍后见到的第一个女生，当时她盘膝依靠在上铺的墙上，见我进来赶紧抹了抹眼泪，用她那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和无辜的小脸望着我。

    她很漂亮，或许应该用非常漂亮才更准确，不过我对她的漂亮开心不起来，那种光鲜亮丽的外表给我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我们根本不是一种人，我从来没有和这种人相处过，也不会和这种人相处。

    不过鉴于礼貌和在那种深知我们以后往后还要在一起很长时间的怂恿下，我还是鼓起勇气自我介绍和加好友交换电话。她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高傲，反而比我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很热情地回答我的问题，她身上的那种粘人特性给人一种亲切感。

    快递比我预想的早到了一天，就在我离家的前天傍晚就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听到我说自己还没到以后，我在手机里感受到了快递小哥哥快要哭出来的语调，他跟我抱怨着，我送一件快递才赚几块钱。我听他那么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一直想着到领快递的时候给人家买瓶水或者加点钱，厚厚的被子和垫子装起来大大的一包，我按照学姐给我说的路绕了一圈又一圈。学校并不大，可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一切都那么困难，我签收的时候快递哥哥已经换了人，对不起也没说出去。

    我掂着重重的一大包走在路上，拱桥离宿舍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可我停停歇歇休息了好几次。站在路上喘息的间隙，我望着几乎同自己等高的包裹，辛酸突然涌上心间，我甚至不敢环顾自己的狼狈，此刻我一定像极了傻子，那时候我突然没有任何预感地想哭。

    回到宿舍买完日用品，整理好床铺，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晚上，我又见到了宿舍的另外两个人B小姐和C。从她们的话语中我能隐约感受到，她们两个不光来自一个城市，并且高中的时候还待在一个班，显然已经成为了那种很好的朋友。她们两个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我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我借着问问题和她们搭话，可我总觉得她们给我一种高傲感，有点爱答不理的意味，那个时候我像往常一样在心里骂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如影随形的自卑不是没有依据疯狂乱长的杂草，我从来不说话，因为我害怕没有人会回答。

    见到第四个室友D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就凉了，很瘦很高，带着几个说话很冲的朋友，站在她面前我大概只到她肩膀，都说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可很多时候外貌能告诉你很多，我知道我们是玩不到一块去的。

    因为我去的比较晚，所以我所住的那个宿舍属于混寝，四个本系的两个外系的，第五个室友只把铺盖刚放好就又搬走了，也没说为什么，我隐隐地期待着这个宿舍真正的第五个室友的到来。

    在军训开始之前我们有好几天的空闲时间，只是开开会，听系领导、导员讲讲话，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给我们时间适应适应这座城市、适应适应大学生活。

    没有课的早上我还是很早就醒了，睡不着，高中时候养成的早起习惯还没有消失，在校园睡大觉让我有一种负罪感。我早上小心翼翼地洗漱、穿衣服，然后就开始了认识这座城市的旅途，去到这个学校的第二天我就把整个校园认识完了，知道哪里是图书馆、教学楼、食堂、超市。

    不过对于初次去到一个对我来说是大城市的地方，我心中的那份躁动始终停不下来，我按照地图上的乘车路线去搜这里最繁华的地方，我想知道那些我只在课本上听到的繁华到底是怎么样的。好在这里的公交车都有固定的站牌，秩序是这座城市给我最大的感受，万达的衣服真的非常好看，在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在我们那里找不到姑姑给我们的旧衣服中的那种质感。

    每一天我在宿舍的时间都非常短，大学的宿舍对我依旧和高中一样，就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九月份的中午现在回想起来还很热，可那时候的我真傻，为了不和她们见面一个人在外面溜达，消磨时间等待黑夜。

    最初开会，我们四个还会顾着舍友的情面一起去，可自从坐在一起的别扭压得我喘不过气后，我开始想办法尽量不和她们一起，她们的想法应该也是和我不谋而合，我能想象到自己和她们三个走在一起的违和感。

    高中的宿舍关系让我对舍友没有依赖感，以前我可以一个人，那么现在我依然可以一个人，我把自己隔绝起来，并开始刻意和她们保持距离。

    如果非要究其原因，那应该太多太多，深刻到骨子里的自卑让我不敢和人说话，从小养成的人格洁癖让我不敢与自己性格相差太多的人有半点接触，她们丝毫不为别人考虑的没教养也让我对她们趋之若鹜。

    我在这个宿舍终于成了一个外人，好在第五个舍友E终于来了，她是个来自边远地区的一个女孩，说方言的时候我们完全听不懂，穿着和我风格类似的衣服，会替人着想，有着朴素的谦卑。无论她的性格是否值得人喜欢，反正我喜欢她，因为她的存在让我在那个宿舍终于一丝归属感，有人陪着自己承受煎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就这样我们宿舍随着她的到来分成了两派，她们四个和我们两个，但是这种说法也并不准确，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她们四个和我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