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命运
处于山间的小村庄总是天亮得很晚。
但就在还昏暗的村里，村口巨大的燕雀石旁，老妪同她的艾露猫还如往常那样，守在篝火旁。她的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戴着眼镜，满是皱纹的脸露在外面。
“我希望您可以答应我的请求。”
村内老猎人站在老妪身后，鞠着躬，眼睛盯着地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语气坚定。
“哟咿哟咿，受了一点挫折，就选择放弃吗，凯尔？”
老妪并没有回身看他，而是继续目不转睛，拨弄着篝火。星星火光映上她的半圆镜片，反射出橙红的芒。
“想要保护波凯村，以我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其实，从几年前我就有这个想法，也曾向您说过，请公会里派出一位年轻有实力的猎人，来村里帮助我，我也好慢慢将村里的工作交给他。前两日发生的事...也是一个契机。轰龙袭击了村庄，而我作为村里为一名猎人，却没能击退它，没能保护得了莱尔德...我的年龄对我确实有影响，但是即使是我全盛时期，我也不是那只轰龙的对手。如果不是有缇欧先生在，不仅是我，连洛都…”
老猎人的语速由慢转快了，说得越来越直白。
“你无法再进一步了，你是想说这个。”
老妪打断了他，转过头来，眯着眼睛。
“我已经四十三岁了，对于人类来说，我已经算是进入了衰老时期吧。”
他的语气带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凯尔，是吧？你的实力很强，如果有合适的装备武器，应该可以媲美G位猎人。这次轰龙霸主的出现，可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件。再说了，退一步来讲，如果不是黑夜降临了，你也倒不是没有胜算。”
坐在篝火旁的红发男人一直在听着，没有说话，但也终于忍不住了。他离火很近，好像很怕冷，脸被烧得通红也毫不在意。
“如果这次袭击村子的不是轰龙，而是…”
“而是钢龙？哈！你未免也有些太小看古龙了，凯尔。那些家伙，轻易不会现身。现身了，就说明有大事情发生。如果说你们把雪山炸平了，或许它会出来找你们麻烦的。”
红发男人手捧着热乎乎的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轰隆一声，村子东南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红发男人的脸都有些发绿了，三人面面向觎，又转头看向远处山间冒出的黑烟。
“又是农场...”
“凯尔，你的腿没有完全恢复，先待在这里。缇欧先生，就让老身陪你去看看农场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老妪点了点拐杖，很快做出了决定，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是没意见，可以老婆婆您可以跟得上吗？”
红发男人上一秒还有些质疑，下一秒就见老妪跳到了自己肩头，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脖子，另一手拿着拐杖指向前方。
“哎呀呀，时间紧急，就让你占占便宜吧，缇欧先生。”
果然是人越老，脸皮越厚。红发男人尴尬地笑了笑，在心里嘀咕着，向农场跑去了。
老猎人站在那，思索了一阵，背着身后的巨剑，向青年家去了。
如果前日，自己没有偷懒，将武器落在家里，自己说不定有时间救下他。他这两天心中一直放不下这个念头，心中的罪恶感也日渐增加。现在，他的武器寸不离身，腰包里更是装了各式各样的道具和药剂。
他到了青年家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应。
他喊了喊青年的名字，无人应答。他从窗口向里看，门边的那柄太刀不见了，她的房门也开着，里面的床已经铺好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干净到似乎从来没有人住过这里。
“别做傻事，洛。”
他喃喃道，转身向农场大步而行，一瘸一拐。
******
青年跪坐在坑洼不平的草地上，身旁竖着三座木碑。
她今天又为父亲做了一座碑，置在埃米的碑旁。
“莱尔德.里。
您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
对不起，让您失望。”
碑上如此写着。
最后一座碑上，只写了一个名字，她的名字。无名的太刀放在她的身旁，她静静地等着，等待无论是什么样的灾难降临。
上周，她在农场时，遇见了高傲冷漠，不可一世的美丽古龙，钢龙。
她不顾村长的命令，第二次进入农场，和老猎人发现了水龙的尸体，和这把红黑色的无名太刀。
她第三次进入农场的时候，埃米已经不在了，父亲也为了救自己死去。
这是她第四次来到这里了，这次，她想做个了断。望着覆盖在雪山顶上的，像一顶锅盖般的，缓慢旋转的黑云，她想起了那日她懒散的躺在此处，丝毫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那是不详的征兆。村长婆婆是这么说的。
她想在这里等着，因为她知道危险一定会再次降临。
农场内老猎人曾在农场内遗留过基本的调和书籍，里面记载着大桶爆弹的做法。她今天翻了翻，便按着上面的方法，使用火药草和硝化菇所制成的火药，与扩散凸眼金鱼一同放入两只大桶里，做了两桶爆弹，炸毁了进出农场的山间小道。那里现在被落石堵着，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或许她是想寻死，或许她是想证明刀中神明的存在。她静静地跪坐在地，等待着轰龙从天而降，或者其他什么巨大的魔物从水中跃出。
魔物没有等到，她却听见背后一声巨响，堵着谷口的石碓被什么击垮了。硕大的石块四处飞溅，滚滚尘雾中走出了肩负老妪的红发男人。
老妪好像一早就料到这里并无危险，径直从红发男人肩上跳了下来，拄着拐杖快步向青年走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年轻人？”
老妪来到她身前，拐杖敲了敲青年的头，有些生气。
青年没有回答，默默转过身去。
“你想逞英雄，是不是？你炸了山谷，是想给谁看？是想证明自己的决心吗？你觉得我们会察觉不到？你要是真英雄的话，怎么不上雪山找轰龙决斗呢？”
老妪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嗓门也是越来越高。
“…我想死在这里，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
她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干涩，发苦。
“你有什么权利来这里送死？埃米丽.伊乐芙为了搭救自己的挚友，莱尔德.里为了拯救自己的女儿，凯尔.曼迪夫为了守护自己的村庄。你呢？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权利？你凭什么来这里送死？！”
老妪怒发冲冠，摘下了毛茸茸的手套，作为龙人的她，只有四根手指。她伸出手，拉过青年的肩膀，看着黑发下那闭着的眼睛，睫毛上沾着泪水。
“你想拔出那把太刀是吗？那就…”
“我不想！我不想拔出它，我不想依赖它！”
青年猛地抬起头，大声打断了她。
“我甚至不想再见到它！如果我没有发现它，我和埃米就不会去曼奇镇的猎人公会，那个色老头就不会派出他们，雌火龙就不会来，这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把刀，才是厄运，才是不详！没有它，埃米，父亲，就不会死！他们都不会死！！为什么...埃米...父亲...”
她伏在地上，伤心欲绝地哭喊着，在老妪与红发男人面前声嘶力竭。
“那你带着它来这里做什么？”
老妪指着那柄无名之刃。它静静地躺在地上，无辜至极。
“...我想带着它去死...我不想有其他人再因为它去死了。”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喃喃道。
老妪没有说话。她弯下腰来，左手手指轻轻拂过刀身。随即，她将太刀抱了起来。那刀有她身高的四五倍长，她横着把那柄刀抱在怀里，看起来很是吃力。
“武器是猎人抗衡魔物的资本，也就是猎人保护村庄的资本。武器是猎人的命，也是猎人所守护的村庄内所有人的命。所以，每个村庄，城镇，人们都不遗余力的帮助猎人。因为猎人的强大，我们才得以生存下去。”
老妪转过身，拐杖丢在地上，抱着刀歪歪扭扭的向外走去。
“这柄刀有着不俗的命运，因此，麻烦会不停地主动找上门来。它曾经选择过你，想让你带着它走完它上一任主人没能带它走完的路。但是，你没有强者的心，或许这刀看走了眼。洛，并非是刀带来了厄运，而是厄运找上了带刀的你，你却没有勇气面对这未来。”
“我有...我试过拔出这刀...我割伤自己...”
青年轻轻地说着，但是声音似乎并没有被听见，老妪依旧自顾自地走着。
“我走了出去...我想拔开那刀...我想救凯尔叔叔！可是我做不到，可见它没有选择我！”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甘，她明明尝试了，却在生死关头没有得到它的回应。
老妪顿了顿。
“我无法回答你为什么。强者对于弱者是这样的，高高在上，没有义务次次都出手相助。”
“那我要变得多强？像凯尔叔叔一样吗？还是像缇欧先生一样呢？即使强大如缇欧先生，能守护所有人吗？能击败所有的魔物吗？”
老妪无声地向前走着，没有回复她。
“婆婆...我想变强，我要怎么变强？”
老妪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她。
“把我的拐杖拿过来，孩子。”
老猎人躲在一颗巨石后，默默听着。
“看来最终你还是得到了你想要的。”
红发男人背靠巨石另一边，双手抱胸，对着身后说。
但就在还昏暗的村里，村口巨大的燕雀石旁，老妪同她的艾露猫还如往常那样，守在篝火旁。她的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戴着眼镜，满是皱纹的脸露在外面。
“我希望您可以答应我的请求。”
村内老猎人站在老妪身后，鞠着躬，眼睛盯着地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语气坚定。
“哟咿哟咿，受了一点挫折，就选择放弃吗，凯尔？”
老妪并没有回身看他，而是继续目不转睛，拨弄着篝火。星星火光映上她的半圆镜片，反射出橙红的芒。
“想要保护波凯村，以我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其实，从几年前我就有这个想法，也曾向您说过，请公会里派出一位年轻有实力的猎人，来村里帮助我，我也好慢慢将村里的工作交给他。前两日发生的事...也是一个契机。轰龙袭击了村庄，而我作为村里为一名猎人，却没能击退它，没能保护得了莱尔德...我的年龄对我确实有影响，但是即使是我全盛时期，我也不是那只轰龙的对手。如果不是有缇欧先生在，不仅是我，连洛都…”
老猎人的语速由慢转快了，说得越来越直白。
“你无法再进一步了，你是想说这个。”
老妪打断了他，转过头来，眯着眼睛。
“我已经四十三岁了，对于人类来说，我已经算是进入了衰老时期吧。”
他的语气带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凯尔，是吧？你的实力很强，如果有合适的装备武器，应该可以媲美G位猎人。这次轰龙霸主的出现，可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件。再说了，退一步来讲，如果不是黑夜降临了，你也倒不是没有胜算。”
坐在篝火旁的红发男人一直在听着，没有说话，但也终于忍不住了。他离火很近，好像很怕冷，脸被烧得通红也毫不在意。
“如果这次袭击村子的不是轰龙，而是…”
“而是钢龙？哈！你未免也有些太小看古龙了，凯尔。那些家伙，轻易不会现身。现身了，就说明有大事情发生。如果说你们把雪山炸平了，或许它会出来找你们麻烦的。”
红发男人手捧着热乎乎的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轰隆一声，村子东南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红发男人的脸都有些发绿了，三人面面向觎，又转头看向远处山间冒出的黑烟。
“又是农场...”
“凯尔，你的腿没有完全恢复，先待在这里。缇欧先生，就让老身陪你去看看农场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老妪点了点拐杖，很快做出了决定，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是没意见，可以老婆婆您可以跟得上吗？”
红发男人上一秒还有些质疑，下一秒就见老妪跳到了自己肩头，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脖子，另一手拿着拐杖指向前方。
“哎呀呀，时间紧急，就让你占占便宜吧，缇欧先生。”
果然是人越老，脸皮越厚。红发男人尴尬地笑了笑，在心里嘀咕着，向农场跑去了。
老猎人站在那，思索了一阵，背着身后的巨剑，向青年家去了。
如果前日，自己没有偷懒，将武器落在家里，自己说不定有时间救下他。他这两天心中一直放不下这个念头，心中的罪恶感也日渐增加。现在，他的武器寸不离身，腰包里更是装了各式各样的道具和药剂。
他到了青年家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应。
他喊了喊青年的名字，无人应答。他从窗口向里看，门边的那柄太刀不见了，她的房门也开着，里面的床已经铺好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干净到似乎从来没有人住过这里。
“别做傻事，洛。”
他喃喃道，转身向农场大步而行，一瘸一拐。
******
青年跪坐在坑洼不平的草地上，身旁竖着三座木碑。
她今天又为父亲做了一座碑，置在埃米的碑旁。
“莱尔德.里。
您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
对不起，让您失望。”
碑上如此写着。
最后一座碑上，只写了一个名字，她的名字。无名的太刀放在她的身旁，她静静地等着，等待无论是什么样的灾难降临。
上周，她在农场时，遇见了高傲冷漠，不可一世的美丽古龙，钢龙。
她不顾村长的命令，第二次进入农场，和老猎人发现了水龙的尸体，和这把红黑色的无名太刀。
她第三次进入农场的时候，埃米已经不在了，父亲也为了救自己死去。
这是她第四次来到这里了，这次，她想做个了断。望着覆盖在雪山顶上的，像一顶锅盖般的，缓慢旋转的黑云，她想起了那日她懒散的躺在此处，丝毫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那是不详的征兆。村长婆婆是这么说的。
她想在这里等着，因为她知道危险一定会再次降临。
农场内老猎人曾在农场内遗留过基本的调和书籍，里面记载着大桶爆弹的做法。她今天翻了翻，便按着上面的方法，使用火药草和硝化菇所制成的火药，与扩散凸眼金鱼一同放入两只大桶里，做了两桶爆弹，炸毁了进出农场的山间小道。那里现在被落石堵着，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或许她是想寻死，或许她是想证明刀中神明的存在。她静静地跪坐在地，等待着轰龙从天而降，或者其他什么巨大的魔物从水中跃出。
魔物没有等到，她却听见背后一声巨响，堵着谷口的石碓被什么击垮了。硕大的石块四处飞溅，滚滚尘雾中走出了肩负老妪的红发男人。
老妪好像一早就料到这里并无危险，径直从红发男人肩上跳了下来，拄着拐杖快步向青年走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年轻人？”
老妪来到她身前，拐杖敲了敲青年的头，有些生气。
青年没有回答，默默转过身去。
“你想逞英雄，是不是？你炸了山谷，是想给谁看？是想证明自己的决心吗？你觉得我们会察觉不到？你要是真英雄的话，怎么不上雪山找轰龙决斗呢？”
老妪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嗓门也是越来越高。
“…我想死在这里，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
她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干涩，发苦。
“你有什么权利来这里送死？埃米丽.伊乐芙为了搭救自己的挚友，莱尔德.里为了拯救自己的女儿，凯尔.曼迪夫为了守护自己的村庄。你呢？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权利？你凭什么来这里送死？！”
老妪怒发冲冠，摘下了毛茸茸的手套，作为龙人的她，只有四根手指。她伸出手，拉过青年的肩膀，看着黑发下那闭着的眼睛，睫毛上沾着泪水。
“你想拔出那把太刀是吗？那就…”
“我不想！我不想拔出它，我不想依赖它！”
青年猛地抬起头，大声打断了她。
“我甚至不想再见到它！如果我没有发现它，我和埃米就不会去曼奇镇的猎人公会，那个色老头就不会派出他们，雌火龙就不会来，这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把刀，才是厄运，才是不详！没有它，埃米，父亲，就不会死！他们都不会死！！为什么...埃米...父亲...”
她伏在地上，伤心欲绝地哭喊着，在老妪与红发男人面前声嘶力竭。
“那你带着它来这里做什么？”
老妪指着那柄无名之刃。它静静地躺在地上，无辜至极。
“...我想带着它去死...我不想有其他人再因为它去死了。”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喃喃道。
老妪没有说话。她弯下腰来，左手手指轻轻拂过刀身。随即，她将太刀抱了起来。那刀有她身高的四五倍长，她横着把那柄刀抱在怀里，看起来很是吃力。
“武器是猎人抗衡魔物的资本，也就是猎人保护村庄的资本。武器是猎人的命，也是猎人所守护的村庄内所有人的命。所以，每个村庄，城镇，人们都不遗余力的帮助猎人。因为猎人的强大，我们才得以生存下去。”
老妪转过身，拐杖丢在地上，抱着刀歪歪扭扭的向外走去。
“这柄刀有着不俗的命运，因此，麻烦会不停地主动找上门来。它曾经选择过你，想让你带着它走完它上一任主人没能带它走完的路。但是，你没有强者的心，或许这刀看走了眼。洛，并非是刀带来了厄运，而是厄运找上了带刀的你，你却没有勇气面对这未来。”
“我有...我试过拔出这刀...我割伤自己...”
青年轻轻地说着，但是声音似乎并没有被听见，老妪依旧自顾自地走着。
“我走了出去...我想拔开那刀...我想救凯尔叔叔！可是我做不到，可见它没有选择我！”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甘，她明明尝试了，却在生死关头没有得到它的回应。
老妪顿了顿。
“我无法回答你为什么。强者对于弱者是这样的，高高在上，没有义务次次都出手相助。”
“那我要变得多强？像凯尔叔叔一样吗？还是像缇欧先生一样呢？即使强大如缇欧先生，能守护所有人吗？能击败所有的魔物吗？”
老妪无声地向前走着，没有回复她。
“婆婆...我想变强，我要怎么变强？”
老妪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她。
“把我的拐杖拿过来，孩子。”
老猎人躲在一颗巨石后，默默听着。
“看来最终你还是得到了你想要的。”
红发男人背靠巨石另一边，双手抱胸，对着身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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