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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的复仇

    我在冷宫的第三年,我的弟弟死而复生,领兵大败敌国,凯旋归来。

    圣旨来得时候,我正在菜地里施肥。许是我久处其中,不闻其臭。

    皇帝身边的高公公一手端着明黄色的圣旨,一手捂着鼻子,一副要撅过去的模样。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也憋得满脸通红。

    我为了改善伙食,不得不把整个院子都刨了,只留窄窄一条小道。

    如今这荒凉破败的小院,多了几个人,显得极为局促,两只老母鸡还咯咯的在人腿间来来回回,一点不知道怕。

    高公公清了清嗓子,脸上堆笑,“娘娘,镇国公世子大败靺鞨

    ,得胜归来。圣上已下旨令世子承袭镇国公的爵位。封存的镇国公财物和宅子如数归还,家眷也一并消罪还府。”

    呵!卫琅还是这么虚伪!把抄家灭族、降籍流放说得这么好听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我放下舀粪水的瓢,许久不曾说话的嗓子发出粗粝的声音,“还有何旨意?”

    高公公晃了晃手里的锦帛,示意我跪下接旨。

    我没有动。

    “宣吧。”

    高公公愣了一下,身后的小太监抖抖索索的低着头。

    “二皇子受害一案水落石出,许氏温柔娴静却无辜受累,朕颇感内疚。敕封许氏为皇贵妃,赐居长春宫,钦此。”

    呵,不愧是当皇帝的人,如此能屈能伸。

    当初废后的时候说我有吕霍之风,如今又夸我温柔娴静。若不是许长宁死而复生,将边境三十万大军紧握在手,我怕是饿死深宫也无人敢问。

    我走出小院,早有轿辇在外等候。

    但曾经天真善良的许薇兰早已死在无人问津的苦难里,现在的许薇兰血液里都是跳动的仇恨。

    我激动的手有些颤抖,端庄贤惠的国母,陈云珠喜欢做就继续做吧,我以后便做个祸国殃民的妖妃好了。

    在冷宫的三年,我老了许多,一双纤纤玉手也变得粗糙不堪。

    我没有立刻去拜见皇后,皇帝也没有叫我侍寝。

    如今我背靠恢复荣光的镇国公府,行事由心即可,何必端上笑脸去刻意逢迎。

    我唯一的女儿在我被贬时被交给玉嫔照顾,我虽思念至极又不能轻举妄动。

    我旧时的宫女一个不剩,如今这些人都是陈云珠安排的,我哪里敢放心用。

    我让一众宫人聚在殿外,宫女太监一共十五人。有几个战战兢兢,缩头缩脑的,看得我直皱眉。

    陈云珠真是个酒囊饭袋,宫务管得乱七八糟。

    不过这于我而言倒不是坏事,我挑了几个老实的,挨个问了话,安排了两个殿内伺候,其余人在外头当值。

    殿内当值的两个,一个名为木香,一个名为瑶清。

    夜深了,我留了木香值夜,由瑶清负责膳食。

    第二日,瑶清值夜,我坐在床头,看着她将门窗关好。

    “瑶瑶…...”

    她回身时已经泪流满面,小巧俏丽的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姐姐!瑶瑶终于见到你了!”她跪趴在我膝头,眼泪浸湿了我的衣裙。

    “瑶瑶不哭,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脱身,又是怎么到了宫中?”我胡乱抹了抹眼泪,又用衣袖给瑶瑶拭泪。

    “家中出事时,我与曲寒宵在利州行医。我心内焦急,但岑夫子说大势已去,我回去也于事无补。于是我和岑夫子、曲寒宵分头行动,他跟着流放的队伍,暗中照应族人。我和夫子进了京,开了间医馆,顺便打探消息。“

    “那祖母和我母亲可好?”我急切地问。

    瑶瑶流着泪,咬牙道:“祖母和伯母知道大伯父和长宁哥哥战死的消息便一蹶不振,没多久便去了。”

    我心中一跳,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还是不忍面对。

    压下心中的悲愤,含泪道,“瑶瑶,你只身混进宫中,想必很是不易。”

    瑶瑶点点头,”半年前,我与夫子听说长宁哥哥现身边境,我知他用兵如神,且家中血海深仇不可能不报,便改换姓名托了夫子的关系入了宫。听说哥哥大胜,料想你定能出得冷宫,便在陈云珠派来的嬷嬷那里假意投诚。如今与姐姐相见,瑶瑶就放心了。”

    我摸了摸瑶瑶的头,”瑶瑶,辛苦你了。姐姐如今才出冷宫,许多事情两眼一抹黑,多亏你机灵。以后我们姐妹合力,何愁报不了仇。“

    又是闲话一阵,我们各自睡了。

    身边有瑶瑶,宫外有弟弟,我对往后的谋划更有信心,大仇得报指日可待!

    我看着瑶瑶的小脸,上一次见面还是我未出嫁的时候。她常年周游在外,我出嫁时她才十岁,如今也才十七岁,做事就已经滴水不漏,可想而知她经历了多少苦难。

    瑶瑶是我小叔叔许寄的女儿,在南疆出生。听父亲说小叔叔认为男儿志在四方,常年在外漂泊,不见人影。瑶瑶被他带回时才五岁。

    她小时便喜欢摆弄草药,后来拜了一个游方郎中为师。我父亲不愿小姑娘整日抛头露面,小叔叔又常年不归家,我和许长宁觉得家中不定会出个绝世神医,就一力主张,为她选了一个信得过的女夫子和一个比她略大些的男孩子陪她周游四方。

    那男孩名叫曲寒宵,女夫子名为岑箬。

    没料到,曾经的一时起意,竟成了家人落难后的救命稻草。

    与瑶瑶相认后,我每日在长春宫闭门不出,小心调理自己的身体。

    她时不时传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出去交差。

    不过两日,我便摸清了后宫的情况。

    陈云珠又生了个小皇子,已经两岁了。而这三年里,其他宫妃竟一无所出。

    要说这陈云珠运气着实不错,这宫里的女人有子嗣的没几个,她却能连生两个皇子,大皇子虽早早夭折,但替他母亲扳倒了我,将我送进冷宫。

    我进冷宫将将一年,二皇子就出生了。真的是上天眷顾的人啊,轻而易举获得皇帝的独宠,又毫不费力的拥有了皇位继承人。

    如今卫琅金口玉言,大皇子被谋害一案是曹嫔心生妒忌所为,作为失去了孩子的母亲,陈云珠依然稳稳地坐在后位上。

    我的冤屈,我全家的血仇要怎么让他们还呢?

    当年本可立即查明的真相,被卫琅压住,反而废了我的后位,将我打入冷宫,我才三岁的女儿被交给玉嫔抚养。

    只因我父战死沙场,我兄弟下落不明。靺鞨长驱直入,眼看就要打进山海关,还是魏王领兵死扛,才将将挡住,在边境苦苦支撑。

    而陈家置边境险情于不顾,反而联合朝臣借此机会弹劾镇国公急功近利,害二十万大军战死。

    卫琅听信谗言,要对我许家抄家灭族,幸好魏王及时呈上证据。军中有人与靺鞨勾结,镇国公并非战死,而是被人毒害。可卫琅早就想动镇国公府,不过是缺个正当的理由。

    他以统帅失职治了许家的罪。

    镇国公府三族以内流放黔州,皇后许薇兰谋害皇嗣废为庶人,幽禁冷宫。

    我乃先皇钦定的太子妃,卫琅与自己母家的小表妹陈云珠早就暗生情愫,自是见不得我占着位置。

    我一腾出位置,他便封了陈云珠为后。

    太后不是皇帝生母,任前朝出什么乱子也避而不出。只偶尔关照我在冷宫的起居,于我也算有大恩。

    我在长春宫休养了月余,终于圆润起来。

    看着镜中丰腴精致的女子,我满意的笑了笑。

    我十五岁入宫,十九岁进了冷宫,如今已将近二十三了。曾经故作端庄的天真,早就变成了满腹算计。好在,在冷宫里不理世事,身体虽吃了些苦,眼神却变得干净极了。

    陈云珠见我迟迟不去请安,派了嬷嬷侍女来敲打我。

    “娘娘以前最是讲礼,如今从冷宫出来,既不去给太后请安,也不拜见皇后娘娘,倒是让宫内上上下下侧目。”

    “只是不知小公主会如何看待娘娘。”

    老东西,连卫琅都不敢来寻我的晦气,不过是些狗仗人势的奴才,也敢在我头上放肆。

    是我以前太过仁慈了?

    我自是不愿忍气吞声,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打得她满嘴是血。

    老奴才被打懵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旁边的宫女吓得六神无主,颤抖着声音说,“娘娘饶命!”

    倒是个聪明的,那老奴是陈云珠的得力帮手,仗着皇后的势,自是敢教训我。旁的人若是糊涂了,那小命可是说没就没。

    不过,陈云珠这个蠢货,我在冷宫时没少找我麻烦。如今我翻身了,还把我当成柔弱可欺的小白兔。

    不得不说,卫琅这个人口味真的刁钻,就喜欢蠢的。

    不过一日,我掌掴皇后娘娘身边嬷嬷的传言甚至传到了前朝。

    卫琅气冲冲闯进长春宫的时候,我正在描眉簪花。

    “许薇兰!你好大的胆子,敢掌掴皇后身边的宫人。”

    我回头娇俏一笑,“一个宫人,我又不是掌掴了皇后。怎么?我是陛下亲封的皇贵妃,难道连教训个下人都不成?”

    我与卫琅已三年未见,我仍记得当年我被贬冷宫时,拖着沉重麻木的脚步跪在他面前,但他却不屑一顾的样子。

    而今,回来的第一次见面,我面容姣好,姿容妩媚,与曾经端庄乏味的许薇兰有着天差地别。而他心爱的表妹早在日复一日的后位上变成了与许薇兰一样乏善可陈的女人。

    我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举着手,撒娇道,“陛下,您看,奴家的手都肿了,好痛啊。”

    他抓住我的手,摸了摸,沉声道,“肤若凝脂,柔若无骨,略有些红肿罢了,娇气!”

    为了这双手,我吃了不少苦。瑶瑶寻来的药太过厉害,涂在手上痛得我仿若手指被齐根掰断。

    我轻轻靠在他胸口,假意闷哼一声,“嗯……陛下轻点,好疼。”

    他像被蛊惑般,凑过来想触碰我的唇。

    我气得伸手拍开他的脸,“陛下,人家刚涂的口脂,不能弄坏了!”

    他揽上我的腰,死死扣住,凑在我耳边低声道:“那便弄坏别的地方好了!”

    呕,我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他说着便把我压倒在床,我自然要与他赤膊相拼,不会轻易屈服。

    叫骂着诉说这些年的冷落与委屈,再被他温言软语吹乱一池春水。

    看着他急色的模样,极尽拉扯最后再服软。

    男女之事,长驱直入有什么意思。你进我退,你攻我守,缠绵悱恻才最是勾人。

    吹枕边风嘛,要吹就吹到极致。

    荒唐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卫琅身边的太监就进来唤他起床上朝。他推了推我,要我帮他更衣,我迷迷糊糊,软着声音道:“辛苦陛下自己更衣吧,奴家困顿得很……”

    恍惚中听他笑着,捏了捏我得脸,“罢了,晚间再来看你。”

    我一觉睡到快晌午,瑶瑶进来帮我梳洗打扮。

    “姐姐,今日气色倒是好得紧。”

    我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你个黄花大闺女,也好意思调笑我。”

    瑶瑶面不红,心不跳,认真道:“阴阳调和本就是自然,姐姐在冷宫三年,不只心气郁结,身子也…”

    “也什么?“

    我看她脸突然红了,笑着敲了敲她的脑门儿。

    “姐姐的身子也是空虚得很…”

    我这老皮老脸却被她说红了,“你这丫头,什么都能说出口啊!“

    我对卫琅没有爱也没有幻想,有的只是算计与利用。

    他身形俊逸,容貌俊美,男女之事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他不也是用这种心态去享受后宫美人的吗?

    我已然活明白了,不过在心里把他当成一个男宠罢了。

    陛下在长春宫与贵妃荒唐了一夜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宫里的各个角落。

    到了晚间,长春宫里的宫人都撑长了脖子等着皇帝,不曾想一直到落锁也没等到。

    反而等来了皇帝在来长春宫的路上被皇后截走的消息。

    众人的失落自是溢于言表,我和瑶瑶却早早歇下。

    陈云珠就那些手段,现在用完了,看她以后怎么办。

    第二日,便听说皇后昨日将皇帝请过去用晚膳,又告了我的状,被皇帝轻描淡写的堵了回去。

    “皇贵妃肌肤娇嫩,手若无骨。打两巴掌教训个奴才而已,也值得你这个一国之母斤斤计较。”

    帝后二人大吵一架,皇帝愤而离去,在自己的福宁殿就寝。

    陈云珠却被气的哭了一整夜。

    这才哪到哪啊,我当年被气的时候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掉呢。

    我与卫琅夜夜笙歌,丝毫看不出曾经是一对怨侣。

    陈云珠一直想召我去请安,都被卫琅挡了回去。做了三年皇后,谱倒是摆得挺大,让我这个前皇后去给她请安,卫琅估计也是怕她消受不住。

    消停日子没过多久,玉嫔中毒的消息突然引起轩然大波。

    皇后将此事轻拿轻放,随意处置了一个端糕点的宫女了事。幸好玉嫔及时得到救治,只身子比平时孱弱了些。

    玉嫔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性大变。听闻皇后将此事大事化小,随即发起疯来。

    牵着小公主冲进了长春宫。

    卫琅与我正在用饭,见玉嫔带着孩子冲进来当即拍了桌子要发怒。

    我赶忙温言劝阻,”陛下,玉嫔不只身子受损,心里更是受了委屈。到底都是伺候过陛下的人儿,陛下何不宽宥些。“

    卫琅闻言压下了火气。

    我们这位陛下啊,从不把女人当人看。陈云珠也不过是占了母家的身份,又惯会些手段拿捏男人的心思,才有了源源不断的恩宠。

    玉嫔带着小公主来闹事,自是会惹他不喜。

    我站在他身后,偷偷地打量我的女儿,她已经六岁多了,俏生生的,眼神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玉嫔将她养得好极了。

    我自出了冷宫便没有主动去见过她,我尚未站稳脚跟,贸然接触,日后我若谋划失败只会害了他们。

    卫琅年近二十五,只有二子两女,大皇子三年前夭折,如今唯有我的卫凌,陈云珠又生的二皇子和德妃陶莞生的二公主,其余妃子均无所出。

    卫凌见到自己的父皇,稚气的脸上有着孺慕之情,跪着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卫琅伸手将她扶起,”怎地随着玉嫔胡闹?!“

    卫凌站好,低头道:”并非玉娘娘胡闹,那盘糕点原本是我闹着玉娘娘想吃的。但等下人端上来,凌儿嫌弃样子不好不愿吃,娘娘品尝了一块,与我说不好吃。我们便都没有再动。直到晚间,娘娘说头晕,还猛地吐了一口血,这才知道那糕点有问题。等娘娘好转一些,便听说皇后娘娘发作了一名端糕点的宫女。凌儿觉得此事颇有疑点,那宫女是为何下毒,怎么下得毒,我们一概不知。“

    卫琅眼神一闪,“皇后既已结案,此事倒是不好再翻出来。我知你和玉嫔受了委屈,你们先回去,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当一件事没有损害到他的利益时,他最喜欢的便是息事宁人,尤其是跟陈云珠有关的时候。

    他喜欢看女人为他疯魔,为他心生嫉妒,为他勾心斗角。

    卫凌拉着玉嫔俯身谢礼,又开口道,”儿臣谢父皇体恤,只是……那盘糕点原本是要下给凌儿的,玉娘娘只是无辜受累。凌儿心中颇感不安,所以求父皇能替凌儿和玉娘娘伸冤!“

    谋害皇嗣和谋害宫妃可不是一回事,我的凌儿长大了。

    卫琅又要开口,我立刻握住他的手,捂着胸口柔柔弱弱的靠进他怀里。

    “陛下,臣妾好害怕!心好慌!今日嫔妃皇嗣能被毒害,他日是不是会轮到臣妾和陛下?!若只是臣妾被谋害便罢了,陛下正值壮年,太子未立,若被有心人算计,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便一副六神无主、伤心到喘不过气的样子,抱怨道,“皇后也真是的,宫务管理如此松散,臣妾以后都不敢吃糕点了。”

    如今唯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便是陈云珠所出的二皇子卫韫,他不疑心陈云珠,难道也不疑心陈家?

    卫琅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带着怒气将我推到一边走了。

    玉嫔和卫凌面面相觑,我走过去拉起卫凌的手。

    ”玉嫔,来,咱们坐下说会儿话。“

    卫凌要跪下行礼,我把她揽进怀里。

    ”好孩子,跟母妃讲这些虚礼作甚。“

    卫凌有些局促,不安地看了看玉嫔。

    玉嫔大病初愈,身子还弱着。刚才激动的情绪尚未平复,捂着心口喘气。

    ”凌儿,你母妃与你离散三年,过得也很是辛苦,你别怪她。“

    我以为自己已经是铁石心肠了,没想到他人一句关心的话便让我久未流泪的眼眶湿润了。

    凌儿听话地抱住了我。

    我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好凌儿,你玉母妃把你照顾得很好,以后你只当自己又多了一位母亲。不要担心害怕,以后还是陪在玉母妃身边,想我了就来看看我,好吗?“

    凌儿乖巧地点点头,”母妃,我知道了。凌儿会经常来看您的。“

    玉嫔倒是满脸的震惊,忍不住道:”我原以为娘娘您回来了就要将凌儿接走。“

    我笑了笑,”怎么会?你对凌儿的真心谁都能看得见。况且,如今我的身份……让她在你身边更好些。“

    玉嫔泪眼婆娑,脸颊挨在凌儿头上。

    ”娘娘您是个好人!我入宫四年,没有什么宠爱,幸好有凌儿与我作伴。这三年来我已将凌儿当作亲生,实在割舍不下!“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当初我被废,四妃没有哪个愿意教养凌儿,唯有你站出来给了她一个家,你便是她的再生父母。“

    玉嫔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拭了拭泪。

    ”娘娘您就甘心屈居在陈云珠之下吗?自从她当了皇后,宫妃的份例说扣就扣。这三年,宫中除了她,再无所出。第一年还可以理解,陛下宠着她,几乎不召其他妃子侍寝。但二皇子已经两岁了,宫妃们依然无所出。太奇怪了!“

    我叹了一口气,”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知往后会如何。你好好守着凌儿过日子,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我让瑶瑶从陛下的赏赐里挑了一些值钱但是不打眼的给了玉嫔和凌儿,陈玉珠做了国母还是逃不了小家子气。

    待二人走了,我唤来瑶瑶诊脉。

    ”怎么样?我身子可有什么问题?“

    瑶瑶皱着眉道:”没有什么问题啊,怎么了?“

    ”你熬得那些避子汤停了之后是否就能有孕?“

    ”应当没有问题,怎么?你还要给那混蛋生孩子?“瑶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怎么可能?!我只是问问而已。“

    如果宫中再无所出,我的计划便要夭折了。我在深宫,且只有些小聪明,若无能继位的子嗣,便只能任人欺凌。

    卫琅将玉嫔的案子交给了贤妃和容妃查证,间接的打了皇后的脸。

    陈云珠还当自己是曾经那个被卫琅捧在手心里的情妹妹,在景阳宫里发作一通。

    很快,贤妃和容妃就查到了淑妃意图毒害皇嗣的罪行。

    玉嫔和凌儿住在淑妃的重华宫,出了事一宫之主自然脱不了干系。但若说淑妃会谋害凌儿,我是万万不信的。

    我们赶到重华宫时,皇帝坐在主位面带不悦,皇后、贤妃和容妃站在一旁。

    淑妃跌坐在地上,形容狼狈。她的大宫女跪在地上,额头已经磕出了血。

    ”哎呀,这是怎么了?青青怎么可能会谋害玉嫔?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我赶忙扶起淑妃。

    皇帝见我将淑妃扶起,脸色略微缓和。淑妃华青青,娘家是太后的母家,父亲是御史大夫华振,家中只此一女,宠溺的紧。

    陈云珠一下子抓了狂,许是我回宫后这第一次见面给她的刺激太过。

    她尖利的声音响彻大殿。

    ”许薇兰!证据确凿,你居然要包庇凶手,难道有什么猫腻不成?“

    卫琅被她的声音烦得皱起眉头,一脸嫌弃。

    容妃施华章也开口,”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淑妃已然招供,是她让大宫女在给云嫔的糕点里下了药。“

    我将淑妃扶到一旁坐下。

    ”容妃你进宫晚有所不知,青青虽是个急性子,但绝对是个良善的好孩子。这一点,陛下最是清楚了。“

    卫琅闻言点点头。

    华青青只比陈云珠进宫晚一些。

    刚进宫时,翻过墙,爬过树,在景阳宫听墙角被我的两个大宫女抓住。给卫琅送汤泼了他一身,去水池边喂鱼赏花能脚滑摔进水里,给陈云珠下巴豆结果自己误食拉到虚脱。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倒霉蛋,怎么可能去下毒害人。

    卫琅为了让她安分点,特意给了她“淑妃”的封号,可惜作用不大。

    “青青,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淑妃紧紧抓住我的手,含泪道:“姐姐,我只是整日听玉嫔和凌儿欢声笑语,嫌他们太过吵闹,让菡枝给送去的芙蓉糕加了些黄连而已,没有想过要害她们哪。”

    菡枝也跪着爬到我面前,“娘娘,奴婢确实只往里加了黄连,并未想过要害人。淑妃娘娘这些天担心得整夜睡不着,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在宫里急得团团转。”

    我目光扫过贤妃和容妃还有陈云珠,几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玉嫔,你来说说,当日品尝的糕点有没有异常?”

    玉嫔低头道:“回禀娘娘,糕点颜色不均匀,有些许苦味。“

    贤妃开口道:“贵妃娘娘为何要包庇淑妃?她进宫时性子良善,如今六七年过去了,人可是会变的。”

    我想起往事,也赞同道:“确实,人都会变。只是此事疑点颇多,不可随意定罪。陛下将此事交予你们是对你们的信任。你们可不好叫他失望啊。”

    卫琅点点头。

    凌儿突然开口道:“母妃……我们当日所食并非芙蓉糕。”

    贤妃和容妃脸色大变,陈云珠倒是一脸疑惑。

    凌儿说完,用帕子捧了一小块栗子糕到我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据容妃和贤妃所说,那日陈云珠让人打死一个宫女后,有毒的那盘糕点早就不翼而飞。

    “凌儿宫中养了一只狸奴,那日糕点剩了许多,我便藏了一块想喂给狸奴。不巧,娘娘身子不适,我便在床前侍疾。御医说娘娘中的是商陆之毒,这块点心我就一直放着了。”

    我转头问贤妃,“毒物是如何进得宫里?”

    贤妃眼神一闪,拉着容妃跪下,“臣妾失察,请陛下责罚。”

    卫琅大怒,“你们蠢死了!来人,让御前侍卫将与此案有牵扯的人全部扣住,交由慎刑司审理。朕就不信了,朕的后宫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贤妃面上一片慌乱,容妃见状,皱着眉松开她的手。

    一场闹剧就这么戛然而止,众人心思各异等待最后的审判。

    不成想,一个小小的案子竟查证了这么久。

    一个月后,尘埃落定。

    陈云珠被夺了凤鉴宝册,宫务交由我和德妃协理。

    贤妃谋害宫妃,降为美人。

    容妃降为容嫔。

    玉嫔晋为玉妃。

    瑶瑶给我捏着肩,小声道:“姐姐真厉害!回宫之后发现有人将商陆当作红参采买进宫就布了这一局。”

    “还是你厉害,我是沾了你这个小神医的光。若不是你发现了宫中药材混入了商陆,又给玉嫔开了寒凉的药,这场戏怎么会演得这么真。“

    “可皇后只是被夺了权,并未有其他损失。”

    ”失了凤鉴宝册,她的皇后之位便形同虚设。她目光短浅,且看我的孩子不顺眼,自然不会用心查证。将宫内采买交给自家人又是自毁根基。陈家那帮子蛀虫,偷奸耍滑,无恶不作,以次充好。要不是当年祖坟冒青烟,出了个先帝独宠的瑜妃,怎么配做皇亲国戚。这只是开始而已,长宁在宫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那贤妃又是怎么回事?”

    “贤妃初入宫时有了身孕,与淑妃发生了些口角,被淑妃推了一下没站稳,坐在了地上,孩子就没了。华家势大,陛下授意我轻拿轻放。淑妃被禁足一个月,贤妃没了身孕,怀恨在心。时不时就要给淑妃一些教训,有一次淑妃失足落水差点没了性命,皇帝狠狠罚了她,这才消停了。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想要借刀杀人,手伸到了玉嫔那里,幸好有木香打探到消息。”

    瑶瑶笑了笑,“是啊,我一开始以为她是皇后的人,还总跟她交流情报,她一直装傻糊弄我。我真以为她是根木头,没想到机灵得很。”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姐姐,这宫里失了势便墙倒众人推。那贤妃降为美人,容嫔就开始仗势欺人。你当初是怎么在冷宫里忍了三年的?”

    “我在冷宫里也不是全然没有人照应,太后和玉嫔都有安排,日子并不难过。容嫔的母家施家背靠贤妃的秦家,从小便跟着贤妃,如今贤妃倒了,秦家这几年也不行了。容嫔的位份高过秦美人,自是不会再捧着她。”

    “唉,我还是喜欢当游方郎中的日子。”

    “好,等一切尘埃落定,姐姐先看着你和曲寒宵成婚,再放你出去闯荡。”

    瑶瑶难得红了脸,嗫嚅道:“我又没说过要嫁给他。”

    我捏捏她的脸,“人家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不娶…哦…嫁很难收场啦。”

    “他来信说救下了二叔和二哥,还有一些族里的叔伯子侄,不日便要回京了。”

    我点点头,想着小时候就觉得他俩超配,一个天才少女,一个俊俏打手,笑得忍不住,“你看看,人家可是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的,你不以身相许,说不过去。”

    瑶瑶脸色已恢复如常,“你呢?停了避子药,打算给谁生孩子?你不是要随便找个野男人,祸乱后宫吧?”

    我小声说,“我是打算再生个孩子,野男人也选好啦。”

    瑶瑶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可爱极了。

    我将木香唤到跟前。

    她低垂着眉眼,平静地问:“娘娘有何吩咐?”

    我捋了捋头发,笑着问:“你主子近来可好?”

    她猛地抬头,看我笑着,眼神里有着惊慌失措。

    “我既然已经知道他是谁,我们自然是友非敌。你只管说就是了。”

    “主子……还好,在边关受了伤,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你主子身边可有伺候的女子?”

    木香老实道:“主子身边没有女子,旁的事情木香不知。”

    “你给你主子传个信,我要见他。”

    她有些迟疑,见我笑着,又低头回道:“是。”

    七日后的午夜,他来了。

    我看着他的脸庞,思念满溢,泪意上涌,嘴角却带着笑。

    “魏王殿下,一身黑衣,是要学那采花贼偷香窃玉不成?“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脸还是那般俊逸动人,只是那表情我看不透。

    思念、埋怨、担心混杂在一起。

    世事弄人,如果当年我嫁给他,说不定会幸福一生。又或者他当上太子,我依然是皇后,也许最终仍是兰因絮果。

    可世间没有如果,我嫁给了别人,我爱的少年郎被迫回到封地,我们的再见只能像偷情一样,连开口说声”近来可好?“都是奢侈。

    ”你…变了…“声音干净清澈,一如我最爱的雪山冰泉那般。

    我走上前,环住他精瘦有力的腰身。

    抬着头浅笑,”怎么?我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阿衡嫌弃我了吗?“

    他掰开我的手,红着脸道:”兰儿,于理不合,快放手。“

    我松开他的腰,搂住他的脖子。

    ”有什么合不合的?迂腐!“

    ”你怎么还像以前那般大胆?“

    我与卫衡少时便两情相悦,他不得先帝喜欢,太后便放任他像普通的贵族少年般生活。

    我出生将门,性子活泼。常常女扮男装带着长宁出去玩。第一次见他站在一众贵族子弟里,芝兰玉树,鹤立鸡群,便有了心思。

    我和长宁偷鸡摸狗,他在后面看着我们笑。他知我是女子也不戳破,只是行事更加守礼。

    我把他当作势在必得,相处中自然胆大包天,他害羞的模样真的让人百看不厌。

    可惜我们互相表明情意没多久,便被先帝棒打鸳鸯。我被赐婚给了卫琅,他被封了魏王。我成婚后,他自请离京就藩。

    自那,便再没有见过。

    一个男人的深情能有多持久呢?更何况是权势顶天的皇室男子。

    卫琅几年前把陈云珠当眼珠子一般捧着,如今却变成鱼目,再无温情。宫中的新人层出不穷,我们这些入宫几年的女子,若是没有有权势的母家或者没有孩子傍身,后半生便要守着活寡凄惨度日。贤妃没了孩子之后发疯也在于此。

    我本不想再心生期待,但知道了木香是卫衡安排的人之后,我死寂的心又似活了般。

    ”怎么?我这般大胆你害怕了?“

    他紧紧抱住我,炙热的气息扑在我耳边。

    ”当然不怕,我只是害怕你将要做的事。“

    ”你猜到了?“

    他点点头,”我不知道要不要配合你,兰儿,你让我很为难。“

    ”有什么为难的?只是陪我睡几晚而已。你们男子不都是这样吗?讨好、爱慕女子,不过是为了最后的鱼水之欢?“

    他推开我,坐到桌边,叹了一口气,面上全是委屈。

    ”你一贯知道怎样伤我的心。“

    我跪坐在地上,倚着他的腿,仰望着他。

    ”我怎么会想让你伤心呢,只是如今,我没有退路了,只能孤注一掷。你是嫡子却被打压,远走北地。太后风华绝代,却只能在深宫里吃斋念佛。你甘心,我却不甘心。权势是个好东西,我全族因此受累,我父冤死,我祖母和母亲惊惧而亡,我的族中姐妹死的死,疯的疯,我如何能安睡于仇人卧榻?如何能放弃可能到手的权势再任人欺压?“

    我无力的流着泪,卫衡单膝跪地将我搂进怀里。

    没办法啊卫衡,我必须得算计你。但我也想知道,你明知我在利用你,会不会坦然接受?

    我这个人不爱赌,但这一次却想赌他的真心。他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推掉了亲事,身边也无女子服侍,还暗中照应我。

    我赌他爱我,赌他可以为我放弃一切。

    他会吗?

    他苦笑着说:”兰儿,你在逼我。你知道这样做,我要放弃什么。你若做了太后,我们终其一生也不能在一起,我也无法再问鼎上位。我们的孩子永远都不能认我,你对我好残忍啊……“

    他这么真诚的说出这番话,反而让我越发心动。

    我一定是生病了,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才能感受到他的偏爱。

    我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阿衡,你若敢不顾世俗眼光,我余生便只有你一人。我们的孩子直接登上皇位,不过是少了一步罢了。他如果是愚蠢迂腐的卫道士,我们就不管他,直接私奔回魏地。”

    “兰儿,世人可能对我们口诛笔伐,普天之下或许都容不得我们。”

    “阿衡,你太在乎世人的口舌了。我经历过,当我足够强大,世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你我随心而活,管他们说三道四。”

    他眼眶红红地笑了,“好吧,你说服我了。”

    我看着他无奈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然后扯着他的衣领凑近他,去亲吻他的眼角。

    他躲向一边,揪住衣领,“兰儿,住嘴!现在还不行。”

    他腿跪麻了,没防住被我推到在地。

    “怎么不行?我今日沐浴更衣只等你来了。”

    他缓过劲儿,将我制住拦腰抱起,扔到榻上。

    “太后将要大寿,我从魏地赶回来,不宜在外久留。下次再说吧。”

    说完转身就跑了,我从那背影竟看出些慌乱来。

    陈云珠失了势,陈家又送了新人进来。

    说是她的嫡亲妹妹,我瞧着那做派不大像。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媚得仿佛没有骨头。我原先勾引卫琅的那些伎俩与她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可想而知,卫琅会有多欣喜了。

    陈云珠虽不喜,但却没有再闹。近日消停极了,倒是稀罕。

    卫琅宠着新人不来这里,正和我意。

    我这皇贵妃当了快一年了,还没去过太后那里。

    卫琅不喜宫妃与太后频繁走动,太后也不大待见卫琅,两人偶尔演演母慈子孝。所以太后免了妃子们请安,极少召见。

    初入宫时我的处境很是尴尬,与卫衡的那段日子,太后是知道的。

    但先帝是个精明的皇帝,为了立宠妃的儿子为太子,在立嫡还是立长这个问题上,选择了立长。一下子就让太后和卫衡的日子难过起来。

    我想,一个君王的宠爱应当没那么真心,他怕太后母家太盛,外戚做大,用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设扶持了可以放心宠爱的瑜妃。在帝王人生的最后时刻,他选择了让那个心爱的女人给自己陪葬,外人看了自是觉得帝王深情。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在为卫琅铺路。

    可惜卫琅接受不了先帝为他挑的镇国公府和我这个太子妃,反而学自己的父皇宠爱起陈家的人来。帝王最不放心的华家,却未来得及铲除。

    如果没有我的话,卫衡在太后的帮助下问鼎皇位是迟早的问题。

    我以操持寿宴为名求见太后,却没想到她如此难缠。

    “卫衡上不上位,于我有何影响?不管是谁当皇帝我都是太后。”她表情冷漠,从头到脚都精致奢华的像闺中大小姐,而不是一个吃斋念佛,快五十岁的女人。

    我低头道,“太后如何保证卫琅可以一直容忍太后的存在?名正言顺的含饴弄孙不好吗?”

    “哀家不喜小孩,何来含饴弄孙之喜。”

    “先帝独宠瑜妃,太后难道没有怨过恨过?!”

    “放肆!哀家如何轮不到你插嘴!你蛊惑卫衡还不够,还要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你在他们两兄弟之间虚与委蛇,难道存得还是什么好心不成?”

    “太后这话便不公道了,我自始至终选择的都只有卫衡一人。只是世事难料,我背负的不只我一人的命运,而是全族的命数和荣耀。眼下的情况,容不得我心高气傲、目下无尘。”

    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当初若有你这般勇气,或许和衡儿过得不会这般艰难。”

    她站起身,示意我起来。

    我跟着她走近偏殿的佛堂,地上的蒲团已陈旧不堪,光滑的青砖地上,有一个浅浅的小坑。

    “你看,那蒲团和地上的痕迹是我无数次求神拜佛留下的印记。我出生名门,容貌不俗,却不得丈夫宠爱。还记得刚及笄时,我祈求上天赐我一个丰神俊朗的丈夫。后来,祈求我的丈夫能分一些宠爱于我。再后来祈求上天让衡儿好好活下去。再之后,我不求了,我吃斋念佛,想甩掉自己的痴念贪念,不奢求便不会失望。直到我看到你,跟我一样的认命,一样的愚蠢。我照拂你不是因为你和衡儿的曾经,而是你与我有几分相似。”

    “不,我远不及太后娘娘。娘娘比我幸运,我的父亲母亲正当壮年,却死于非命。我只是无法再认命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衡儿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在外筹谋许久,却全毁在你手上。”

    我只能低头示弱。

    ”你走吧,哀家老啦!年轻的时候幻想着君王的宠爱,等到一朝梦碎才明白没有权势的真心危若累卵,没有真心的权势一文不值。你们两个比我强,万事随心吧!哀家在宫中几十年,也有些根基,自是不会让你们出什么事的。“

    在这间暗室中两个女人的对话,让我们结为了同盟。

    我不需要多高的手段,只要利益将我们绑在一起,太后、卫衡就是可以信任的伙伴,我们腻了被权势更高的人欺压的生活。

    太后当年伏低做小,忍气吞声,才保住自己和儿子的命,怎么可能会心中无怨?说服她比想象中的要容易。

    从太后宫中出来,我心中想着得加快步伐了,卫琅不知为何不能让女子有孕,万一哪天这个秘密被曝出来,我的计划就会彻底落空。

    太后寿辰是朝臣提议的,卫琅为了孝顺的名声不得不召魏王回京。

    我曾经一腔热血以为可以跟卫琅白头偕老,但洞房夜独守空房,身为太子妃被街头巷尾议论。先帝驾崩后,不得不立我为后更是让他厌了我。幸好我的父母给了我康健的身子,让我不用多几次低声下气就求来一个孩子。

    我爱我的孩子。但是这孩子有卫琅的血脉,又天生因为性别的原因,扶她上位我根本没有能力做到。

    我成功勾引了卫衡,终于给年少时的情愫一个结果。

    我在卫衡眼中或许还是那个天真害羞的姑娘,每一次见面他都会压抑自己的欲望,即便我已经用尽浑身解数。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妥协。

    深宫规矩森严,每次相会都困难重重,之后还得把卫琅骗来,点上迷香混淆视听。

    几番下来弄得我着急上火,幸好一切顺利。

    不过两月,瑶瑶便摸到了喜脉。

    “姐姐,咱们非得这么做吗?让长宁哥带兵反了不行吗?”

    “风险太大,伤亡不可估量。何况还有魏王在,你想让咱们全家做乱臣贼子吗?”

    “那就扶持魏王上位不行吗?”

    “呵,扶魏王上位,我这个贵妃嫂嫂还能活吗?我的孩子从公主变成郡主?我们忙活半载与别人做嫁衣?”

    “那你生了魏王的孩子,不还是相当于帮他抢了位子。”

    “我做太后,他做摄政王。平分天下,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太后自寿宴之后装病也有些时日了,卫衡再不回封地,卫琅就要忍不了了。

    卫衡匆匆离京,我在宫中养胎,一直到胎坐稳了,才找了个契机把消息公布出去。

    卫琅知道后,面色很复杂。

    一方面,三年来后宫只有二皇子一个孩子出生,他也颇为忧虑。另一方面,应当还是顾忌着镇国公府的旧怨。

    陈云珠反倒是受了刺激,带着狐疑跑到长春宫来看我。

    她近来过得很是悠闲,宫务和太后的寿宴全都由我和德妃共理,她只守着他的二皇子。

    不久,陈家开始在外散布谣言,将我与卫衡的往事也牵扯出来,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来得蹊跷。

    还未等我们处理,卫琅倒是在朝堂上把陈国公大骂一通。

    也是,一个不能让女子有孕的皇帝和一个疑似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宠妃,怎么处理受伤的都是他。

    他对外声称我的孩子来得名正言顺,私底下却寻了不少机会让我落胎。

    幸好有瑶瑶在身边,我才能安心。但还是不得不对着卫琅小意温柔,怕他真的下死手。

    太后不愧是太后,当年卫琅甫一上位,就在各宫安插了眼线。着实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得那么淡然。

    后宫各个主子的动静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对我和卫衡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当是当作也不见为净了。

    直到我生产那日,来了两拨想暗害我们娘俩的人都被长宁和卫衡安排的人挡了回去。

    我收到消息说陛下中风的时候,儿子卫淇已经三个月了。

    长宁自从袭了爵位,成为镇国公后,一直在暗中搜集陈家的罪证。但我们的仇人并不只有陈家,所以长宁在宫外打压陈家,我在宫内独得圣宠又谋得了宫务大权,自然让他们越加战战兢兢,担惊受怕,他们要乱起来我们才有机会。

    一个靠女人崛起的家族,遇到问题,只会再寻来女人去解决。

    所以当我们知道陈美人的身份有问题时,并没有声张,而是严密监视。

    陈美人入宫后,虽得了宠爱,但一直未曾有孕。

    陈美人跟陈家人说是皇帝身子虚,陈家就送来了滋补的猛药。

    卫琅服药已有月余,瘫在床上是迟早的事。

    如今卫衡应当已经领了亲卫进宫了。

    福宁殿中,太医、陈国公和陈美人跪在地上。太后、德妃、卫衡、丞相、尚书、镇国公站在两侧。

    卫琅口歪眼斜,手指颤抖着指了指卫衡。

    “唔”“唔”

    卫衡跪下道:“陛下,臣弟于边关收到线报,朝中有靺鞨探子恐对陛下不利。情急之下无召入京,请陛下责罚。”

    卫琅着急地继续指着他,许是猜到了什么。

    一干大臣没有一个出来说话。

    太后冷冷道。

    “好了,刘太医,你先说说陛下的病是怎么回事?”

    “禀太后,陛下被下了虎狼之药。阴阳不和,真气散失,气血衰弱,邪风入体。如今只能好生休养,或许还有恢复的可能。”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忧色。

    我低着头瞥了一眼卫衡和长宁,见二人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颇感好笑。

    卫琅听了太医的诊断,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他歪着头看了看众人,手指了指我的方向。

    我小跑着扑倒在他榻前。

    眼中含泪,哽咽道:“陛下,陛下!”

    卫琅指着跪着的陈美人和陈国公,愤怒的“唔”“唔”

    我会意,“陈国公!你可还有话说?陈美人谋害陛下,证据确凿!”

    陈国公知道大势已去,面色灰白道:“我真的不知,陈美人是我二弟的外室所生,如何会是靺鞨探子?”

    “陈国公,你好大的胆子!陈美人不是你的嫡幼女吗?你欺君在前,置君王于险地在后。没有查证身份,便将女子送进宫,其心可诛!来人,陈美人谋害陛下,赐死!陈国公掳夺爵位,全族流放黔州。”

    说完回头看着卫琅道:“陛下,您看如此处理可好?”

    卫琅费力地点点头。

    陈美人却突然暴起,不知怎地拿出一把匕首,直直冲着魏王而去。

    许长宁见状,一手将卫衡护在身后,一脚将她踢倒在地。

    她吐出一口血,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卫衡上前查看,发现陈美人不知何时服了毒,他在陈美人腕上的手镯里发现了一个细小的纸筒,纸片上的文字证实了她靺鞨公主的身份。

    这公主倒是聪明,皇帝不中用了,便把最后一击留给卫衡。想必二皇子也已经凶多吉少了。这位公主若不是外族,我必定要引为知己。目标明确,算无遗策,把卫家男子杀完了,大恒国便乱了。

    “丞相大人,这靺鞨公主是如何混入大恒国又是如何混入后宫,是否还有其他同党,都得需要去陈府调查一翻。此事牵连太广,劳烦您好好安排,揪出余党。其余不必要的事情就不要宣扬了。”

    丞相见卫琅对我的安排点点头,跟尚书一起告退。

    卫琅和许长宁与我点头示意,也一并出去了。

    太后揉了揉额角,说:“哀家累了,陛下就由贵妃照看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派人禀报。”

    说完便走了。

    我侍奉卫琅喝完汤药,陈云珠才姗姗来迟。看来瑶瑶那边做的不错,拦了她一个时辰,也足够我们将陈家的事盖棺定论。

    如今宫中出了这种大事,她母家受了牵连。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恍然大悟,与我当初的情形多么相似啊。

    “皇后娘娘来得不巧,陛下刚喝了药睡了。”

    陈云珠却不似我想的那般动容,仿佛那送去黔州流放的亲族与她毫无关系。

    她面带嗤笑走近我,“贵妃娘娘还有何手段不妨一起使出来。我早就受够了给那一帮子酒囊饭袋收拾烂摊子了。如今我的二皇子三岁了,陛下也没有废我后位。这天下迟早是我们母子的,你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卫琅睡得并不安稳。

    我靠在龙榻边,宽大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掐着卫琅的胳膊。感觉到他微微颤抖,我起身坐在榻边背对着他。

    “皇后娘娘你不要太过分!太医说了,陛下的病好好修养是能恢复的!”

    “哈哈,许薇兰!你太蠢了。到现在还对这个男人抱有幻想!你以为你全族流放都是陈家捣的鬼吗?若是没有皇上的旨意,我陈家怎么敢轻易去犯众怒,陷害镇国公?!”

    我状若疯狂,急切地说:“不!不可能!陛下不会么对我!”

    “毒害镇国公的药可是陛下钦赐的呢,平日里只轻微头晕目眩,一旦受到刺激,便失神失智,真假不辨。二十万大军死伤过半,不正是我们这位好陛下所为嘛。”

    原来如此,卫琅啊,卫琅!身上背了那么多人命,真是死不足惜!

    “不会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陛下会好的,会恢复的!”

    “嘁”,陈云珠不屑的看着泪流满面的我,“陛下外强中干,早就虚不受补,用了虎狼之药之后,损了根基。想要恢复,你怕是在做梦!”

    “你!你不是深爱陛下吗?你早就知道陈美人给陛下下药的事?你知道陛下身子已经被掏空了?”

    “爱?我爱的可是他无上的权力!他又真的爱过谁啊?他爱我弱不禁风,爱我曲意逢迎,爱我忍气吞声?他爱的是他自己!你做皇后时,他觉得你迂腐无趣,抬举我来给你添堵,我做皇后时,他觉得我愚钝不堪,宠爱你来贬低我。待到没了新鲜感,又有了陈美人,有了几十个才刚刚及笄的秀女。他是什么人啊!不过是披着真龙天子皮的畜生罢了!”

    我竟不知陈云珠对卫琅有这么多怨恨!

    一时间,内殿安静下来。只有卫琅“唔”“唔”的声音。

    陈云珠脸色大变!

    我握住卫琅的手大喊,“来人!”

    门外的高公公推门进来。

    “陛下,可是有何安排?”我对着卫琅道。

    卫琅流着泪,颤巍巍的指着陈云珠“唔唔”“唔唔”。

    我低头沉吟,“陛下可是要废后?!”

    卫琅点点头!

    陈云珠面色惨白摔倒在地。

    “唔唔唔”“二唔唔”

    “二皇子?”

    卫琅点点头。

    “啊、嗯、唔、唔”

    “圈禁?”

    他摇摇头。

    “废…”

    点头!

    “废为庶人?”

    卫琅继续点头,我心里反而悲凉一片,不论陈云珠如何,二皇子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竟如此凉薄。

    我吩咐高公公去寻了翰林院编修,陈云珠跌坐在地上没有动静。

    圣旨很快拟好,陈云珠跪爬到龙榻前大哭,“陛下,我错了!求您收回成命吧,陛下!”

    高公公和两位编修站在一旁低着头。

    我吩咐道,“两位编修请回吧,高公公在门外侍候。”

    三人俯身退出内殿。

    卫琅躺在床上,情绪激动,胸膛起伏不定。

    陈云珠哭了一阵,猛地又笑了出来,:”哈哈!卫琅!你知道为什么二皇子出生后,你便再没有子嗣了吗?哈哈!“

    卫琅狼狈转头,怒目而视。

    ”怎么样?每日的鸡汤好喝吗?那鸡汤里我可是放了千金难求的绝育药!“

    ”唔…….“

    卫琅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去掐死陈云珠。可惜手脚无法动弹,只能待在床上怒吼。

    接着,他的眼神转向了我,带着一丝希冀。

    我微笑着残忍地回应,”陛下既是不能让女人有孕,那我找人借种应当是可以理解的吧?“

    卫琅与陈云珠皆是一惊!

    “呜!呜!“

    ”许薇兰你偷人!“

    我没有理陈云珠,踱步到龙榻前,看着卫琅青紫的面庞,凹陷的脸颊,快意极了。

    ”卫淇是不是陛下的血脉重要吗?他有皇室血脉就可以,太后和朝臣自然也会拥戴他。“

    卫琅吐出一口血!

    他困难地转过头看向门外,声音含糊不清,大概是在骂我。

    看着他渐渐涣散的眼神,我抿嘴笑着,没有回答。

    陈云珠见卫琅没了生机,崩溃大喊,“许薇兰!你这个毒妇!你不守妇道,心如蛇蝎!”

    “来人!“

    高公公又推门进来,低着头听命。

    “废后神志不清,即刻打入冷宫。”

    说完,两个侍卫进来将陈云珠拉走。

    “慢着,将二皇子一并带去。”

    待几人离去,我俯身将锦被拉起盖住卫琅青白的脸,对高公公说:“陛下薨了,召正三品以上朝臣进宫!”

    高公公低头,“是,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古人诚不欺我。

    高公公在卫琅登基前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太监,他被别的太监欺负,正巧被我进宫述职的父亲看到,父亲给了他一袋金锞子。

    宫里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他也不是个笨的,拿着银钱活动一番,自会摆脱困境。后来他竟成了卫琅身边的贴身太监,我和父亲从没想过利用他做什么。只是自我回宫,他偶尔装装糊涂,给我行个方便。今日之事,卫琅大势已去,聪明人自然会审时度势。

    宫中四下皆挂好白幡,从上到下麻衣素缟。

    连吃了半月的素食,前朝后宫都要疯了。

    丞相上书请立新帝。

    而新帝的人选,不外乎魏王和如今才三个月的三皇子。

    朝臣分成了两派,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我与太后临朝听政,我听得颇为投入,太后倒总是一脸疲惫。

    “好了,别吵了!立三皇子为新帝,魏王为摄政王,许贵妃为母后皇太后,垂帘听政。退朝!”

    许是卫衡私下里与支持自己得老臣谈过,何况我和卫淇身后有手握兵权的镇国公,朝臣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卫淇顺利地以四个月的稚龄登上帝位,我与卫衡在朝堂上互相合作又分庭抗礼。让原本从属于卫琅和卫衡两方的臣子也能相安无事。

    多数关于民生社稷的政务,我对卫衡的处理方式均无异议。

    只是听闻越州有许多女婴被贩卖、遗弃,遂下了旨,着各地兴办锦绣园,集善堂与学堂于一身,教养被遗弃的孩子和读不起书的贫困子女,不拘男孩女孩均可入学。

    锦绣园倒是办起来了,但是极少有女孩在内。我明白世人的偏见,只好转换方式,要求锦绣园男孩和女孩必须数量相当,否则朝廷不予拨款。

    朝臣有人对此有疑义,均被我和卫衡打发了。这件事就这么办下来了,虽然未来的路很长,但我总归迈开了第一步。

    卫衡知道我想做什么,但是从没有阻止过。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熬了许久,国丧终于结束。

    卫琅存在过的痕迹越来越少。

    我下了懿旨将未被宠幸的宫妃都放出了宫。

    被宠幸过但没有子嗣的宫妃可选择出宫,也可留在宫中,自然有人给她们养老送终。

    两位公主可出宫建府,其母妃可在公主府荣养。

    华青青第一个找到了我。

    许久不见,她看到我的第一眼便是“我要出宫”。

    “就你性子急!”

    她叉着腿坐在我下首,“这破皇宫我真是呆够了!我让家人给我弄了个假身份,以后我便做个云游四方的女侠!”

    我笑了,“那倒是很不错,只是这一去,怕是再也无法见面了。”

    她抖了抖,咽下嘴里的糕点,“不见面的好,你们这些人笑着就把人算计了。”

    我翻了个白眼,“行吧,你收拾好东西就走吧。寻些没有标记的财物带着,我就不给你备了。”

    “不是吧?!你怎么比陈云珠还抠?!”

    “我也没办法啊,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能省就省。你华家家大业大,你回去问你爹娘要去吧。不送了,快走吧。”

    华青青离宫后,淑太妃思念成疾,随先帝而去的消息就被我放了出去。

    没多久,她寄了一封信给我。

    “许薇兰!你毁我清白!我宁愿摔一跟头磕死在门槛上,也不会思念那个狗东西!”

    还是如此至情至性,好得很!

    容嫔是第二个来找我的。

    施家为容嫔找好了出路,也算是疼女儿的家族了。

    贤妃,不,早就是秦美人了,倒是一直没来找我。

    宫中的女人,包括他们的家族都给她们上了重重的枷锁。一个被帝王宠幸过的女人,在大多数人眼里是没有资格重新开始生活的,选择出宫的只有寥寥几人。

    我让人将皇宫边上空着的宫殿修葺一番,将她们送了过去。

    没办法,我虽然同情她们的境遇,但也得为我们的安全考虑。

    最后只剩德妃和玉妃了。

    卫琅在时,公主府便已经在建了,如今就看卫凌和卫汐的意思,可以随时搬出去。

    卫汐和德妃与我报备之后,很快搬了出去。

    卫凌来找我的时候,我的心情很是复杂。

    我知她聪慧机敏,但我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不免有些心虚和愧疚。

    卫凌落落大方的行礼,她又长了一岁,身量高了,眼神也更锐利了。

    “母妃”

    我点点头,“好孩子,你玉母妃可好?”

    “玉母妃得知可以出宫生活,每日开心的合不拢嘴。”凌儿笑道。

    “那便好,你呢?想离宫吗?”或许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我们母女离心,想到她要离宫,我并未有过多的不舍。

    “凌儿想搬出去,去和锦绣园的孩子一起进学。”

    “你想清楚了吗?你从小过得日子,即便经历过最深的苦难,与他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相比都无足轻重。”

    “凌儿知晓。凌儿想去看看,生在皇家享着钟鸣鼎食,百姓供养。若一直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无异于自掘坟墓。”

    真好!一时间,我的欣慰、骄傲都要涌出来,她小小年纪已经知道如此多道理。

    “好,母妃没有别的要求。你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你身边伺候的人、你自己的同伴由你自己去选。但有一点你一定要知晓,不可置自己于险地,善良可以,但决不能当滥好人。”

    “母妃,凌儿懂得。过于善良软弱,反而会被当做柔弱可欺之人。”

    我欣慰的笑了,没有刺的善良于自己而言是非常危险的,可曾经的我连个七岁的孩童都不如。

    待凌儿和玉妃都搬走后,这后宫里的主子就只剩我和太后还有小皇帝。

    我头顶上再也没有悬着的巨石,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在一个很普通的休沐日,我穿上少女时最爱的浅粉衣裳,和瑶瑶一起回了镇国公府。

    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但人已不是旧时的人。

    门口的小厮疯了似的跑着去叫主家。

    长宁很快走了出来,一身便服未来得及换下。

    他与朝堂上那个不苟言笑的镇国公一点都不一样,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姐姐”

    我点了点头,走过去扶着他的胳膊开始逛起来。

    “府中真的一点都没变,这湖心亭的柱子上你刻的字还在。”

    长宁笑道:“是啊,每次看到都会想到父亲。我那一次被揍得好惨,长姐也不知道帮我求情。”

    “我哪敢呐,母亲不是求了嘛,也没改变父亲的主意。何况,你跪祠堂的时候,可是我偷偷去给你送得吃的。”

    阳光明媚,我坐下来倚着栏杆,任温暖轻柔的风吹拂面庞,好像母亲双手的抚摸。

    长宁站在一边,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背负的要比我多得多,他一出生便担负着所有人的期望。我不知道他消失的那三年经历了什么,但我的绝处逢生全赖他的强势归来。

    瑶瑶跟在我们身后,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噗嗤”笑出了声,对着长宁问:”曲寒宵呢?我已有七八年不曾见过了。不知如今是何模样,配不配得上我们家瑶瑶?“

    长宁也笑了,“应当是在沐浴更衣,估摸着也快到了。长姐要不要随我去见见二叔和二哥?让瑶瑶在此处等着便是。”

    “那还等什么呢?我们快走吧,免得耽搁了有情人叙旧。”

    瑶瑶红着脸啐道:“你们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啊,真烦人!”

    我和长宁笑着走了,再回头时湖心亭已经多了一个身长玉立的玄衣男子。

    一对璧人,令人艳羡。

    二叔和二哥还像从前一样,每日侍弄花草,洒脱得像湖边的柳树般,有风时便随风飘扬,无风时便垂首自立。二婶倒是改了从前的泼辣,乐呵呵地与丫鬟婆子研究着吃食。

    巨变之后,每个人都沉静下来了。

    三叔可能已经成了方外之人,我们并未去寻过。

    我又去看望了岑夫子,希望她能去京城的锦绣园执教。

    “女子的人生本就艰难,我想趁着自己在朝政上能说点话,多多改善女子的境遇。”

    岑夫子头上已然有了白发,皮肤晒得黝黑,但整个人的体态康健极了,我能感受到她散发出的那股生命力。

    她与京中所有的才女都不一样,她不在乎什么样的首饰好看,不在乎什么样的衣服衬人,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她可以对诗书谋略侃侃道来,可以为名山大川吟诗作对,异志怪谈更是可以信手拈来。可这样一个内秀的女人因为外表一直被人诟病。我敬佩她的学识、她的为人,她可以教更多的女子像她一样随心而活。

    岑夫子抿了抿嘴,喝了一口茶,不置可否。

    “太后可知,女子的教养最是困难。父母兄弟,丈夫公婆,人人都可能影响她。我不想费心教养的弟子,被父母兄弟随便嫁出去,更不想她被男人哄骗便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我无奈的笑了,“夫子想得比我长远。我只想着让女子多识点字,读点书。让她们可以学习男子们能学的那些文章技艺。旁的太远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岑夫子摇摇头,站起身,“走,咱们去瞧瞧我的好瑶瑶去,两年多没见了,不知道有无长进。”

    这便是婉拒了吧,我倒没有多失望。

    回宫时我将瑶瑶留在了府里,她年纪已不小,曲寒宵等了这么久,亲事应当也快了。我和长宁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不知岑夫子那里,他是否能过得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