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饼干，需要好处来交换
窗外是渐变的风景，桌上放着课题申报书的文件袋，一列火车驶向凰国中心。
建立在洛安遗址上的繁荣新都。高楼大厦，飞桥铁道，西装革履，早已看不到丝毫古代凰城的影子。五百年前，这里同样是凰国的中心，闻名遐迩的紫凰城大明殿，早已随着五百年前的一场入侵，沉入地下世界。
列车从铁轨驶过，铁轨下方的深井之中。可以看到，身穿黑色警装的思想特务，如同机器般交错而行，相见而互不相识。在领取任务与完成任务之间，她们脚下的影子，不断被明亮的路灯拉短拉长，如同无休无止的工厂车间。
曾经是大周凰国最高决策部门的凰台，阴森破败。此刻已经被冠以“安全部总局”，收藏五百年来最机密的文件。档案库的书架上，摆放着诸多朝代的古籍元典。
一双眼睛忽地睁开，沉眠许久的凰者推开压在身上的史书，从书架下的席子上醒来。这双眼睛是黑色的，却能透过黑暗看到一切。漆黑无法阻挡凤凰的眼睛，哪怕是无尽的黑夜也只是这双眼睛的底色。
她横卧在干燥的草席上，一抹被黑暗吞噬的白色正在悄悄蠕动，正被她静静地打量，逐渐变成清晰的人体。白狼单膝跪伏在地板，双手呈交文件袋，浑身颤抖。她不知跪了多久，也不知还要跪多久。
无尽的黑暗将她吞没。白狼似乎回到了可怕的童年，亲生父母被射杀，自己被关进了北方俘虏营。因为逃跑，她被几个粗壮的女兵丢进紧闭室。
说好了只关一天。可女兵们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她被关在禁闭室里整整三年。那里漆黑到见不到光，也没有其他人。只有数千只腐臭的老鼠，啃食战俘的尸体，叽叽喳喳和她作伴。
最初她很讨厌那些又臭又吵闹的老鼠，每天甩动毛茸茸的大尾巴驱赶，靠着敏锐的嗅觉，在黑暗中追杀老鼠，打发时间。直到数千只老鼠死绝了，连最小的一窝幼鼠，也被她挖出巢穴，连骨头一并咬碎。
再也没有声音发出，孤苦无依的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怖。那种被黑暗支配的绝对寂静，无限接近佛子追求的究竟涅槃，无限临近道仙认为的玄玄之门，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整整三个月，她对黑暗的理解，达到理智难以企及的程度。也因此，她在梦中被冥冥黑暗选中，成为古老凰者的使徒，以白狼之名，代其行走人间。
深深一个鞠躬，一步一退，后退足有九步，才转身从档案库走出。
雪白而蓬松的大尾巴死了一般地垂落，被人不小心踩上一脚也毫无知觉。黑暗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让她暂时性失忆，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
等她苏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安全部思想处的接客大厅。这里明亮而宽敞，沙发散发着舒服的松香气味，喇叭里回荡着明快的小步舞曲，就连警卫也抖着大腿，乐天派的样子。
和警卫们打了声招呼，询问同事们近况如何，摸摸小孩子的脑袋，在欢声笑语中，女人恢复成那个彬彬有礼，乐善好施的白狼警督。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整理领带，正打算前往天元车站，继续执行殿下交给她的光荣任务。
一位从不认识的年轻副官召唤她，前往思想处的总务办公室报道。她知道自己再一次卷入了斗争的漩涡，对此略感不快，但也只希望不会因此耽误殿下的大业。
走入接客大厅最里面的房间，柔软的靠垫椅、明亮的色调、黑胶唱片机里的爵士乐，以及曲奇饼干的牛奶香味，都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摆满了历代处长照片的书架之前，一个仪容富态的老婆婆，坐在老人椅上，一边打着毛衣，一边低头看报。仔细观察会发现，照片上的历代处长，虽然有胖有瘦，有高有低。但样貌相似，而且都有织毛衣的习惯。
白狼露出一嘴令人羡慕的好牙口，率先发问：“不知钧座召唤属下，赐教何事？”
她正赶时间，返回城南市的列车还有半个小时到站。而季意如也知道她赶时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热腾腾的曲奇饼，这位来自第八使徒世家的思想处长，微微一笑，示意白狼拿起一块。
即便知道，这是最基本的权术运用，吃下好处就代表示弱，必须吐出一块肉来，可白狼知道拒绝的下场，绝对比吃下的要惨一万倍。
等白狼已经把曲奇饼干吃下，她才开口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向博士的课题申报书，是否已经送到几位凰者手中？”
白狼忙把曲奇饼干吞掉。
“属下不知。”
然而，美味的饼干带给她幸福的滋味，似乎在暗示她，如果再不吐出肉来，等待她的将会是无穷苦涩的滋味。
季意如笑了笑，打毛衣的速度越来越快。
“也对，既然是档案库那位殿下交代你的事情，那么你不知也是应该的。毕竟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是你北方军阀麾下的特种兵少校，内调到思想处供职本就水土不服，但是最近我拿到一个名额，刚好有一个外调的机会，也不耽误殿下交给你的任务，只是回家比较方便。”
听到可以调回北方军营，白狼的双眼出现明亮的光彩，她立刻又拿起一块曲奇，大口吞下。
国北市北方的冰雪前线，历来是凰国最贫穷最寒冷的所在，几乎每天当地的守军都要与域外妖族展开激烈的厮杀，但那里有凰国最烈的土豆酒，最酸爽的炖牛肉，以及最有嚼劲的硬面包。
那是带给她痛苦记忆的祖地，但同样也是她魂牵梦绕的故乡。
半熊族的阿妈阿爹是她最牵挂的人，每到清晨，阿爹背着杆子到河边钓鱼，瘸腿的阿妈便把煮好的奶粥第一个放在她的面前，明明有五个孩子要喂，阿妈和弟弟们却抢着要她先喝，传她武功，教她狩猎，而阿爹为了供她读军校，更是卖了五次血。
她做梦都想回到熊老林的树墩子下，即便不是她们的亲生儿女，她也想陪在她们身边，每天执行完特种任务，带着满身疲倦踏上回家的路程，躺在暖和的炕上休眠，在阿妈最想喝酒的时候，递出一瓶特种营里最烈的特酿、笑着问阿爹，弟弟们是不是已经长大出嫁。
只是……她是凰者殿下的使徒，是天骄榜的上位者，有高贵的身份，伟大的任务，必须为此献身。一切私情都要让步于凰国。
“凰者即国家。”她喊出了她的底线，这是所有人口头上的底线，只要不背叛凰国，不背叛凰者，许多生意都可以谈。
季意如放慢了打毛衣的速度，笑道：“当然，我们都是凰者殿下的人，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希望安全部内，除了凰者殿下的档案库之外，思想处要第二个知道研究的最新进度。”
建立在洛安遗址上的繁荣新都。高楼大厦，飞桥铁道，西装革履，早已看不到丝毫古代凰城的影子。五百年前，这里同样是凰国的中心，闻名遐迩的紫凰城大明殿，早已随着五百年前的一场入侵，沉入地下世界。
列车从铁轨驶过，铁轨下方的深井之中。可以看到，身穿黑色警装的思想特务，如同机器般交错而行，相见而互不相识。在领取任务与完成任务之间，她们脚下的影子，不断被明亮的路灯拉短拉长，如同无休无止的工厂车间。
曾经是大周凰国最高决策部门的凰台，阴森破败。此刻已经被冠以“安全部总局”，收藏五百年来最机密的文件。档案库的书架上，摆放着诸多朝代的古籍元典。
一双眼睛忽地睁开，沉眠许久的凰者推开压在身上的史书，从书架下的席子上醒来。这双眼睛是黑色的，却能透过黑暗看到一切。漆黑无法阻挡凤凰的眼睛，哪怕是无尽的黑夜也只是这双眼睛的底色。
她横卧在干燥的草席上，一抹被黑暗吞噬的白色正在悄悄蠕动，正被她静静地打量，逐渐变成清晰的人体。白狼单膝跪伏在地板，双手呈交文件袋，浑身颤抖。她不知跪了多久，也不知还要跪多久。
无尽的黑暗将她吞没。白狼似乎回到了可怕的童年，亲生父母被射杀，自己被关进了北方俘虏营。因为逃跑，她被几个粗壮的女兵丢进紧闭室。
说好了只关一天。可女兵们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她被关在禁闭室里整整三年。那里漆黑到见不到光，也没有其他人。只有数千只腐臭的老鼠，啃食战俘的尸体，叽叽喳喳和她作伴。
最初她很讨厌那些又臭又吵闹的老鼠，每天甩动毛茸茸的大尾巴驱赶，靠着敏锐的嗅觉，在黑暗中追杀老鼠，打发时间。直到数千只老鼠死绝了，连最小的一窝幼鼠，也被她挖出巢穴，连骨头一并咬碎。
再也没有声音发出，孤苦无依的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怖。那种被黑暗支配的绝对寂静，无限接近佛子追求的究竟涅槃，无限临近道仙认为的玄玄之门，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整整三个月，她对黑暗的理解，达到理智难以企及的程度。也因此，她在梦中被冥冥黑暗选中，成为古老凰者的使徒，以白狼之名，代其行走人间。
深深一个鞠躬，一步一退，后退足有九步，才转身从档案库走出。
雪白而蓬松的大尾巴死了一般地垂落，被人不小心踩上一脚也毫无知觉。黑暗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让她暂时性失忆，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
等她苏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安全部思想处的接客大厅。这里明亮而宽敞，沙发散发着舒服的松香气味，喇叭里回荡着明快的小步舞曲，就连警卫也抖着大腿，乐天派的样子。
和警卫们打了声招呼，询问同事们近况如何，摸摸小孩子的脑袋，在欢声笑语中，女人恢复成那个彬彬有礼，乐善好施的白狼警督。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整理领带，正打算前往天元车站，继续执行殿下交给她的光荣任务。
一位从不认识的年轻副官召唤她，前往思想处的总务办公室报道。她知道自己再一次卷入了斗争的漩涡，对此略感不快，但也只希望不会因此耽误殿下的大业。
走入接客大厅最里面的房间，柔软的靠垫椅、明亮的色调、黑胶唱片机里的爵士乐，以及曲奇饼干的牛奶香味，都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摆满了历代处长照片的书架之前，一个仪容富态的老婆婆，坐在老人椅上，一边打着毛衣，一边低头看报。仔细观察会发现，照片上的历代处长，虽然有胖有瘦，有高有低。但样貌相似，而且都有织毛衣的习惯。
白狼露出一嘴令人羡慕的好牙口，率先发问：“不知钧座召唤属下，赐教何事？”
她正赶时间，返回城南市的列车还有半个小时到站。而季意如也知道她赶时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热腾腾的曲奇饼，这位来自第八使徒世家的思想处长，微微一笑，示意白狼拿起一块。
即便知道，这是最基本的权术运用，吃下好处就代表示弱，必须吐出一块肉来，可白狼知道拒绝的下场，绝对比吃下的要惨一万倍。
等白狼已经把曲奇饼干吃下，她才开口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向博士的课题申报书，是否已经送到几位凰者手中？”
白狼忙把曲奇饼干吞掉。
“属下不知。”
然而，美味的饼干带给她幸福的滋味，似乎在暗示她，如果再不吐出肉来，等待她的将会是无穷苦涩的滋味。
季意如笑了笑，打毛衣的速度越来越快。
“也对，既然是档案库那位殿下交代你的事情，那么你不知也是应该的。毕竟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是你北方军阀麾下的特种兵少校，内调到思想处供职本就水土不服，但是最近我拿到一个名额，刚好有一个外调的机会，也不耽误殿下交给你的任务，只是回家比较方便。”
听到可以调回北方军营，白狼的双眼出现明亮的光彩，她立刻又拿起一块曲奇，大口吞下。
国北市北方的冰雪前线，历来是凰国最贫穷最寒冷的所在，几乎每天当地的守军都要与域外妖族展开激烈的厮杀，但那里有凰国最烈的土豆酒，最酸爽的炖牛肉，以及最有嚼劲的硬面包。
那是带给她痛苦记忆的祖地，但同样也是她魂牵梦绕的故乡。
半熊族的阿妈阿爹是她最牵挂的人，每到清晨，阿爹背着杆子到河边钓鱼，瘸腿的阿妈便把煮好的奶粥第一个放在她的面前，明明有五个孩子要喂，阿妈和弟弟们却抢着要她先喝，传她武功，教她狩猎，而阿爹为了供她读军校，更是卖了五次血。
她做梦都想回到熊老林的树墩子下，即便不是她们的亲生儿女，她也想陪在她们身边，每天执行完特种任务，带着满身疲倦踏上回家的路程，躺在暖和的炕上休眠，在阿妈最想喝酒的时候，递出一瓶特种营里最烈的特酿、笑着问阿爹，弟弟们是不是已经长大出嫁。
只是……她是凰者殿下的使徒，是天骄榜的上位者，有高贵的身份，伟大的任务，必须为此献身。一切私情都要让步于凰国。
“凰者即国家。”她喊出了她的底线，这是所有人口头上的底线，只要不背叛凰国，不背叛凰者，许多生意都可以谈。
季意如放慢了打毛衣的速度，笑道：“当然，我们都是凰者殿下的人，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希望安全部内，除了凰者殿下的档案库之外，思想处要第二个知道研究的最新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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