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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惊现青丝怪

    众人不解其意,顺势望去,只见后墙正中悬挂一副水墨梨花图,图画两侧是一对白底黑字的挑山对联。

    上联写得是:凝脂傲群芳;

    下联写得是:清香斗春寒;

    横批:素颜映雪。

    “这,这也太巧了吧?”龙中堂登时瞠目结舌,失声惊问:“这是何人所写?”

    “惭愧,小女子半月前信手涂鸦,不曾想,居然会出现这等巧合,真是不可思议。”

    “呀?还真是的,和小老弟念叨的差不多。”王三叹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嘻嘻笑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老弟,看来你和韩大姐缘分不浅呀。”

    “嗨呀!”韩凤娇面红耳赤。

    “休得胡言!”龙中堂哭笑不得。

    “小人!”柳含烟鄙夷不屑。

    “闭嘴!”叶翠怒火重燃。

    刹那间,四个人几乎同时出声呵斥,八道饱含各种不满的目光像八支利箭似的狠狠射在王三叹身上,而王三叹不仅一脸茫然坦然面对,甚至还不无委屈地反问道:“都看我干吗?我说错什么了吗?”

    众人不禁再次大跌眼镜,甚至面面相觑,无言以为。

    好在龙中堂反应迅速,生怕韩凤娇尴尬害羞,急忙岔开话题,婉言劝道:“王兄,你我都是客人,言谈举止,稍稍斟酌才好。”

    他好心好意本想为王三叹解围,可王三叹不但毫不领情,反而把眼一瞪,不满反驳:“怎么?既然都是客人,你们嘻嘻哈哈有说有笑,难道我是哑巴?什么斟啊酌的,又不是吃酒喝茶。”

    “王公子说得是。”韩凤娇急忙微笑圆场:“大家都是江湖儿女,畅所欲言,但说无妨。墨兰,爱莲,上茶。”

    “瞧瞧,看人家韩大姐多么……多么懂事儿。”王三叹的气来得快去得疾,眼瞅着墨兰和爱莲端上茶水,嘻嘻笑道:“别上茶了,赶紧酒菜伺候,有吃有喝,自然没空说话。”

    “是是是,诸位请落座,饭菜马上就好。”韩凤娇急忙招呼众人落座,抿一口香茶,回头看看字画,又看看龙中堂,不无感慨道:“确实不可思议。”

    “这种巧合,虽然罕见,倒也不足为奇。”龙中堂沉吟道:“古人赞雪咏梅,也有许多大同小异。比如王兄方才所言的‘心有灵犀’,有个典故便和今日之事大为相似。”

    刚才闻听王三叹说出“心有灵犀”,韩凤娇心中便倏然一颤,如今龙中堂再次提及,她更觉脸上有点发烧,偷喵一眼众人,却见众人正专心静听,急忙稳住心神,顺口应道:“愿闻高见。”

    “一首《鹧鸪天》,诸位一定读过。”龙中堂略一思忖,悠悠吟道:“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金做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看吧看吧,那句我也会。”王三叹喜不自禁:“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闭嘴!”柳含烟和叶翠异口同声,怒目而视:“别打岔。”

    韩凤娇却不在意王三叹的打岔,莞尔笑道:“不怕诸位见笑,我还真没读过这首词。可这首词里,好像有小杜不少心血吧?”

    “没错。”龙中堂笑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出自小杜的一首《无题》。”

    韩凤娇莞尔笑道:“‘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好像出自于小杜的另一首《无题》吧?”

    “公子说李商隐写了十几篇《无题》,可我只读过六篇。”叶翠满面惭愧。

    “我也喜欢小杜诗作。”柳含烟悠悠吟道:“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唉,可惜我只会念,不会作。”

    可她话音刚落,却听王三叹一声怪叫:“哇,这家伙实在无耻,一首破诗不过八句,居然偷了别人一半。若这样也算诗人,我王三叹岂不也是诗人?”

    “王兄所言极是。”龙中堂笑道:“这首词不仅借用小杜一半心血,还把南唐后主李煜的《忆江南》也拐来半句。”

    “耶,公子一说,我猛然想起。”韩凤娇恍然大悟,轻声吟道:“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岂有此理,没想到比我还不要脸。”王三叹嬉笑骂道:“一首破诗不过八句,他居然偷了七句。难怪人家说,读书人满肚子……”

    “哎哎哎,王兄王兄。”龙中堂一听王三叹又要口无遮拦胡言乱语,急忙轻笑打断:“这种事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是巧合,巧合而已。”

    “什么巧合不巧合的?”王三叹对诗词一窍不通,闻听他们高谈阔论,早已不耐烦地成心搅局,嘻嘻笑道:“可话又说回来了,你们一直说这人抄袭那什么小杜大杜前主后主的?请问有什么证据?万一是那家伙们抄袭这人的呢?”

    韩凤娇和柳含烟等人没读过龙中堂所吟诵的这首词,不知作者身份渊源,虽然自觉杜牧和李煜不会抄袭别人,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妄言,免得被无理争三分的王三叹抓住话柄,狠狠抢白,不由同时看向龙中堂。

    龙中堂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王兄有所不知,杜牧之生于晚唐,李重光乃五代时南唐皇帝,而这首《鹧鸪天》却是北宋大臣宋子京所作,比小杜和李后主晚了两三百年。断没有前人抄袭后人的说法吧?”

    闻听此话,三个女孩子纷纷点头称是,可王三叹却诚心斗嘴,嘻然一笑,煞有介事道:“也不见的。万一那个宋什么什么没读过什么小杜后主的诗呢?说不定也是心有灵感偶然巧合而已。”

    “这!”

    龙中堂不禁语塞,略略一怔,心想此话虽有些狡辩,听上去也不无道理。

    可他愣神瞬间,却听柳含烟不满反驳道:“若说一言半语巧合,还可相信,哪有八句巧合五句之理?这也太巧了吧?”

    “谁说不是?”王三叹嬉皮笑脸道:“就说墙上这幅对联,一共不过两句,却一字不差,你说谁抄谁的?”

    “嗨!”龙中堂不以为然道:“这几个字简单通俗,我们又同样喜欢梨花,无意中用同样言辞讴歌赞美,哪有什么抄袭之说?”

    “嗬,你小子倒会做人,四面圆滑,谁也不得罪。”王三叹撇撇嘴,满脸不爽,正欲再说,却见莫腊梅和爱莲已经端上饭菜,顿时转了脸色:“开饭了开饭了,什么大杜小杜,统统见鬼去吧。”

    嬉笑声落,王三叹果然不再说话,右手持筷如飞,左手拽下条鸡腿,源源不断把饭菜送进嘴里,不仅吃得不亦乐乎,还把盅筷碗盘弄得叮当作响。

    龙中堂和韩凤娇等人自幼学习儒家礼节,秉承圣人“食不语”古训,互相寒暄礼让后,默默进食,几无动静。

    眼见王三叹吃相不雅,龙中堂为缓解尴尬,灵机一动,半开玩笑道:“当初‘书圣’不拘小节,才有‘东床坦腹’之美谈。如今看来,王兄也是性情中人,说不定也会在史书留下重重一笔。”

    “嘻!”柳含烟不屑一笑,旋又绷紧脸面,一本正经道:“可能会这样写,某年某月某时某顿晚宴,某位先生狼吞虎咽如饕餮投生,手执竹筷似饿鬼降临,鸡鸭鱼肉……”

    柳含烟话未说完,韩凤娇和叶翠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王三叹微微一愕,居然也随着哈哈大笑两声,戛然止处,眼皮一翻,不满嚷道:“嫌我吃得多?开店还怕大肚汉?还什么鸡鸭鱼肉?拜托你睁眼看看,除了这只鸡,还有那盘鱼,不是青菜豆腐,就是黄瓜豆角,甚至连杯水酒都没有,简直食之无味,难以下咽。”

    “难以下咽?”柳含烟不无揶揄道:“若再给你杯水酒往下顺顺,还不把餐桌吞下去吗?”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不仅把一天的郁闷驱散许多,众人间的关系似乎也陡然亲近许多。

    笑声过后,韩凤娇歉意道:“王公子说得是,我们都是女孩子,平时没有吃酒的习惯,今天来得匆忙,也没去打酒,真是招待不周,请诸位多多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龙中堂笑道:“我平时也不吃酒。”

    “瞧这话说得,你不吃酒,不代表别人不吃酒。”王三叹缓缓起身,随手扯过一块餐布擦手,嬉皮笑脸道:“不过我已吃饱,有酒无酒,无所谓了。”

    韩凤娇大感过意不去,再次诚恳致歉道:“也请王公子见谅。”

    “罢了罢了。”王三叹故作大气地摆了摆手,忽然双眉一抖,笑道:“我这宰相肚里,不仅能装饭,也能撑船,不会和你们一般见识的。不过,茅厕在哪里?”

    “讨厌,让不让人吃饭?”呵斥声中,柳含烟呵气愤地把筷子砸向王三叹。

    王三叹轻松接住筷子,故作生气,瞪向柳含烟,不满嚷道:“吃喝拉撒,人皆有之,只吃不拉,那不成貔貅了?这种人人必定要做而又光明正大的事儿,为啥不能说?”

    “好啦好啦,你说得都有理。”龙中堂眼见叶翠和柳含烟先后放下碗筷,趁机起身告辞:“多谢韩姑娘盛情款待,在下吃饱喝足,先行告退。”

    “公子留步。”韩凤娇急忙起身挽留:“小女子还有事相商。”

    “是啊中堂,人家早说有事相求的,总不能吃饱喝足就滚蛋吧?”王三叹随声附和着走向房门:“不过我先去方便,你们慢慢商量……?”

    “呵呵呵——”

    王三叹话音刚落,忽听门外响起一阵阴测测的冷笑声。

    这笑声,好像来自寒冷的冰窖,几乎在每人心头同时掠过一阵寒意;又像从四面八方同时渗透进来,尽管还隔着厚厚的木门,可依然把屋中所有人倏然裹入一片阴冷之中。

    王三叹霍然一惊,急忙开门,可他刚刚触及把手,却见门缝中抖抖索索地挤进一条细细长长的青丝。

    他赫然一怔,愣神瞬间,只见青丝已经探进一尺余长,细细的青丝尖上迅速鼓起一粒黄豆大小的芽孢,好像一条细蛇似的陡然昂起,甚至还像能看到东西似的,颤颤巍巍地凝视着王三叹。

    王三叹骇然一惊,情不自禁后退半步,却又在退步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芽孢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迅速膨胀——眨眼便从黄豆长成馒头,旋即又如海碗……

    “王公子小心!”

    惊呼声中,韩凤娇已经飞身跃起,“仓啷”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凌空劈向脸盆大小的青色芽孢。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芽孢被砍下足有三分之一,应声砸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韩凤娇心中稍安,却丝毫不敢松懈,双脚落地处,正欲继续劈砍尚且残存的半个芽孢和支撑芽孢的颤抖青丝,突觉眼前一花——芽孢断开处赫然长出一张白中泛绿的清瘦人脸。

    她骇然一惊,倏然止步,定睛看去,只见青皮脸约有巴掌大小,一双骨碌乱转的小眼睛白多黑少,甚至眼白中还泛着绿光,好像深夜中的饿狼似的,阴涔涔地向她死死盯来。

    四目相对,只见青皮脸尖尖的下巴上,挂着一缕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随着枣核大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令人心寒的尖冷声:“不错,还算锋利。”

    韩凤娇把牙一咬,二话不说,正欲上前硬拼,却被王三叹一把扯住,仓皇后退到餐桌边上,心惊肉跳地看着青皮脸身后的两扇门上迅速涌进无数青丝——门缝里、门槛下、门框周围……

    青丝越来越多,越来越长,不大一会儿,但凡视线所及,但凡有缝隙之处,早已挤得密密麻麻——好像成千上万条无比细小的青竹蛇,互相缠绕着、颤抖着,越长越稠,越长越密……

    “他妈的!”王三叹喃喃自语地咒骂一声,咬牙切齿道:“若我宝枪在手,定能斩草除根。”

    可他发狠声中,却又赫然看到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挤进屋里的无数青丝,好像受到青皮脸吸引似的,争先恐后地拥挤到青皮脸下面,密密麻麻地紧绕一起,很快拧成一根水桶粗细七八尺高的青丝圆柱。

    而那张巴掌大小的青皮脸,居然像瓜熟蒂落似的,蓦得弹出芽孢,落在青丝圆柱顶上,甚至还眨巴着两只绿莹莹小眼睛,冲他龇牙一笑,笑得他蓦得打了个冷颤,眼睁睁地看着青丝圆柱上无声无息地长出一件绿色长袍,长袍中居然还又长出两条细长的胳膊和两条脚蹬绿色长靴的纤细长腿.

    刹那间,成千上万条青丝,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倏然长成一个瘦瘦高高五十余岁的绿袍老者!

    这一幕,匪夷所思!

    这种事,闻所未闻!

    这房中,阒寂无声!

    这几人,胆战心惊!

    可是,就在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之际,绿袍老者微微晃了晃刚刚成形的小脑袋,瞪着两只眼白泛绿的小眼睛,缓缓扫视众人,冷冷喝道:“谁是韩凤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