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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煮豆燃豆萁

    “哦?”凌一统哑然笑道:“他现在何处?”

    “这……”凌云志登时语塞,不由看向玄丝子。

    “回王爷。”玄丝子淡淡笑道:“此人名叫龙中堂,乃国子监新来监生,他为了一处宅院,将此剑送于二殿下。”

    “好啊,明日将他带来,小王亲自盘问。”

    “是,遵命。”

    “哎?云儿啊。”

    “是,父王。”

    “听说——你建了一个什么什么会?”

    “是,父王。”凌云志心头一颤,却也不得不如实回道:“您和大哥在朝堂为国操劳,孩儿也想为凌家出力。三年前,孩儿看到百乐帮欺行霸市,敛财甚多,觉得朝廷无暇管理,于是创建风云会。”

    “嗯——”凌一统从鼻孔里长长哼出口气,不满道:“帮会之事,流氓无赖所为,对朝廷而言不过疥癣之疾。你身为皇室贵胄,若要报效朝廷,理应像你哥学习,光明正大立于朝堂,怎能做这等不三不四的勾当?”

    “是。”凌云志诚惶诚恐,满面沮丧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低头认错:“孩儿知错。”

    “王爷。”玄丝子忽然轻声劝道:“老朽虽然不懂治国之道,可老朽觉得,二殿下此举,似乎也不无道理。”

    “哦?”凌一统不无诧异地瞟了玄丝子一眼,淡淡道:“愿闻高见。”

    “老朽以为,王爷之所以招募黄守仁,或许正因百乐帮是全国第一大帮,担心其遍及全国的数十万帮众祸乱生事,甚或为藩王所用。”

    “虽不全是,也算兼而有之吧。”凌一统含糊其辞道:“所以,小王才把他请来探探底细。”

    “可是,若掌管天下第一大帮之人是王爷自己人呢?比如——二殿下?”

    “唉!”凌一统不屑笑道:“先生之意,小王明白。可云儿这小打小闹的玩意儿,岂能和百乐帮相提并论?”

    “王爷,风云会组建不过两年有余,京城势力已经超过百乐帮。假以时日,风云会分堂遍布天下,能不能吞并百乐帮暂且不说,与百乐帮分庭抗礼以作牵制,还是大有希望的。”

    “哦?”凌一统微微惊讶,心中一动,转而看向凌宏/志:“宏儿,你怎么看?”

    “父王。”凌宏/志谨慎道:“孩儿以为,正如父王所言,我等乃皇家宗室。四海之内,莫非王土,大荒王朝的江山社稷都是咱们凌家的,何苦与那些鸡鸣狗盗一争长短?”

    凌宏/志虽然说得委婉,可书房众人无一不是精明之人,个个清楚明白——即便风云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可帮会首领却是堂堂勇郡王,不仅落下官匪一家祸国扰民的话柄,甚至还会被当作对抗朝廷的隐患势力。

    凌一统深以为然,而凌云志却觉凌宏/志分明故意拆台,恼怒交加却还无可奈何,只好强忍愤恨,仓皇应道:“大哥不用担心。日后,我把帮主之位传于别人,如何?”

    “先这样吧,容我想想再说。”凌一统似乎有些难以取舍,抬手止住凌云志,语重心长道:“以后做事,多向你哥学习,要看得长远,要时刻想到天下社稷和皇家体统。”

    “是,谨遵父王和大哥教诲。”凌云志虽然非常不服,也对凌一统的唠叨感到腻歪,可又不得不故作诚恳,恭敬领命。

    “嗯,很好。”凌一统长出口气:“天不早了,你们下去吧。玄先生,陪小王下盘棋,如何?”

    凌宏/志和凌云志应声退下。

    凌一统和玄丝子对坐软塌,很快展开布局。

    眼看棋局过半,玄丝子忽然轻笑道:“王爷今天行棋,似乎和往日稍有不同。”

    “哦?”凌一统盯着棋盘,头也不抬道:“愿闻其详。”

    “往日下棋,王爷落子如飞,招招见血,上来便要拼个你死我活。”玄丝子意味深长道:“可现在呢,王爷行棋缓慢,似乎不想短兵相接,而是想下盘好大的棋。”

    “知小王者,先生也。”凌一统呵呵一笑,话里有话道:“可知小王心思否?”

    玄丝子微微摇头,笑道:“王爷胸怀天下,老朽鼠目寸光,哪能猜透王爷的高深莫测?”

    “哎,先生过谦。”凌一统笑道:“姑且试试,如何?或者,给先生三次机会?”

    “好啊,权当陪王爷猜猜谜,散散心。”玄丝子略一思忖,试探道:“龙剑在手,即便稍有疑惑,以王爷偌大智慧,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

    “沾边。”凌一统依旧盯着棋盘:“这件算对。”

    “还有?”玄丝子稍感诧异,婉言笑道:“王爷看似静心下棋,不想还有这么多心思。如此辛苦操劳,不如和老朽一样做个闲云野鹤,岂不惬意?”

    “先生说得是啊。有朝一日,说不定小王真的随先生去做个闲云野鹤。”凌一统抬头笑道:“不过现在,先生不要岔题,继续猜猜看?”

    玄丝子思索片刻,迟疑道:“黄守仁貌似恭顺,其心深不可测,还有那三个护法,似乎来头不小。”

    “嗯,这个也算。”凌一统点了点头,低头看向棋盘:“这两件事,先生亲眼所见,以先生智慧,不难猜中,所以,请先生再猜。”

    玄丝子更加惊疑,沉思不语中,不知不觉观看棋局,忽然心中一动,试探问道:“西南和东北,可有不妥之处?”

    凌一统心中一惊,却依旧泰然自若,淡淡问道:“何出此言?”

    “王爷平时下棋,先稳四角,再图中原,而眼下之局,西北、东南稍显薄弱却置之不理,东北、西南两角已经厚实却依然寸土必争,所以在下妄自猜测,也许王爷不知不觉中对这两处多加关注了吧?”

    “先生所言甚是。”凌一统缓缓推开棋盘,喟然轻叹道:“西南福王,东北寿王,越来越不让小王省心呐。”

    “请王爷明示。”

    “他们拥兵自重,让陛下心忧,想把军权收回,可他们居然联合其余藩王共同反对。尤其前日朝会,居然当面顶撞陛下。陛下本就体弱多病,怒气交加,病情加重,至今卧床不起。”

    玄丝子微微错愕,心想朝廷和藩王居然互相猜忌到如此地步。于是谨慎沉吟道:“王爷,为避免王位泛滥,朝廷早已制定递降袭爵制度。而王朝定鼎不过九十余年,按理说,不会形成藩镇割据吧?”

    “先生有所不知。”凌一统道:“天下初定时,高祖皇帝开疆扩土,为激励将士,只能大加封赏。到太宗皇帝时,天下尚未平定。福王和寿王身经百战,有功社稷,不仅不便收回兵权,还得以册封亲王。”

    “那,陛下登基二十多年,何不及早图之?”

    “唉!”凌一统无奈轻叹道:“陛下登基之初,小王不过二十来岁,尚且懵懂无知。又逢西北蛮夷入侵,时战时和,历经数年,不得不依靠他们抵御外寇。”

    玄丝子似有所悟,却无言以对,只好随着喟然轻叹:“唉!”

    凌一统触动心怀,悠然神往,看向窗外,不无感慨道:“直到小王亲自出征,苦战三年,总算平定蛮夷。”

    玄丝子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王爷虽然筚路蓝缕,也算因祸得福吧?”

    “算是吧。”凌一统倒也不加掩饰,收回目光,飞快瞟了玄丝子一眼,又看向棋盘:“自那以后,蒙陛下恩宠,小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近三十年矣。”

    “平定蛮夷后,王爷手握兵权。”玄丝子似乎稍感惋惜,疑惑道:“为何没有收回兵权?”

    “悔之莫及啊。”凌一统摇了摇头,苦笑道:“平心而论,那时候,他们和小王同仇敌忾,出谋划策,浴血疆场,小王不忍心鸟尽弓藏,手足相残。”

    “唉!”玄丝子点头叹息:“说到底,王爷还是慈悲心肠。”

    “也不全是吧。”凌一统喟然道:“一来,陛下说,高祖和太宗未曾削夺兵权,不好开此先例;二来,小王年轻气盛,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更重要的是,陛下怜恤百姓,不想再起战乱,打算等他们去世后,爵位递降,顺其自然。”

    “既如此,他们已经年过古稀,再等几年就是。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凌一统喟然道:“近年来,他们招兵买马囤积粮草。陛下他们召进京来细加盘问,让他们自证清白。可没想到,他们和其他藩王已然暗中勾结,同进共退,居然当面顶撞陛下!”

    “惊驾之罪,那也是死罪啊。”玄丝子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凌一统摇头叹息道:“十多个藩王跪地求情,不能一块杀吧?何况,即便把他们杀了,又有何用?”

    “噢——”玄丝子似有所悟,沉吟道:“他们年事已高,说不定,远在藩府的那些世子爷们正巴不得呢。”

    “谁说不是?”凌一统苦笑一下,不无傲然道:“不过,若论兵马,小王岂会惧怕他们?”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玄丝子点头道:“若其他藩王也有异心,筹措粮饷有点困难。”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凌一统道:“不是小王自夸,若非小王亲自平定蛮夷,从而一直掌握兵权,那些狼子野心之辈,不知闹腾几次了呢。”

    “这就有点麻烦了。”玄丝子沉着分析道:“不怕他们坐山观虎斗,就怕他们趁火打劫。”

    “所以,小王才和先生秉烛夜谈,请先生为我献计献策,运筹帷幄。”

    “承蒙王爷信任,老朽定然殚精竭虑,为王爷分忧。”玄丝子沉吟道:“不过,老朽愚以为,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