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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把龙剑

    龙中堂和柳含烟霍然一惊,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龙中堂情不自禁地回头看看柳含烟,而柳含烟也正看向龙中堂,面面相觑,两人似乎均想向对方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谁也没能发出丝毫声音。

    尽管他们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可他们从对方充满惊讶的眼睛里似乎已经看穿对方心思——这把龙剑,虽然和龙中堂祖传龙剑一模一样,可是,不管此人去世多少时间,甚至哪怕刚刚离世,他手中这把长剑也绝对不是现在凌云志手中的那把龙剑。

    刹那间,两人心惊肉跳,如坠云雾,好像泥塑木雕似的哑口无言,久久未动。

    然而,仅仅沉寂片刻,柳含烟忽然心中一动,小声问道:“龙剑是一对儿吗?”

    “不知道。”龙中堂摇了摇头,若有所悟,却忽然岔开话题,商量似的问道:“把你放到水晶墙下,稍稍休息,好么?”

    “水晶墙?”柳含烟回头看看数丈外的那面透明墙壁,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水晶的?”

    “除了水晶,还有什么如此透明?”龙中堂苦笑道:“连这地板,还有顶棚,只怕也全是水晶的。”

    “那,把我放那边,你,你去干吗?”柳含烟似乎不想离开龙中堂温暖的脊背,稍显不满。

    “唉!”龙中堂长叹一声,喟然道:“看此人衣着,应该是个帝王。他身边这些人,应该是他的妻子儿女,忠臣良将。不管因何离世,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曝尸于此吧?”

    柳含烟默然无语,觉得不无道理,可回头看看水晶墙,又不无疑虑:“没有棺木,如何埋葬?再说了,院中地面都是石块,如何挖坑填土?”

    龙中堂登时怔住,微皱双眉,无奈沉吟道:“不如,将他们火化,撒入那条清溪,如何?”

    “唉!”

    柳含烟轻叹一声,算是默许,可心里却有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实在不愿和这些尸首待在一起。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阻拦。

    俗话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尽管他们和这些人毫无牵连,可既然有缘遇见,或许便是命中注定要帮他们的吧?

    她胡思乱想,沉默不语,倒让龙中堂有些过意不去。

    龙中堂猜到柳含烟心有畏惧,急忙商量道:“要不?把你送回院中?”

    “不,那儿太黑。”

    “那还是水晶墙下……”

    “也不。”柳含烟盯着水晶墙:“万一破碎,我躲不开……天哪。”

    话说一半,柳含烟忽然惊呼一声,喜笑颜开,甚至情不自禁地在龙中堂背上猛拍两下,惊喜嚷道:“快快快,中堂,把它打碎,不就出去了么?”

    “对啊!”龙中堂登时惊喜万分,却又大觉不妥:“可是,这么多房子,岂不可惜了?”

    “唉!也是啊。”柳含烟也有同感,无可奈何道:“把我放楼梯口吧,看着你出来进去,心里踏实。等安葬好他们,再找出口。”

    龙中堂深以为然,于是把柳含烟放在楼梯口,转身回到大厅正中,面对十几具尸首双膝跪地,朗声念道:“诸位前辈,晚辈龙中堂,误入此处,多有打扰,请多多见谅。晚辈斗胆,敬请诸位前辈火化后水葬,嗯,终究会流入大海,沉入泥土,也算入土为安。”

    念叨完毕,他轻轻伏地,磕了三个头,起身走向手持龙剑之人,同时还不忘对左右两边拱手致歉:“诸位前辈,君臣有别,长幼有序。既然这位前辈生前为君,从他老人家开始,诸位也无需见怪吧?”

    柳含烟听着龙中堂神神叨叨,开始之初还有几分伤感,可听到龙中堂劝慰死人,实在忍俊不禁,“嗤”的一笑,不无调侃道:“放心吧好心人,你把他们埋一块,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龙中堂也不理会柳含烟的揶揄,快步走到持剑之人身前,再次拱手致歉:“得罪了,前辈。”

    说完,他刚要伸手取下龙剑,却忽然发现剑尖下压着块一尺见方半寸余厚的白玉板。

    白玉般细若凝脂,几乎和厚厚的水晶底板融为一色,若不离近细看,根本难以发现,更不会发现玉板上似乎还有许多字迹。

    他微微一愕,急忙摘下宝剑,轻轻放在水晶地板上,又把此人稳稳托下龙椅,舒舒展展地平放在龙剑旁边,这才俯下身来,小心翼翼拿起玉板一看,惊讶道:“咦?好像一道圣旨。”

    “看他这排场像个帝王,十有八九是他遗言。”柳含烟虽然好奇,却并不以为然:“快念来听听,看写得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汝见此书,实乃天意。”龙中堂心中一凛,微微一顿,不由看向柳含烟,诧异道:“写给我的?”

    “哎呀,谁看就是给谁的。”柳含烟心想这家伙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有时聪明的不得了,有时笨的像头猪。不由好笑嗔怪道:“往下念呀。”

    “汝既至此,长宁宫不再安宁,朕……朕?”龙中堂虽然有所预料,可念到此处,依然不无惊讶:“还真是个皇帝。”

    “快念!”

    “朕与众卿,再难清净。望汝慈悲为怀,收殓朕与众卿残骸。朕不胜感激,必有重谢。安葬之法藏于龙座下剑鞘内,钦此。祁圣三年,元月初八。”

    “祁圣?三年?”

    龙中堂顿时一阵茫然,手捧玉板喃喃自语:“大荒王朝不到百年,没听过‘祁圣’年号啊,再说了,即便史书记载,历朝历代,似乎也没有‘祁圣’年号吧?柳姑娘,你听说过吗?”

    “管他呢?”柳含烟原本对历史也不感兴趣,又着急离开,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埋了吧。”

    “好。”

    龙中堂随手把玉板放在龙椅上,转到龙椅后俯身望去——只见龙椅下的一根横撑上,果然结结实实地绑着一柄剑鞘——不从龙椅后面探查,还真不易发觉。

    龙中堂取过剑鞘,一眼便看到剑鞘口露出一角黄绫,抽出黄绫,小心抖开,却有一尺余宽,二尺余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红艳艳的朱砂小字。

    为让柳含烟听得真切,他大声念道:“汝还算忠诚,朕心甚慰。以下叮嘱,切勿儿戏。由楼下左侧门而出,遇岔莫拐,径直前行,约百二十步,得见一馆,名曰‘飞天台’。”

    “切,还‘飞天台’?”柳含烟不满道:“糟蹋这么多民脂民膏,死了之后还想升天?我看,把他扔河里算了。”

    龙中堂对此人劳民伤财建造如此浩荡的地下工程也非常不满,可转念又想,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哪个不是这样劳民伤财?于是继续念道:“‘飞天台’两扇大门,各有九个拉环,面对大门,唯左门自上而下第四门环为进出机关,由下而上,自右向左,旋转两圈为开,反之,为闭。其余门环,万勿触动。”

    “如此歹毒,真是岂有此理。”柳含烟更加不忿,不满抱怨道:“白白给他干活,还有生命危险?”

    龙中堂心中颇有微词,却不愿背后谤人,只好暗暗叹息,继续念道:“入门之后,可见大小梓棺数十,朕之金色梓棺最为显耀。以汝在此所见之位列,依次安葬众卿,最后方可侍朕长眠,切记切记。钦此。祁圣三年,元月初三。”

    “比方才那道圣旨还早了五天!”龙中堂更加惊讶,轻声推测道:“想必他早已想要自杀,周密设置好身后之事,才让那些人陪他殉葬。”

    “哼!居心叵测,还是别管他了。”柳含烟满怀愤恨,却又不无嘲讽道:“不过,他倒要最后入殓,或是因为害死这些人,心中有愧吧?”

    龙中堂沉默不语,对此人颇为不齿,可眼见此人和全家老少还有手下重臣同时去世,肯定不是花好月圆的美好事件,说不定他们临死前遭遇很大不幸,亦或他生前多次遭受尔虞我诈,甚而历经腥风血雨,所以担心死后会遭受践踏,逼不得已出此下策,也不是不能谅解。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息一声,不无怜悯道:“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

    “你?”柳含烟发现龙中堂从走进这圆梦阁,不像之前那么百依百顺,非常不高兴,不满讽刺道:“你贪图他许诺的东西吧?”

    “那哪能呢?”龙中堂婉言劝道:“若贪图他东西,在殿里搜寻就是,何必征得他同意?只是——纵然他生前做过坏事,最终落得全家老少和亲朋好友同时丧命于此,也算已遭天谴。既然见到他遗言,如他所说,也算天意。举手之劳,就别再计较了。”

    “哼,你说啥都有理。”柳含烟虽然觉得龙中堂说得有理,却兀自嘴硬,色厉内荏道:“反正我现在动不能动走不能走,只能靠你,自然你说了算。”

    “这。”龙中堂有些左右为难:安葬这些人,柳含烟不高兴,不安葬这些人,又于心不安。只好恳求道:“柳姑娘,你误会了,这样吧,在下替这些死去的前辈,给您求个情,看在……”

    说着,龙中堂抬手示意他身后的几个妇女和那个小男孩,又是一阵伤感,几欲落泪,黯然道:“看在几位夫人和孩子面上,帮他们一把吧?”

    其实,柳含烟早已默许,只是个性好强,不想让龙中堂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而已。如今一看龙中堂不仅诚心恳求,满面悲戚地提及那些死去的妇女和孩子,也是一阵伤感。

    她本想再揶揄两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怅然道:“我,我给你开玩笑的,我觉得帮不上忙,你一路背着我累了大半天,还要干这么多活。”

    “没关系,一点都不累。”

    龙中堂放下心来,匆匆忙活开来。

    他按照遗书所言,依次抱着死尸下楼上楼,来回穿梭,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足足辛苦两个时辰,总算把持剑之人的十五个家眷臣僚全部安放在“飞天台”中。

    可是,当他第十六次站到圆梦阁二楼楼梯口处,习惯性地看向打坐练功的柳含烟时,却发现人去地板空!不由骇然一惊,惊慌喊道:“柳姑娘,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