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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艾丽莎的圣诞礼物

    一颗颗深褐色的,烤制得恰到好处的咖啡豆被艾丽莎用羊脂玉般白皙纤细的手指拣出,放在一张白色的垫纸上。不一会,这张白色的垫纸上已经堆出了一个小小的、由咖啡豆构成的山丘。每一颗褐色的咖啡豆都圆润饱满,经过小火短时间的烘烤后散发着咖啡独特迷人的醇香。经过这一轮筛选,咖啡豆中哪怕是略有瑕疵的豆子都艾丽莎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所有留下的咖啡豆都是最为优质的。尽管没有经过研磨,但它们苦涩的香气依旧迷人。在对咖啡的品质的追求上,艾丽莎的挑剔与苛刻已经达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她认为任何有瑕疵的咖啡豆都会在萃取过程中破坏整杯咖啡口感的协调与一致性,而这对于她极高标准的味蕾是无法接受的。也正因如此,她烘烤出的咖啡豆最终被萃取的比例低得惊人,几乎有一半的豆子都被她拣出并抛弃了。

    紧接着,艾丽莎小心翼翼地隔着洁白的垫纸将咖啡豆形成的小山托起,一股脑地倒进了咖啡的研磨壶中。研磨壶的内胆是金属制成的,大小不一的咖啡豆落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回声,既像是一阵急促的暴雨,又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艾丽莎接下来用白得透出青色血管的小手握住研磨壶的摇柄,一下又一下耐心地研磨着。咖啡豆在一次又一次的研磨中被斩断切开,研磨壶中传出的悦耳的“沙沙”声在落针可闻的室内变得异常清晰。同时,咖啡豆的香气从粉末中更加浓郁地迸发,这股夹杂着水果香气的咖啡味道顷刻间弥漫了整个房间。烘焙过后的咖啡豆的气味往往都不是单一的,这是由咖啡豆的生长地区的气候以及咖啡豆的处理方法所决定的,比如有些咖啡豆带有些许花香或者蜂蜜的香甜。艾丽莎的这款咖啡豆产自欧洲,苦涩中带着水果香,入口后的回甘中掺杂着强烈的酸味。正因为这独特的口感,艾丽莎才会把它作为自己最钟爱的一款咖啡豆。

    接下来,便到了制作手磨咖啡最重要的步骤——萃取。艾丽莎小心地从抽屉中拿出一张深棕色的滤纸,把它放在一个透明的漏斗里,并且用食指仔细地将滤纸的边缘摁压了一遍,以保证它能和漏斗壁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紧接着,艾薇琳娜将研磨好的咖啡粉倒入漏斗中,并取出先前准备好的开水倒入漏斗中。滚烫的开水在从壶口坠落的过程中散发出白色的水汽,这些水汽遇到寒冷的空气后瞬间凝结,形成一小缕白色的氤氲水雾。

    这一次,她选的粉水比是1:10。其实对于制作咖啡的新手来说,最经典的粉水比是1:15,这样冲出来得咖啡既不会过苦也不会寡淡。但艾丽莎在咖啡的口味上有独特的见解,她钟爱高浓度的咖啡强烈的苦涩与酸味,这股苦涩才是咖啡真正的灵魂。

    渐渐的,一滴一滴棕色的咖啡液从漏斗狭窄的通道中挤出,滴在了透明的咖啡壶中。当观察到漏斗开始流出棕色液体后,艾丽莎便停止了注水。接下来的一分钟的时间是属于焖蒸的,热水停留在咖啡液中逐渐吸收咖啡粉末中的精华,同时它自身也染上咖啡的苦香,最终凝聚成褐色的结晶。当看着咖啡液一滴一滴地向下掉落,发出“滴答”的响声并汇聚在一起时,艾丽莎感到了一种成就,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

    焖蒸时间结束,艾丽莎第二次开始注水。她将热水顺时针倒入咖啡粉末中,这些褐色的咖啡粉末被热水托起,旁边簇拥着一团又一团的棕色泡沫。这漂浮着的褐色小岛随着咖啡液的渗出而缓缓下沉,直到最后彻底崩塌。

    不同于现代人经常喝的速溶咖啡,手冲咖啡呈现的棕褐色是透明的,这是因为在整个萃取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咖啡粉末透过滤纸混入咖啡液中。正因如此,整杯咖啡呈现出透明的质感,远远望去像是化学实验中不知名的试剂溶液。经过艾丽莎的这一番操作,不大的“艾丽莎侦探事务所”已经飘满咖啡的香气。

    艾丽莎将这一大杯咖啡中的一部分倒入白色的小咖啡杯中。这只咖啡杯精美别致,只有艾丽莎的手掌大小。它的样式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杯壁上雕刻着一朵朵花瓣,花瓣的边沿镶着金边,看上去价格不菲。

    艾丽莎将鼻子凑到了咖啡杯的边沿,轻轻嗅着咖啡的热气。随即,她用小汤匙将咖啡轻轻搅拌,然后抿了一口。

    “果然还是这个味道,”艾丽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这股独特的苦涩与酸味她再熟悉不过了,“在这么寒冷的冬天,能喝上一杯热乎的咖啡真是太幸福了。”

    艾丽莎的脸上的幸福感仿佛快要溢出来了,在这一刻,咖啡给她带来的温暖似乎顺着喉咙留到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感觉暖洋洋的。热腾腾的咖啡是寒冷的冬天里最大的慰藉。

    在这么冷的早晨喝上一杯热乎乎的咖啡,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加让人感觉幸福与满足呢?

    紧接着,艾丽莎又倒了一杯咖啡,并且将白色的咖啡杯放到精致的瓷托盘上,端给了正瘫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周之昊。作为艾丽莎侦探事务所仅有的员工,周之昊在大部分时间里的工作就是打扫事务所,整理档案,并且把桌椅杯具摆放整齐。当然,偶尔他也会被派出去宣发传单,或者是对别人进行敲诈勒索坑蒙拐骗以赚取一些外快来弥补艾丽莎侦探事务所的财政赤字。

    “这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冲的手磨咖啡,就当是你打扫了一上午事务所的奖励,尝尝吧。”艾丽莎轻声对他说道。

    “谢谢。”周之昊接过咖啡杯,露出浅笑。

    得益于艾丽莎侦探事务所的臭名昭著以及寒冷的天气,这样一个上午是注定不会有客户拜访的。因此,周之昊可以简单地放松一下。他闻了闻咖啡的气味,虽然初来乍到时的他喝不惯咖啡,但经过艾丽莎几个月的调教之后他的味蕾已经完全能够接受咖啡的气味,同时也对不同种类的咖啡豆的口味有了一定的了解。

    伦敦的冬季一向是湿冷的。透过艾丽莎侦探事务所的窗户,周之昊可以看到窗外如死一般灰色阴翳的天空,没有一点阳光。寒冷呼啸的北风卷过木质的窗框,用蛮力吹得窗户在寒冷中瑟瑟发抖,像是在冬夜中因迷失方向而恐惧的孩童。

    就在他捧起精致的小咖啡杯准备啜饮一口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它同时宣告着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此时已经回到前台的艾丽莎回头给了周之昊一个眼神,意思是“还不快去招待客人?”

    周之昊赶忙放下近在咫尺的咖啡杯,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门前。他一边疑惑着居然会有人在这么冷的天登门,一边握住木质大门的门把手并推开了发出“吱呀”声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丰腴的女性。她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一头金发,五官算不上好看。她的脸上没有搽粉,劳累的工作和岁月的沧桑在她的脸上印下了一道道沟壑,这些沟壑堆在一起让她的脸显得更胖了。唯一比较突出的五官就是她水汪汪的眼睛,但这双眼睛背后却透露出些许的慌乱和无措。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粗布长裙,裙子十分简朴,几乎看不到什么装饰和线条。在推开大门时,周之昊还看到了她那因为长时间在冷水中浸泡而龟裂的粗糙双手,有几根手指处的表皮甚至已经脱落,露出了粉嫩的真皮。

    “根据这身穿着判断,她肯定不是什么有钱人,甚至连中产阶级都差得远。她手上的皮肤都皴裂了,看上去像是经常用手工作,这样一来的话....应该是洗衣女工吧?在这样寒冷的冬天还要浆洗衣服,也难怪手上全都是伤,真是不容易。”在开门的一瞬间,周之昊就根据眼前客人的基本信息将她的工作和可支配收入进行了大致的估计,这种基本能力是作为侦探必须的。只有了解了客人的情况,他才能更好安排下一步的计划。具体来说,对于那些时常穿着丝绸制成、有着艳丽的色彩和精美刺绣的连衣裙的阔太太们,艾丽莎侦探事务所就狠宰她们一笔,反正这点小钱对于整天挥金如土的她们来说也不算什么;而对于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劳苦大众来说,他们就仅仅象征性收取一些费用。

    “你好,请问这里是艾丽莎侦探事务所吗?”那个矮胖的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的,快进来吧客人,外面太冷了。”周之昊把她领进屋内。温暖的屋子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外面的天寒地冻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股温暖顿时让有些拘谨的女人放松了不少。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周围,似乎是担心自己过于简单的着装和周围精致的装饰有些格格不入。虽然她的这些小心思十分隐蔽,但还是被周之昊敏锐地捕捉到了。

    “客人您好,我是这个事务所的主人艾丽莎。”艾丽莎从放着咖啡壶的前台后面走出。她戴着一个浅蓝色的贝雷帽,红润的嘴唇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连衣裙的肩膀处做了镂空处理,镂空处还有玫瑰图样的黑色蕾丝。裙边则是一层白色的蕾丝花纹,蕾丝上密密麻麻的针线勾勒出繁杂却美妙的图案。下身是白色的长筒袜和黑色的圆头皮鞋。不管怎么看,这身打扮和18世纪的主流审美都有些格格不入。

    这位中年妇女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古怪的打扮,因此多打量了眼前的这个看上去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少女一会。

    “请坐下休息一下吧,有什么需求请告诉我们,我们很乐意为您服务。”艾丽莎把客人领到沙发上坐下,同时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白色咖啡杯,为她倒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好的,太感谢了。”那个中年女人接过艾丽莎倒的咖啡,或许是因为眼前的少女的服装过于华丽,与她的那件已经洗得快脱色的裙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语气听上去甚至有些卑微。

    她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说到:“我叫萝丝,这次来到您的事务所是想寻求一些帮助。”

    “能不能麻烦您说的具体些?”

    中年女人有些扭扭捏捏,似乎是难以启齿。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过了几秒,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顿了顿,然后说到:“我和我的丈夫是在五年前结婚的,他是一个工厂工人,我是洗衣女工,因此我们的家境不算好,更没有钱来抚养孩子。我丈夫他每周要在工厂工作六十个小时,工厂的工作环境极其恶劣,而且经常受伤,我真的很心疼他,有一次....”

    “请抓住重点,夫人。”

    她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艾丽莎小姐,我这个人一说起什么就没完。”

    “没关系,请继续说下去。”

    中年妇女继续说道:“我的丈夫为人老实本分,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哪怕是在每周唯一的休息日他也只是去酒馆和朋友喝些啤酒消遣一下。但是最近的半个月里他每周的休息日都早出晚归,而且我还去他常去的酒馆里问过,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过来喝酒了。每当我在他回来时问起他去干了什么,他就总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而且还对我遮遮掩掩,好像是在背着我做什么事情一样。我怀疑.....”

    “您的丈夫有了外遇?”艾丽莎一针见血道。

    中年妇女低下了头。她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好的,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您的大致情况了。所以,您来这里是打算雇佣我们为您寻找您丈夫出轨的证据吗?”艾丽莎说道。

    女人的脸变得通红:“我也不想怀疑我的丈夫,但是....”

    “没关系,您不必为此自责,您的怀疑是合理的。”艾丽莎安慰道。

    “但是,我真的没有多少钱来雇佣你们。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10英镑,请您看看这些钱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只能...”中年女人说道。她没有提及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临近圣诞节的当口,艾丽莎侦探事务所已经是伦敦唯一一家还正常营业的事务所了。如果艾丽莎拒绝了她的请求,那么她将没有别的去处。

    “您的资金完全足够雇佣我们为您服务。事实上,我们只会取走一英镑作为定金,如果委托顺利结束,我们还会另取走您的一英镑。”

    “真的吗?这...这真是太感谢了!”中年女人被艾丽莎低得惊人的价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事实上,这个价格对于任何侦探事务所来说都是在做慈善。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对艾丽莎侦探事务所的恶名有所耳闻,有人说这家事务所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有人说它没有职业道德,甚至会拿顾客的隐私作为把柄来敲诈勒索,但无论是谁在说的时候都痛骂了那个穿着古怪、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矮个子老板娘。如果不是此时的伦敦里已经没有其他开着的侦探事务所,她才不会来到这里雇佣侦探。但是,眼前的那个老板娘明明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收费更是低得惊人,这和别人的描述中的老板娘简直截然相反。

    “这是我们一贯的价格,太太。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提供您的丈夫的具体信息,比如他的姓名、住址、外貌,工作地点....”

    “当然没问题,我丈夫叫比尔,他和我住在伦敦东区汉博礼街的3号楼,这楼是我们租的,只有最上面的一层属于我们。他很高,大概有六英尺,头发是棕色的,高鼻梁,身材偏瘦。他在伦敦的富勒姆工厂工作,目前...”

    “这些已经够了,太太,如果顺利的话,三天之内我们就能给您提供证据。”

    “三天?”妇女很惊讶,她知道大多数私家侦探都是收钱不办事的主,拿到钱之后工作效率极其低下,一般能在一周之内有所行动都算得上是高效率了。

    “是的,我们工作是很有效率的。”艾丽莎报以微笑。

    妇女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似乎是在害怕艾丽莎诈骗走了她的钱后不去干事。

    艾丽莎则继续报以微笑。她的微笑很有感染力,让人看了后会不由自主地镇定下来,相信眼前少女所说的一切。

    在这之后,艾丽莎又和这位妇女交流了委托的具体细节,随后送走了这位客人。

    “所以...你想怎么办?”关上事务所的大门后,艾丽莎看了看正收拾着桌子上的杯具的周之昊,问道。

    “今天是周六,如果那个男的真的行动这么有规律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可以直接驻守在他们家门口,然后明天早上跟踪他出去,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

    伦敦东区是整个伦敦最混乱,肮脏的地方,外来移民、苦工,妓女,瘾君子们聚集在这里,他们每天沉沦于酒精、毒品,通过放纵自己来获得最低级,最廉价的快感。正因如此,这里的暴力事件层出不穷。如果说伦敦西区象征着权力、贵族和奢华,那么伦敦东区象征的就是与之相反的低贱的一切。这块地方就像是输水管道回弯处顽固的水垢,不遗余力地污染着经过的每一道水流。

    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但是因为工业革命带来的严重污染,周之昊抬头也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星星与月光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经过了一条河流,小河里的水颜色发黑,浑浊的河水和腥臭的味道都在告诉他这里已经不再适合鱼类居住。他为这条小河的“死”感到惋惜,但在伦敦里还有无数条这样已经死去、腐烂,或是半死不活的小河,他们就像一条条穿行在市区的病变、腐烂的毛细血管。

    不幸中的万幸是汉博礼街三号楼的对面有着一条长椅,因此,周之昊和艾丽莎可以坐在长椅上休息。因为不确定对方几点出来,周之昊和艾丽莎索性直接从午夜开始蹲伏,反正两人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一晚上不睡也无伤大雅。

    为了缓解等待中的无聊,艾丽莎带了一本《基督山伯爵》打发时间。吸血鬼的夜视能力远超常人,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也能正常读书看报。她捧着这本比她脸还大的书仔细地研读着,整条街道很寂静,只能听见艾丽莎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

    周之昊也带了一张报纸,但他早就看完了,无所事事地望着天。渐渐地,他居然睡着了。

    “别睡了,快起来,目标出现了。”他被叫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周之昊睁开惺忪的睡眼,他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

    艾丽莎又摇晃了他几下,然后用手指向不远处。周之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高个子男人从汉博礼街三号楼走出,他手中提着一个亚麻色的大袋子,身上穿的衣服是工厂发的制服,制服被洗过无数次已经褪色得失去了蓝色的底色,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

    周之昊和艾丽莎迅速跟上。他们看到那个男人提着大袋子穿过了好几条街,左拐右拐最终来到了一个酒馆的门前。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没有进入酒馆,而是轻车熟路地走进酒馆旁边的一个暗巷中。

    暗巷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醉汉。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衣衫不整,基本失去了意识,偶尔才发一出一两声无意义的哼哼,但他们每个人的毛孔都无一例外散发着刺鼻的劣质酒精的味道。因为伦敦的冬夜过于寒冷,他们敞开的胸膛冻得发青,甚至有人出现了失温的症状,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很可能被活活冻死。但这种事情对于伦敦东区的人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从任何角度来讲,这残忍的冬夜冻死几个流浪汉或是醉鬼对他们都是一件好事。这些醉鬼的身边倒着绿色的啤酒瓶,有的啤酒瓶已经被摔碎了,透明的玻璃碴子散落在地上。

    周之昊通过异于常人的视力隔着一条街看到那个高个子男人掏出袋子中的夹子,一片一片认真地捡拾着地面上的碎片。当碎片被捡完之后,他又将地面上所有完好的啤酒瓶子收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巷子。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这些醉鬼一眼,因为这些社会渣滓的死活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周之昊和艾丽莎继续跟踪着那个男人。他们看到那个男人在捡完这个巷子的玻璃瓶子后又连续去了好几个酒馆旁的小巷,直到将整个袋子装得满满当当。随后,男人去废品回收站将整袋的玻璃瓶子和碎片交给了回收中心,换取了几先令的硬币。当他用布满汗水的双手接过这些硬币时,太阳已经高悬在头顶了。

    艾丽莎和周之昊对视了一眼,答案对他们来说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样一来,每周日都早出晚归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是啊,这谜底简直简单得不用推理。”两人相视,露出了微笑。

    下午,5点整。

    太阳渐渐西斜,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大火球挂在天边。夕阳的一缕余晖照在汉博礼街的3号楼的门板上,也将站在门口的艾丽莎的脸映得金黄,像是某位大师画作中带着圣光的天使。

    她叩响了眼前的房门,片刻后,一位矮胖的金发女人开了门。

    她看到眼前站着的少女后,眼中露出难掩的惊讶:“艾丽莎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来是为了告诉您,我们的工作进展很顺利,已经查明了真相。说真的,您对您丈夫的怀疑完全可以打消了,他是一个好人。”

    “什么意思?您能说的更详细些吗。”

    “没什么,我想您很快就会知道了。对了,顺便祝您圣诞节快乐。”

    妇女依然不解,她还想问几句,但是艾丽莎已经转身走了。她追出去,却发现艾丽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坐在家里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但显然没有什么结果。十分钟后,房门再一次被敲响。她飞奔到房门处打开,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她的丈夫比尔。

    “哦,比尔,你又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没什么,真的,没去哪。”比尔搪塞道,他的态度让那个金发女人十分恼火。他已经敷衍了她一次又一次,而今天,那个什么侦探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和比尔漫不经心的态度终于让她无法忍受了,她决定在晚饭后跟比尔摊牌。

    她照常为比尔做了晚饭。晚饭极其简单,是两块干面包和一碗豆子汤,豆子汤的颜色看上去像是放了很久,让人很没有食欲。两人无话,沉默着吃着晚饭,房间里的氛围尴尬而冰冷,只能听到让人牙酸的咀嚼声。

    终于,晚饭结束了。金发女人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找到了释放的机会:“比尔,我.....”

    “亲爱的,让我先说吧。”比尔打断了金发女人。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小盒子上系着粉色丝带捆成的蝴蝶结,盒子的周围画着圣诞帽子和拐杖糖,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圣诞的氛围。

    “打开它吧。”

    女人解开了蝴蝶结,打开了这个白色的盒子。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铁制的书签,书签是银色的,正面画着一个白胡子的慈祥的圣诞老人,背面则是一只拉着雪橇的麋鹿。这只书签正放在黑色天鹅绒的垫子上面,等待着它的主人。

    “亲爱的,不知道你是否记得,这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了。或许是日子太过艰难,我们被忙碌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一次也没有庆祝过纪念日。明天正好是圣诞节,我特地挑了这个书签作为圣诞礼物。我记着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正捧着一本《基督山伯爵》仔细地看着,所以,这个书签作为礼物再好不过了。”

    “天..天呐”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如潮水般的幸福与喜悦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了。在这一瞬间,她理解了艾丽莎跟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同时感觉到一阵羞愧,她羞于对自己的丈夫的猜忌与不信任。正如比尔所说的,或许是因为生活的负担太重,她早就将结婚纪念日抛诸脑后,因为生活的柴米油盐已经将她的大脑占满,再也无暇顾及生命中的确幸。

    对她而言,这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圣诞节。

    就在此时,透过窗户女人看到外面飘起了雪花。一片片鹅毛大雪飘落到玻璃上,似乎是上帝在降下他对世人们的圣诞之吻。楼下的商店拉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圣诞树,圣诞树上挂满了礼物和彩球,孩子们兴奋地绕着圣诞树奔跑,看着树顶的星星闪闪发光。热乎乎的姜饼干的气息伴随着孩子们哼唱着“jinglebell”的声音弥散到窗外,予以这在大雪中的城市无限的祝福。

    “所以,你最终还是没收那另外的一英镑啊。”周之昊将手放在大衣兜中,和艾丽莎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一片雪花飘落到了艾丽莎的贝雷帽上,此情此景,让他想到在大本钟时飘在艾薇琳娜肩上的那片鸽子羽毛,以及悠远的钟声。

    “没有啊,就当是给他们的圣诞礼物了。”艾丽莎回道。

    两人漫步在大街上,可以看到街边一家又一家的店铺打开大门,露出里面五彩的灯光和绿色的圣诞树。周之昊看到商店里有几个孩子头戴着红色的圣诞帽,手上拿着拐杖糖,脸上溢满笑容。整座城市好像喝醉了,醉倒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之中。

    “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周之昊小声说道。

    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了艾丽莎。艾丽莎用白里透红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并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胸针,胸针是银色的,勾勒出四叶草的形状。四叶草的叶脉被清晰地刻画出来,它的中心处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下面的叶柄微微弯曲出迷人的弧度。

    “那个...能不能请你闭上眼睛。”

    艾丽莎轻声请求。

    周之昊闭上双眼。他感受到晶莹的雪花落在皮肤上所带来的冰凉。

    随即,他的脸上传来双唇温热的触感。

    “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