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尘埃落定
简星若来到了“凌霄阁”的帮会驻地——不，其实只是间酒馆。
游戏内当然是有帮会驻地这些设定的，但现在尚处于初期，此地天苏岛更是相对偏远的所在，正经帮会驻地自然无从谈起，凌霄阁的人只是挑了个酒馆作为帮众碰头的常用地而已。
此时天色尚早，酒馆里聚的人不多，简星若远远望见他们谈笑，突然冥冥中灵光一闪，扭头转进一条暗巷。
一个矮个子少女背对她向远处跑去，她想也不想地追过去，直追出几条巷子，两人才停在一堆柴垛前。
少女衣裙上满是土灰，从散乱的发丝间，依稀可辨娇俏的面庞，正是她这段时日一直想拜其为师的队友顾南——也就是雁杳杳。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样不正好刺杀凌霄阁的人嘛……”
雁杳杳扯了扯嘴角道：“怎么样？是不是又破又邋遢，这样还想让我当你师父吗？”
简星若笑道：“你可别闹了，我是真心觉得你有本事，才想拜你为师的！”
“我也没闹呀……像我这样临阵脱逃胆小如鼠的家伙，你现在一定嫌弃死了吧！”
“什么临阵脱逃，这都什么呀？”
“昨天我一个人躲起来了，因为怕被发现……我明明可以去把队友救出来，却自己跑了……”
这一瞬间雁杳杳想了很多，她想过简星若也许会愤怒地指责自己，也想过她会猜测“你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这或许也是她期待听到的。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简星若只说：“喂！这只是游戏诶！”
这个现实中双腿残疾的少年顶着自己姐姐的面貌，双手叉腰皱眉微嗔道：“什么嘛！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啊，干嘛想那么多啊！王霸霸自己想不开要一直死就随他去啊，我们有什么办法？”
雁杳杳愣住了，在感到一阵安慰后，心底涌动的是更复杂的情感。
这只是个游戏……
简星若滔滔不绝地说着，从吐槽王霸霸转到怒骂凌霄阁，在说累了的间隙瞥了一眼，发现雁杳杳提起剑，神色却愈发黯然时，才察觉不对停住了话头。
“你……”
“我要去杀人喽。”
简星若深吸一口气道：“南姐，其实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的，你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事乘船躲到别的地方，这游戏这么大，凌霄阁的人找不到你的，而且说白了他们对这件事也记不了多久！”
“杀他们几波再走也一样咯。”
“但这样你自己会更加暴露吧！”
雁杳杳心里一惊，握紧剑柄，眯起了双眼。
“……暴露什么？”
简星若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南姐，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在隐藏着什么，一般人没有这份眼力，我却不同。你每一次战斗时那超越游戏机制的格挡与闪避，那用技能无法解释的精妙剑招……与之相对的，是你经常的放水克制，以及在各种方面的谨小慎微，你甚至到现在都不愿意加任何一人的好友……”
简星若忍不住摇头轻笑：“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你该不会是从某个隐秘世家叛逃出来的吧？哈哈，可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秘密，如此高调地与凌霄阁这样一个有些规模的帮会对上，一定是件让你特别为难的事！所以——”
“不为难！”雁杳杳打断了她的话，“你自己也说了，大不了事后一走了之。况且，我并没有什么秘密！”
简星若听着她生硬冷淡了几分的语气，微微有些慌神：“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刺探你的意思……”
“是么……可你又能帮得了我什么呢？”
雁杳杳不再多言，从她身边一晃而过，向着来路，那间凌霄阁帮众聚集的酒馆掠去。
“我能帮你！”简星若在身后喊道，可当然追不上她的步伐。
这种情况没人能帮……
雁杳杳默默想道，且不说简星若不可能理解她这样，一道孤魂陷在游戏世界的处境，她作为一名普通玩家，也远不能和一个帮会抗衡。
料峭寒风迎面，她愈发感到一阵阵置身北极雪原般的孤独。
“刺杀几波玩家倒是没什么难的，问题是之后……会不会被挂贴吧啥的？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她快要走出暗巷，还在想东想西时，却猛然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你tm很牛啊？”
“就你们叫凌霄阁啊？蓬莱第一大帮！”
三四队人马从不同方向蜂拥而至，每一支队伍又有十来号人，乌泱泱地冲进酒馆，可怜凌霄阁此时在这的只有不足十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灭了。
暗中观察的雁杳杳一脸懵逼，看着队伍中一个有些面熟的男子站了出来，和另一支队伍的人攀谈起来：“哟，你们浪姐帮也来了啊？”
对面的女子扶额道：“这名字叫得好怪啊……话说你们钓鲸客不是号称全都是生活系玩家吗？怎么也过来了？”
“我也纳闷呢，帮主那么佛系的人……据帮里小道消息说是收人钱了，还不少！”
迅速解决战斗的各帮派人员一派和气地凑在酒馆门前，聊着八卦，忽然有报信的人传来消息，说凌霄阁的主力开始在码头聚集，于是这几支队伍汇成四五十人的大队，又杀气腾腾地冲向了东边儿……
这一幕幕情形让雁杳杳完全摸不着头脑，挠乱了头发，也只好先跟了上去。
而从这酒馆到码头上的一路，大队又陆陆续续遇到一些凌霄阁的玩家，其下场自不必多说，全都被当街碾杀了过去。
走走停停也耽误了些许功夫，等到了码头，一切竟然已经看上去尘埃落定了——
码头上是比这支大队、比凌霄阁杀鸡儆猴埋王霸霸那天还要多的人，而且这次姑且不算远远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光是中央各帮会的玩家，就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这些人虽能大致看出来自几个大帮会，彼此倒也不算泾渭分明，都神态轻松地站在一起，各聊各的闲话；而最中央的一个圈子里却格外明显，无论躺在地上不动弹的、或是刚复活骂着街往上冲的，都是“凌霄阁”的玩家。
——刚才还说凌霄阁的主力在往码头聚集，这边一看，分明是全帮都已经被埋在复活点了！
雁杳杳这下真是目瞪口呆了，她站在一节围栏后，把剑无意识地往木桩上一剁，一声握草就爆出了口：“啊？不是说蓬莱第一大帮凌霄阁吗？就这？”
“内、那不是他们吹的嘛！吹……吹牛又不要钱！”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雁杳杳立刻回头，只见简星若扑在地上，还正气喘吁吁：“南姐、虽然我自己也是想……多锻炼下走路，可还是希望能照顾下我这个残疾人啊！”
雁杳杳讷讷道：“啊这、这不是赶着打架嘛……”
“已经没有架打喽，顶多吃吃瓜。”
“就离谱！所以说我担心了半天的蓬莱地区第一大帮，真就这样倒了？”
简星若缓了口气，站直了身子凭栏远眺场中，平静道：“说了他是吹的，至少这边自开服以来一直自称生活系帮会的“钓鲸客”，规模就与他们不相上下，更不用说我还找了“离岛”、“兴风作浪的姐姐”、“天线短路宝宝”等好几个帮，还买凶……”
“停停停！”
雁杳杳揉着太阳穴，龇着牙问道：“你先等会儿……先不说这都什么离谱的帮会名，我没听错的话——你找的？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
简星若直接一个小熊叉腰：“对啊！”
“可是你怎么能找来这些人的？难道是到贴吧论坛之类的去发帖了？”
“怎么可能，我既然知道你为难，当然不会张扬了！”简星若拍拍胸口道，“放心吧，是私下的交易！带刷副本这么长时间，我也有了各大帮会里一些人甚至帮主的好友，出事之后，就直接收买他们来帮忙了！”
雁杳杳依然不可置信：“可是，这些帮会有这么好收买吗？你有那么多钱？”
简星若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游戏里没有，游戏外就不一定了——我就算站不起来，好歹也算世家公子诶！况且这边的帮会早就看凌霄阁那群傻子不爽了，这一次可以说是共襄盛举！”
——是了，简星若和她倾诉过自己的愧疚，却没有说过家里有苛待他这个残疾的孩子，甚至言语间杳杳还模糊地感到，至少他的姐姐是喜欢、照顾他的……
那么背靠着一个神秘的武学世家，游戏世界里，区区一个边远地区的帮会，若简星若真的严肃起来用上现实世界的力量，自然也算不上什么难题。
至此，雁杳杳才确信事情已经结束，一口气吐出，顿觉天高云淡，日暖风轻。
“谢了……星若，你这次，真的帮了我大忙。”
“我就说我能帮你吧！”
雁杳杳看着少女得意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嘿嘿嘿~——”
少女的双眼眯了起来，似乎隐含深意，而雁杳杳见此愣了愣，也很快反应过来，释怀地笑了。
果不其然，简星若不知多少次地问道：“那么，我能拜你为师吗？”
游戏内当然是有帮会驻地这些设定的，但现在尚处于初期，此地天苏岛更是相对偏远的所在，正经帮会驻地自然无从谈起，凌霄阁的人只是挑了个酒馆作为帮众碰头的常用地而已。
此时天色尚早，酒馆里聚的人不多，简星若远远望见他们谈笑，突然冥冥中灵光一闪，扭头转进一条暗巷。
一个矮个子少女背对她向远处跑去，她想也不想地追过去，直追出几条巷子，两人才停在一堆柴垛前。
少女衣裙上满是土灰，从散乱的发丝间，依稀可辨娇俏的面庞，正是她这段时日一直想拜其为师的队友顾南——也就是雁杳杳。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样不正好刺杀凌霄阁的人嘛……”
雁杳杳扯了扯嘴角道：“怎么样？是不是又破又邋遢，这样还想让我当你师父吗？”
简星若笑道：“你可别闹了，我是真心觉得你有本事，才想拜你为师的！”
“我也没闹呀……像我这样临阵脱逃胆小如鼠的家伙，你现在一定嫌弃死了吧！”
“什么临阵脱逃，这都什么呀？”
“昨天我一个人躲起来了，因为怕被发现……我明明可以去把队友救出来，却自己跑了……”
这一瞬间雁杳杳想了很多，她想过简星若也许会愤怒地指责自己，也想过她会猜测“你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这或许也是她期待听到的。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简星若只说：“喂！这只是游戏诶！”
这个现实中双腿残疾的少年顶着自己姐姐的面貌，双手叉腰皱眉微嗔道：“什么嘛！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啊，干嘛想那么多啊！王霸霸自己想不开要一直死就随他去啊，我们有什么办法？”
雁杳杳愣住了，在感到一阵安慰后，心底涌动的是更复杂的情感。
这只是个游戏……
简星若滔滔不绝地说着，从吐槽王霸霸转到怒骂凌霄阁，在说累了的间隙瞥了一眼，发现雁杳杳提起剑，神色却愈发黯然时，才察觉不对停住了话头。
“你……”
“我要去杀人喽。”
简星若深吸一口气道：“南姐，其实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的，你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事乘船躲到别的地方，这游戏这么大，凌霄阁的人找不到你的，而且说白了他们对这件事也记不了多久！”
“杀他们几波再走也一样咯。”
“但这样你自己会更加暴露吧！”
雁杳杳心里一惊，握紧剑柄，眯起了双眼。
“……暴露什么？”
简星若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南姐，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在隐藏着什么，一般人没有这份眼力，我却不同。你每一次战斗时那超越游戏机制的格挡与闪避，那用技能无法解释的精妙剑招……与之相对的，是你经常的放水克制，以及在各种方面的谨小慎微，你甚至到现在都不愿意加任何一人的好友……”
简星若忍不住摇头轻笑：“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你该不会是从某个隐秘世家叛逃出来的吧？哈哈，可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秘密，如此高调地与凌霄阁这样一个有些规模的帮会对上，一定是件让你特别为难的事！所以——”
“不为难！”雁杳杳打断了她的话，“你自己也说了，大不了事后一走了之。况且，我并没有什么秘密！”
简星若听着她生硬冷淡了几分的语气，微微有些慌神：“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刺探你的意思……”
“是么……可你又能帮得了我什么呢？”
雁杳杳不再多言，从她身边一晃而过，向着来路，那间凌霄阁帮众聚集的酒馆掠去。
“我能帮你！”简星若在身后喊道，可当然追不上她的步伐。
这种情况没人能帮……
雁杳杳默默想道，且不说简星若不可能理解她这样，一道孤魂陷在游戏世界的处境，她作为一名普通玩家，也远不能和一个帮会抗衡。
料峭寒风迎面，她愈发感到一阵阵置身北极雪原般的孤独。
“刺杀几波玩家倒是没什么难的，问题是之后……会不会被挂贴吧啥的？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她快要走出暗巷，还在想东想西时，却猛然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你tm很牛啊？”
“就你们叫凌霄阁啊？蓬莱第一大帮！”
三四队人马从不同方向蜂拥而至，每一支队伍又有十来号人，乌泱泱地冲进酒馆，可怜凌霄阁此时在这的只有不足十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灭了。
暗中观察的雁杳杳一脸懵逼，看着队伍中一个有些面熟的男子站了出来，和另一支队伍的人攀谈起来：“哟，你们浪姐帮也来了啊？”
对面的女子扶额道：“这名字叫得好怪啊……话说你们钓鲸客不是号称全都是生活系玩家吗？怎么也过来了？”
“我也纳闷呢，帮主那么佛系的人……据帮里小道消息说是收人钱了，还不少！”
迅速解决战斗的各帮派人员一派和气地凑在酒馆门前，聊着八卦，忽然有报信的人传来消息，说凌霄阁的主力开始在码头聚集，于是这几支队伍汇成四五十人的大队，又杀气腾腾地冲向了东边儿……
这一幕幕情形让雁杳杳完全摸不着头脑，挠乱了头发，也只好先跟了上去。
而从这酒馆到码头上的一路，大队又陆陆续续遇到一些凌霄阁的玩家，其下场自不必多说，全都被当街碾杀了过去。
走走停停也耽误了些许功夫，等到了码头，一切竟然已经看上去尘埃落定了——
码头上是比这支大队、比凌霄阁杀鸡儆猴埋王霸霸那天还要多的人，而且这次姑且不算远远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光是中央各帮会的玩家，就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这些人虽能大致看出来自几个大帮会，彼此倒也不算泾渭分明，都神态轻松地站在一起，各聊各的闲话；而最中央的一个圈子里却格外明显，无论躺在地上不动弹的、或是刚复活骂着街往上冲的，都是“凌霄阁”的玩家。
——刚才还说凌霄阁的主力在往码头聚集，这边一看，分明是全帮都已经被埋在复活点了！
雁杳杳这下真是目瞪口呆了，她站在一节围栏后，把剑无意识地往木桩上一剁，一声握草就爆出了口：“啊？不是说蓬莱第一大帮凌霄阁吗？就这？”
“内、那不是他们吹的嘛！吹……吹牛又不要钱！”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雁杳杳立刻回头，只见简星若扑在地上，还正气喘吁吁：“南姐、虽然我自己也是想……多锻炼下走路，可还是希望能照顾下我这个残疾人啊！”
雁杳杳讷讷道：“啊这、这不是赶着打架嘛……”
“已经没有架打喽，顶多吃吃瓜。”
“就离谱！所以说我担心了半天的蓬莱地区第一大帮，真就这样倒了？”
简星若缓了口气，站直了身子凭栏远眺场中，平静道：“说了他是吹的，至少这边自开服以来一直自称生活系帮会的“钓鲸客”，规模就与他们不相上下，更不用说我还找了“离岛”、“兴风作浪的姐姐”、“天线短路宝宝”等好几个帮，还买凶……”
“停停停！”
雁杳杳揉着太阳穴，龇着牙问道：“你先等会儿……先不说这都什么离谱的帮会名，我没听错的话——你找的？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
简星若直接一个小熊叉腰：“对啊！”
“可是你怎么能找来这些人的？难道是到贴吧论坛之类的去发帖了？”
“怎么可能，我既然知道你为难，当然不会张扬了！”简星若拍拍胸口道，“放心吧，是私下的交易！带刷副本这么长时间，我也有了各大帮会里一些人甚至帮主的好友，出事之后，就直接收买他们来帮忙了！”
雁杳杳依然不可置信：“可是，这些帮会有这么好收买吗？你有那么多钱？”
简星若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游戏里没有，游戏外就不一定了——我就算站不起来，好歹也算世家公子诶！况且这边的帮会早就看凌霄阁那群傻子不爽了，这一次可以说是共襄盛举！”
——是了，简星若和她倾诉过自己的愧疚，却没有说过家里有苛待他这个残疾的孩子，甚至言语间杳杳还模糊地感到，至少他的姐姐是喜欢、照顾他的……
那么背靠着一个神秘的武学世家，游戏世界里，区区一个边远地区的帮会，若简星若真的严肃起来用上现实世界的力量，自然也算不上什么难题。
至此，雁杳杳才确信事情已经结束，一口气吐出，顿觉天高云淡，日暖风轻。
“谢了……星若，你这次，真的帮了我大忙。”
“我就说我能帮你吧！”
雁杳杳看着少女得意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嘿嘿嘿~——”
少女的双眼眯了起来，似乎隐含深意，而雁杳杳见此愣了愣，也很快反应过来，释怀地笑了。
果不其然，简星若不知多少次地问道：“那么，我能拜你为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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