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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雨鹤

    在安抚好娘亲后,二小冲聂克凡笑了笑,这一笑天真灿漫,让人心都融化,却见他满脸烟灰手背上还有米糊,显是在为全家人做早饭,不由得令人心生疼惜。这样的年纪本该是在双亲怀里撒娇的,却早早的承担起了不属于他这年纪该做的事!

    二小见聂克凡愣愣看着他,转身跑回屋里,接着传出哗啦水声,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板凳,脸上干净了许多,只是脸色有些饥黄显是平时缺少滋养。

    聂克凡伸手接过板凳,问道:“你父亲呢?”问完就后悔了,二小不会说话的。

    二小指了指梯田,又做了个刨地动作,然后咧嘴笑了笑。

    聂克凡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父亲去地里做农活了,二小就留下来照顾家人。看他动作很标准,显然不时也要跟着去地里劳作。

    二小一双乌黑眼珠在聂克凡身上转了转,用手比划着,指了指打铁铺子,似在询问聂克凡来意。

    聂克凡点点头,抽出长剑指了指剑身缺口,也指了指打铁铺子。

    二小聪慧得很立时明白,这是来找父亲修铁剑的,右手挠了挠头,看着剑身缺口脸上红了红,然后啊啊的做声做出捶打的动作。

    聂克凡一怔随即明白,二小这是在责怪没有锻造好,温声道:“怪不得你们。这次比试遇到了对手,被对方神器损坏了。”

    二小不明白聂克凡口中神器意思,但明白聂克凡没有怪罪他们意思,立刻展颜露出笑容。

    “外面是谁啊,二小。饭锅里的米糊快干了,你又跑哪里去了?”屋里传出虚弱苍老的声音。聂克凡想起来一定是那个盲眼老太太。

    二小猛然一惊拍了拍自己小脑袋,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回屋里。

    太阳升了起来,温暖阳光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映照着聂克凡的眼睛都晶亮起来。那痴傻的妇人靠在墙壁上,搂着怀里的男孩,轻声低喃着,右手轻轻拍着孩童的后背,眼神如河水般无限温柔。

    聂克凡似是木雕般僵立在那里许久,直到沉重脚步声响起,才转头看去,见铁老三扛着一捆足有半人高木柴一步步走来。

    木柴沉重压的铁老三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每走一步都会付出全部气力,好像下一步就会力竭摔倒在地!

    这一家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不用尽全力又怎么生活的下去!

    哗啦!随着木柴落地,铁老三整个人也似虚脱了一般,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瞥了一眼妇人及孩子,两眼空洞的看向河面,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聂克凡。

    二小已经端着一碗温水递到了父亲面前,他总是如此的乖巧懂事,体贴入微。这样的人也许生来命就不怎么好!

    铁老三一仰脖一口气喝净才恢复了些生气,问道:“做好饭没?给奶奶盛饭了没有?”

    二小一一点头,接过碗指了指聂克凡,又指了指长剑,做了个捶打动作。

    铁老三这才看到站在一旁聂克凡,满是汗水额头上现出皱纹道:“你说他的剑打的有问题?”

    说完起身走了过来,看了看剑身正中一个如米粒大小缺口,疑道:剑身我可反复捶打锻造,火候掌握的很好,不应该出现缺口啊。

    “这是跟对方神器正面硬撼时留下的,和你们没关系,我来就是要修补剑身的,去总堂还要用的。”聂克凡解释道。

    铁老三这才释然,道:“你得剑材质确是寻常铁晶石,也就比普通农具铁石好一些,若遇到锋锐兵器,确是比不过的。”

    说完就走向了打铁小屋,准备生火起炉了。

    “你们先吃早饭吧,我过会来取,在中午前修好就行。”聂克凡说着将板凳放下,随手将长剑倚在墙壁上。

    “行,午前一定给你修好。”铁老三有些嘶哑声音传了出来。

    聂克凡点点头,看向正在一勺勺喂自己兄长的二小看了眼,沿着河向上游走去。不知怎的,他每每看到铁老三一家,胸口总会发闷,好似一口气憋在那里,咳不出来咽不下去。

    天生一颗怜悯众生之苦的心,却不具备普度众生的能力。这无疑是痛苦的!

    沿溪而上,看着水流蜿蜒流淌,心中的压抑慢慢消散。当他慢慢返回时,早已日上三竿,接近午时。

    长剑已被修复完毕,剑身完好如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修补的痕迹。铁老三的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此刻他正在捶打着一柄三股钢叉,二小坐在炉灶前,正帮忙拉风箱。

    “这是银钱,铁大哥收好了。“、”聂克凡掏出二两银钱,放在门外的板凳上。

    “那就不送你了,祝你前途顺利。”铁老三回头对聂克凡郑重道。

    聂克凡身形立时一顿,多日来这还是头一次得到祝福,还是来自一个几乎陌生,生活在最底层的贫苦之人的祝福。

    但愿前途顺利吧!聂克凡在心底重重对自己说到。头也不回的迈步走向村中的武场。

    晌午时分,聂克凡与邢掷会合后,再次踏上去往总堂的路。

    此番前去心境沉稳了许多,少了些许激动多了几分不甘,隐隐又有几分迷茫。村长对于他最后一击的疑惑,还有穆人杰的最后对他说的话,明显似有所指,但究竟是什么无从探知。原本他永远也解不开疑团,可是现在再次来到总堂,或许有机会解密了。

    当二人到达兴武镇时,日头已偏西,街上不少商贩都已收拾好挑担准备收摊了。聂克凡脸上已有疲惫之色,这几日来没有坚持修行,又加心伤思重,真力略有不逮。

    “我们找间茶楼休息一下。”邢掷看出聂克凡身体状况不佳,指着街上一间名为观云茶楼的二层木楼道。

    聂克凡本想拒绝,但被邢掷笑呵呵的拉了进去。一名伙计笑脸迎了上来,二位客官是要歇脚喝茶。

    邢掷点点头道:“有没有雅间。”

    伙计上下打量一眼邢掷又看了看聂克凡,眼神中透着些许不屑,道:“二楼都是贵客…”

    “选个靠窗位置,前面带路。”邢掷涵养很好并没有生气,甩手扔出一锭银元宝给那伙计。

    伙计立时喜上眉梢,柜台后的掌柜忙笑道:“客官楼上请,小旺招呼好,上好的香茗马上给二位端上来。”

    邢掷向那胖胖的掌柜微微颔首,迈步跟着伙计上了二楼,姿态从容举止很得体。相形之下,聂克凡还算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难免左顾右看,见这茶楼装潢很是高雅,雕花窗棂,墙上挂着山水字画,桌椅古色古香,茶具青花瓷饰,很是惹人喜爱。

    到的二楼与一楼又有了差别,地上铺着大红地毯,屋顶中央一盏极大琉璃灯,周围是一圈圈的翡翠玉石,很大气也很奢华。怪不得名唤小旺伙计会质疑聂邢二人,到这来喝茶可不是三五钱银子打发了事。

    此时二楼仅有两桌客人,聂邢二人选了靠窗位置一桌,最里面角落里一名黄衣男子独坐一桌,正慢慢喝着茶,而中间位置一桌坐着一绝色白衣女子,确是那名相师。

    聂邢二人对视一眼,都对这名相师有印象,不仅卜卦极准,还说让他们二人小心行事。聂克凡更是有些许气愤,因为她算出穆人杰定会得成所愿,却把聂克凡当成了垫脚石,于此有些迁怒于她。

    那白衣女子也向他们二人看来,美目之中眼神冷漠,似乎阅尽世间沧海桑田后的冷静。

    “奇怪,她的眼神怎会如此平静?”邢掷压低声音对聂克凡道。

    聂克凡与白衣女子对视,发觉在她面前似乎能看透他的本心,毫无遮拦可言。

    “你本不该回来的,这条路未必适合你。”白衣女子轻启朱唇,目光逼视向聂克凡。

    顿时一股凉意袭遍全身,这句话就像魔咒在脑海里回荡。聂克凡脸色刷的苍白起来,身体都不由得微微发颤。

    “胡说!我兄弟论资质论修为,绝不在任何总堂新晋天罡之下,他怎么就不适合修行路途了!”邢掷勃然大怒,虎目寒光闪烁瞪向白衣女子。

    这时那名叫做小旺的伙计,端着托盘登登登走了上来,见邢掷怒气勃发目露凶光,被吓得呆立在那里,不敢靠前了。

    白衣女子一脸平静不为所动,秋水明眸在邢掷身上转了转,悠悠道:“如果我让你与他彻底决裂,不再与他有什么牵扯,你一定会认为我是疯了。”话落不再看向二人,伸出纤纤玉指端起茶杯,浅斟一口,闭目回味起来。

    邢掷气的咬的牙齿作响,但见对方是名柔弱女子,又怎能与他动手,兀的见伙计远远躲在一边,锤了一下木桌发出彭的闷响,吼道:“还不快上茶!”

    是是!小旺一脸惊恐忙叠声答应,快步走过来给二人臻上茶,一溜烟跑下楼去了。

    “年轻人何必如此动怒,她可从来不会妄言,否则又怎会做的成相师。即使你们不信这批言,也没什么。人活一世,贵在心安,从心而发,死又何惧。”一旁的黄衣男子忽然开口,话到后来语声中透出说不出的萧瑟苦闷。

    这人约摸三十左右的样子,剑眉星目,英气十足,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我名聂克凡,既然叫了这个名字,又怎会甘于平庸。即使未能达成所愿,我心也安。不知相师怎么称呼,这位兄台高姓大名?”聂克凡似乎对于相师说的话极为在意,沉默片刻才开口。他隐隐觉得这黄衣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在哪里。

    “我名雨鹤。”白衣女子淡淡道。

    黄衣男子似乎在思索,右手手指轻轻敲打着木桌,缓缓道:“万木。”

    邢掷微微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万木,又看了看雨鹤,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给自己倒满一杯,又是一仰头喝尽,说了句:“藏头露尾。”

    聂克凡没有接下去,也是连喝两杯,沉默不语。

    “我们走吧,去总堂。”邢掷站起身,不再去看雨鹤与万木。

    聂克凡点点头,瞥了一眼二人,跟着邢掷走下茶楼。

    当聂邢二人身影掩入街上人流中时,万木收回了目光喃喃道:“这两个年轻人可真是两个极端,一个朝气勃发,一个毫无生气,他们竟成了好友。”此时他负手立在窗前,望着街道。

    “你还是少露脸,那叫聂克凡的少年好似有些认出你。他可是去总堂的,就不怕将总堂的人引来?”雨鹤话虽担心,脸上却毫无表情。

    万木毫不在意,抬头望向西边天际的晚霞,反问道:“你竟然与太尘九幽相识有交情,若总堂的人知道了,你就不怕招来无妄之灾?”他的右手掌心间还有一道细长伤疤,赫然便是那夜袭总堂落荒而逃的木神。

    也亏得他艺高人胆大,竟然就躲在总堂临近的兴武镇上,给总堂玩起了灯下黑。虽然总堂派人搜寻,却一丝线索也没查到,也不能大张旗鼓四处搜查,搞得总堂被袭一事人尽皆知。

    他躲在兴武镇不肯远遁,肯定又在预谋着什么。只是太尘与九幽不知躲在了哪里?

    这二人之间气氛一时有些诡异,似是同盟故友又像对立的双方。

    雨鹤一双秋水明眸里,黑瞳霎时间占满了眼球,一股极其强烈的妖异之气充斥起了整个二楼,散发气势如同闯入现世的魔神!

    木神瞳孔紧缩,右手食中二指一抹红光流转,全神戒备盯向雨鹤,一字字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就是一个会占卜相师而已。”雨鹤黑瞳渐渐褪去,淡淡道。

    这时小旺登登上了二楼,就觉一阵刺骨的阴寒扑面而来,立时让他打了个激灵,脱口道:“乖乖,这是下了地狱嘛。”话出口才觉不妥,忙呸了声,去收拾茶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