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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秋风

    “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是你,不是你,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到底怎么回事,二妮快跟我说,是因为你舅舅布坊的事情吗?”

    “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我舅去坐监牢。”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二妮用力摇着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刘远洲说明白。她实在难以启齿,说她要嫁给别人的话。

    “二妮,你说话啊!”刘远洲声音大起来,胸口憋着一口气。

    二妮只流泪,摇头。

    刘远洲胸中的气几乎要爆炸出来,他迫切需要发泄出来。他用拳头狠狠击打自己的头,为是叫心里能好受一点。

    二妮死命抓着刘远洲的手,“二娃,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说就是了。”

    刘远洲停下手,喘着粗气,眼睛紧紧着二妮的的眼睛。

    “我舅的布坊倒闭了,欠了很大很大的一笔外债,要是还不上,他肯定会进监牢的,还有我的爸妈和弟弟,他们怎么办?只有我,只有我嫁给他,才能弄到足够的钱还债。”

    “二娃,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二妮终于道出实情,她闭着眼,似乎等着刘远洲的狂风暴雨。

    似乎刚才的发泄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得到真相的刘远洲,竟然出奇的平静。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挖去一大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他呆呆的看着二妮,眼神里是一片的茫然。

    二妮睁开眼睛,她的眼泪好像脚下的施河水,没有停下来过,也永远不会枯竭一般。

    “二娃,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紧刘远洲的胳膊,嘴里只重复着这几句话。

    刘远洲下意识伸手去揩去她眼里的泪,可是他的胳膊仿佛寒冬腊月小河里被冻的僵硬的枯枝,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想说几句话,可是喉咙仿佛灌满了沙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突然的站了起来,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逃离二妮。他恨二妮吗?他不知道。但是他必定是恨自己的,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刘远洲的突然起立,令二妮猝不及防,她一个趔趄,从石头上跌了下来,趴在松软的泥沙地上。

    石头并不高,她没有受伤。她心里有无限的委屈与难过,她不想起来,只想把头埋在泥土里。她又放声大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被人扶了起来。

    她以为是刘远洲,而要扑进他的怀里。她睁开眼睛,看清楚,却不是心上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心里浑浑噩噩,任由那女子扶着自己站立起来。

    “姑娘,为这样的男子哭不值得。”那女子开口说道,她的语气极为冷淡,但是她紧皱的英挺的眉毛下一双大大的杏眼,却流露出一丝同情与怜惜。

    说完,女子放开二妮便走开了。

    二妮还想跟她解释几句和礼貌的道声谢谢。可是她已走远了,只留下一个紫色的背影。

    二妮颓然的叹口气。她的泪似乎流干了,而把心中的不痛快也都带着离开了。

    她强打起精神,朝着家里走去,她还有她的使命。

    刘远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八月间的太阳还是很毒的,他却感觉浑身有些发冷。

    不知不觉他走到他堂叔家大门口,刚要迈步进去,突然他又停住脚步,转身离开。他不想被亲人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折身回到院里的号舍,插上门闩,把自己扔在床上,扯开被子把头蒙上。

    他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泪终究是没能止住。

    时间转眼进入九月,天气一天凉过一天。

    院子里的柳叶由深绿变浅绿,再变黄,最后一片一片从树上掉落下来。

    远处,山上的槐树,杨树,也都变换了装,而只有松树柏树还坚持着自己的本色。

    门被推开,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走了进来,正是邢友庆。

    “远洲,走,去城里逛街去。”邢友庆邀请好友。

    刘远洲摇摇头,露出一个歉然的笑意,“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休沐日,你不回你堂叔家,呆在院里也是无聊,不如和我们去玩吧,我还约了我们房里的几个人。”邢友庆还不死心。

    他察觉到好友最近十几天的心情不好,喜欢发呆,很少的发笑,即使笑起来也是很假的假笑。

    他便想到好友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从来不问因为他又知道刘远洲的性子,他不想说即使问了也是白问,徒增尴尬。

    于是,他每次出去或者有什么活动,都特意的叫上刘远洲一起,为是叫他散散心。

    可惜,除了早上雷打不动的练武,好友几乎没有接受过他的邀请。

    见一如既往的被拒绝,邢友庆摇摇头道:“随你,那我走了。”说完转身离开。

    已经拒绝了好几次好友向善意邀约,刘远洲反而颇觉不好意思,最后只说了句:“你们玩的开心。”

    邢友庆朝他挥挥手,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是他不识好歹,他是真的没心思出去逛街,或者游玩,尤其是去延州城里。哪里,处处都有二妮的残留的气味与身影。

    他已决定从心里忘掉二妮。每当想到二妮以及与之相关的事物,他就忍不住心里的痛楚。

    最近是十几天里,他把自己关在院里的号舍里默默疗伤,几乎没有回过他堂叔家。

    他一天除了去功房上班做事,其余时间都用来练武,只有把身体每一分力气都榨干,他的内心才有片刻的安宁与舒服。

    结果,成绩是斐然的,他现在阴阳桩已站到接近二十节,感觉力气大增,身手更加敏捷。

    院子里一百多斤的磨盘,他能单手轻松举过头顶;三四丈来高的松树,他手脚并用,两三下就能爬到树顶;一丈多宽的沟壑,他可以轻松一跃而过。

    最近,他已很少和邢友庆交手了。因为邢友庆的动作在他眼里慢的出奇,为避免好友难堪,他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和他对打几十招,而要在恰当的时机击败他。

    他觉得这样很无聊,也失去了相互锻炼的意义。他这时才有些理解,不入武师,练那些打斗的功夫真的没多大用处。

    练武上的成就令他不觉沾沾自喜,而冲淡了二妮带来的伤害。他想,要是能最终成就武师,那他就能彻底的放下她了吧。

    第二日上班,他去找马东。

    跟刘子和执事做事的一月期已满,他现在跟着一个姓张的执事做事。张执事主要负责新人培训等事务,手底下有马东和另外两名执役。

    来到马东的办公房,刘远洲问今天的工作安排。因为他尚属于打杂兼实习期,是以跟在刘子和处一般,他还没有相对固定负责的事项。

    马东正在整理一些表格名单之类事务。因今年新人培训已完成,他们当下的工作主要是跟踪这批新人入院后的练武情况。

    每月月末,他们都要去考察新人练武的情况并做详细的记录,解答他们练武中遇到的疑惑,督促其练武。这个时间会持续一年。

    马东告诉刘远洲:“尤管事找你,快去吧。”

    告辞马东,刘远洲朝着尤士亮办公房走去。算算时间,也有半月不见尤管事了,不觉又到汇报练功进展的时间了。每半月,他都要向尤管事汇报练功的情况,他也没有藏拙,而把真实功夫展示给他看。

    而在马东的统计表格名单里,他的桩功大约是七八节的,在普通弟子里是比较靠前的。

    张执事和马东等人的办公房并不在功房的院子里。刘远洲走进功房院子,就见尤士亮正负手立在院子东头,礼堂门前的那片练功场里。

    刘远洲走过去,拱手行礼:“尤管事,我来了。”

    尤士亮转身看向刘远洲,笑道:“来了,考考你的功夫。”他看上去心情颇不错。

    刘远洲点点头,也不乖废话,直摆开阴阳桩的架子,接受尤管事的检查。

    上回,也就是半月之前的考查,他成绩是十七节。但经过这半月不要命的苦练,他桩功已接近二十节。

    他心里不禁偷笑,很期待尤管事脸上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