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安

    顾乡汝是卫国太史，卫王的老师，尚知天命，曾任鹿山书院的院长，背后是低调却强盛的顾族世家。他会在卫颉登基前辞官漂游，最后隐于寺宇，不再出山。

    文人清狷傲骨，但对顾乡汝都有这天然的崇敬。

    顾乡汝在二十岁那年书剑飘零，在吴国以白身参鹿鸣宴舌战群青，以一人对百人，狂浪恣肆，酣畅淋漓。

    顾乡汝一战成名，从此天下皆知。

    但如今顾乡汝早已失了当年的锐气，他在宫中不喧不闹，一团和气，数次请辞都被卫王婉拒。

    顾乡汝有一个特点，他见不得明珠蒙尘。天下文人才不过顾乡汝，倘使顾乡汝能教姬绗些许，那都是姬绗的运道。

    兰安是在卫颉登基后出现的楚国商人。

    兰家是经商大族，在各国都有产业。兰安本应富贵一生，可他幼时被蓄意丢失，在他国当小倌长大，弱冠之年才被兰家找回。

    兰安是经商奇才，他最后因为心结疯掉，但在此之前他送给卫颉不少麻烦。

    我喜欢聪明人，和聪明人合作是有趣的过程，兰安不该以失去尊严和人格的疯病作为生命的结局。

    兰安和顾乡汝的名字在水渍的蒸发中慢慢消失，而姚猖和葛巍的名字若隐若现。

    姚猖是日后雄踞一方的匪头，而他此刻不过是卫国城内的纨绔子弟，猖狂妄行，人如其名。

    葛巍此时应该还在吴国的乡间劳作。

    日后搅动风云的野心家如今应该还是个憧憬着未来的孩子。

    命运拨弄风云，能让端方的君子沦落为冷酷的弄臣。

    我闭上眼，姬绗挑着眉的面容不断闪现。

    我把宣纸浸在水里，手指掐算着。

    一月后我在百花会上能见到顾乡汝。

    百花会后我能在京城留一两日，我要找出兰安。

    兰安是楚国人不假，但卫国与楚国相隔天渊，兰家在楚国几番搜寻，也没有想到兰安会在卫国京都。

    “昭阳。”

    过了一时半刻，昭阳从梁上落了下来。

    “我刚刚叫你时，你不在。”

    昭阳凤眼轻眯，直直的嗯了声。

    我轻声问，“你如何知晓我叫了你？”

    昭阳一顿，闷着声笑了起来，却看不出几分真心，眼角微微翘起。

    “原来还有四公主不清楚的事。”

    昭阳一哂，却也没避着不回答。

    “公主身边一直有人护着的，我不在，也有别人，殿下不必忧心。”

    我眉头舒展，想清了一些事情。

    昭阳依旧在原地，径直看向我，就好像看向一个他无法弄明白的谜团。

    我忽然道，“昭阳，你去过南风馆么？”

    昭阳眉头一耸，神情闪过几分不妙。

    “不曾。”

    我坐在椅子上向后靠。

    “你很快就要去了。”

    昭阳把身子绷的很紧，原本有些笑意的眉眼此刻也纠结在了一起，浑身都散发着不快的气息。

    怨念颇深。

    “找一个京都内的小倌，名中带寒霜雪一类字，处事圆滑，以艳舞闻名，私下里尤厌跳舞，也不喜长相端庄的人物，如今应……十四五岁的样子。”

    把信息整合给昭阳，他应该会搜寻的快些。

    昭阳凤眼微睁，想问些什么，又有些无言。

    昭阳对去南风馆很抗拒，试探着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还是恨恨的答应了下来。

    “找到他后，两个月之内我不会再让你干什么。”

    在昭阳快离开时，我开口。

    昭阳的身形在空中一顿，随即快速的消失不见。

    宣纸在纸中泡的软烂破碎，而我的计划已经逐渐走向正轨。

    唯一还没有任何准备的，还是姬绗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