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宿云

    “殿下，古家小姐来找您去上书房了。”

    禾团的声音响起时，我才朦胧的睁眼。

    天色尚且阴沉，还能勉强看出残月的轮廓。

    ……因何如此。

    我沉默的坐了起来，恍惚如同当年在卫家惶惶不得安眠的痛苦之中。

    禾团捧着干净的衣物进来，点了油灯照亮了屋子。

    “殿下，古小姐拿了朝食来，说和您一起吃完便去书房，花嫣做了餺飥和糜粥，姜皇子在等您。”

    禾团一条条的说完，我彻底醒了过来。

    天气略显寒凉，但禾团抱来的衣物温热，还薰了香。

    梳洗一番后，我凝眉想着古小姐。

    哪里来的古小姐?

    原来的卫四公主交友狭窄，在书院中有所联系的只是同堂课里的同学，没和谁有过密切的联系。

    我敲了敲手，眯眼回忆着可能在小说中出现的“古小姐”。

    刚清醒之后的思绪有一种淡淡的钝感，这导致我见到姬绗时，才想起这位“古小姐”是谁。

    姬绗青衣单薄，眼下浮着青黑。

    初三立在姬绗身侧，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粗糙的布衣外披了学院发给学子的外褂。

    花嫣和小松子在布菜。

    在尚且暗沉的天光中，油灯光影摇晃。

    “……四公主殿下，久仰。”

    一直未曾落座的来客抖了抖兜帽，甩去了晨露，朝我爽朗一笑。

    英气十足的一张脸，略阔的面容，眉毛粗粗的像是野草蔓延，眼睛却是又大又亮，最惹眼的还是眉心的那颗红痣。

    暗淡的天色中显出了些奇怪的妖艳。

    她眉宇间是一种纵横的豪迈，这样的女子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古宿云。

    大卫古家。

    卫王以豪门归拢寒门，再控制世家相互制衡的方法维持着朝廷的稳定。

    京城四家，顾陈虞古。

    京城百姓口耳相传的民谣，是这么唱的——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有武古候，无折我树杞。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有文顾行，无折我树桑。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有虞其汾，无折我树檀。】

    除却陈家是卫王登基后强硬提拔上来的，原本的世家一直是三足鼎立的状态。

    顾家盛文，古家尚武，虞家知天命。

    卫王不想三家独大，于是陈家有了无上的圣宠。

    所以古家这位日后驰骋沙场最后折在齐国手里的嫡小姐，为什么来我这里呢。

    古宿云贴了过来，举动之间透出一股陌生的亲昵。

    “我听说你与陈痣那混蛋的事儿了。”

    古宿云笑眯眯地接过花嫣盛给我的糜粥。

    花嫣愣不过一瞬，把餐食分了一份给古宿云。

    卫国没有男女分席的习惯，姬绗默不作声细细吃着朝食，就像是没看见古宿云。

    古宿云呼噜着吃着粥，吃完感叹一声，又把馕撕开撒在粥中，又吃了一碗。

    她对于所有视线的打量熟视无睹。

    吞咽完最后一口，古宿云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转头看向我。

    天光已亮。

    我睡意消散，没有出声询问，也不曾开口交好。

    花嫣的手艺不错，不是宫中的精巧繁复，反而更像是家常菜的温馨。

    我很久没有正常地吃过早饭了。

    “卫箐，以后在书院里，我罩着你。陈痣但凡敢伤你，你就来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古宿云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我看着古宿云，一时之间没应声，也没落下筷子。

    古宿云不是什么没有心机的武夫。

    古家费心栽培出来的嫡小姐，懂得的不只是百步穿杨的武技，她身上承载着古家至少几十年的延续。

    这样的人，打起交道来不能有片刻松懈。

    她在试探。

    光明正大，又居心叵测。

    我落了筷子，看见了清晨的微光。

    “古小姐，不必。”

    我不可以向古家投诚。

    和陈家闹翻也没什么可怕的，陈家的荣耀与否是卫王一句话的重量。

    古家不一样。

    现在接触古家，还为时尚早。

    古宿云一笑，眼睛里锐光乍现。

    她一跃开，整个人就消失在院子里。

    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朝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