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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自叙 初探淮宁山

    传闻中,淮宁山外有血海环绕,内有刀山剑林,三千子弟个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据说他们不食五谷,每日以人肉刺身为食,鲜血脑髓为酒。故而方圆百里,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妈耶,杀人啦!”

    一点寒光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跌坐在草地上,两颗黑豆子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剑尖,要不是这小子颈关节灵活,只怕此时早成了刀下鬼。

    “说!你是谁?干什么的?”

    剑刃一转,抵在小胖子喉间。老头说过,看着再怎么人畜无害,也决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在天下第一邪道门口,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那小胖子一开始还杀猪似的嚎,刀架到脖子上反而闭了嘴,抬手抹了抹眼泪,一双黑漆漆的小豆豆眼眨巴着道:

    “小的是淮宁山的,大侠是哪山头上的?”

    淮,淮宁山?我这么厉害的吗?把淮宁山的人劫啦?

    “哎呀呀,对不住对不住,你看看着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我满脸赔笑,赶忙收了匕首,拉他起来。唉,最近真是吓糊涂了,人家好心来接我,结果我倒好,差点把人家给宰了。

    小胖子站起来,拍拍土,不但没恼,反而扬起胖嘟嘟的小脸,好奇的盯着我看个不停。

    “你是王不行,是不是?”

    “您是…”

    “哈,我就知道”不等我说完,那小胖子咧开红嘟嘟嘴唇,搂住我又蹦又跳,高兴的像个孩子。

    “我是钱多多,你叫我多多就行。王哥,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两天等你等的都快等疯了。走,我带你去见师兄师叔去。”

    “哎,慢着慢着,刚刚怎么了,把你吓成那样?”

    “这个嘛…”钱多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王哥你刚才不是在休息嘛,我离得远,没看清,只当是谁杀了人抛尸路边了,所以…”

    震惊!天下第一邪教弟子竟因为尸体吓的屁滚尿流,你们淮宁山就算不是人人都像刘晓寒那样杀人不眨眼,至少也得有点余可追那种杀伐果断气质吧。

    钱多多见我不语,赶忙扯开话题

    “哎呀,师哥别想了,都是误会,解释开不就好了?咱们赶紧走吧,师叔都快等疯了。”

    说罢,拉着我的胳膊就走,这一拉不要紧,好悬没把刘晓寒踹断的肋骨扯出来,疼的我“哎呦”一声蹲在地上。

    “师哥?师哥你怎么了?你这是…有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告诉我,我,我让师叔给你出气!”

    “多多啊,我问你,这山上有几个师叔?”要是这小子告诉刘晓寒让他自个揍自个可就有的瞧了。

    “山上嘛,统共有两位师叔,一位刘晓寒刘师叔,你应当已经见过了,另一位…

    “另一位我知道,爱吸脑髓的母夜叉嘛”一顺嘴,不小心把村长的“睡前故事”说出来了。

    “哎呀,王哥,话不能这么说,咱师叔虽然凶了点,但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说到此处,小胖子一拍脑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差点忘了,师哥咱们得快点了,你要是身上难受,我背着你也行,那位师叔脾气不好,路上磨蹭的话要被骂的。”

    咱一大老爷们哪好意思让人背?小胖子搀着我,硬着头皮一阶一阶往上爬。

    这一路其实也没多长,可怜我重伤未愈,刚才又被钱多多误伤,只觉得有百年之久。

    好容易到了平地,还不等我擦把汗好好歇歇,那小胖子又像小鸟儿似的窜出去,把我撇在原地,不知飞到哪去了。

    面前屋舍俨然绿树成荫,地势自然没有我们村那么平坦,不过这半山腰上能找到这么大平地已是不易。

    撇去身后那扇破破烂烂的山门不谈,这山上的亭台楼阁,屋廊水榭当真是清幽别致,看得出是主人精心设计过的,可惜维护不当,蜿蜒的小路杂草丛生,有的房檐上遍布蛛网,已然成了蜘蛛燕子的天堂,大约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师哥?”

    小胖子站在回廊上,招手叫我过去。

    “你看”他拉过我的手,指着回廊尽头的小屋道:“这里住的是夏决明,夏师哥,他是咱们这管收支出纳的,你要是有什么账上的事找他就成。”

    我踮起脚尖,向回廊尽头望去,碧绿的窗纱下,影影绰绰一个人影背对着窗子,伏案写作。

    “师哥,别看了,进去见见吧,决明哥脾气超好的,对咱们这种年纪轻的最好说话了。”

    那,走吧,今天不见,明天也逃不了。总不能人人都是刘晓寒那种极品吧。

    踏过竹荫,挑开草帘,还没到前厅,钱多多便吵吵起来。

    “决明哥!别写了,王师哥来了。”

    书案前的男人从堆积如山的纸张中抬起头,清瘦的脸颊白的如纸一般,挺好看的一双桃花眼下偏偏印了一圈墨似的黑眼圈,温和的五官写满了嫌弃。

    “夏师兄好,小的王不行见过师兄…”眼圈哥撇了我一眼,哼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奋笔疾书。

    你管这叫脾气好?你看他那个表情看垃圾一样!多看我一眼都嫌晦气。

    有道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太监急。我还没说什么,钱多多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团团转。

    “那个,决明哥你说句话啊,这可是咱师叔的亲徒弟!”

    怎么着?徒弟还分亲的表的?

    再看夏决明,那家伙还是一副旁若无人样子,趴在桌子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他是谁的徒弟于我何干,真要有什么事自有师叔做主,也轮不到我说话。”

    “哎呀,这,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嘛,王哥他其实…”

    “多多,”夏决明放下笔,极其不耐烦的扫了我一眼“时间不早了,带他去见见师傅吧。”

    那口吻颇有几分时辰到,赶紧去死的意思。

    出了书房,我和钱多多不约而同的长吁一口气。

    “王哥,刚才决明哥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他平常脾气很好的,今天可能是事太多了,心情不大好。”

    “不过你放心哈,咱们这还是很友善的,你看可追哥人多好。”

    话音未落,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云霄

    “王不行呢?出来!”

    这一嗓子把钱多多吓的一激灵,赶紧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道:

    “这位是咱的小师姐,决明哥的亲妹子,刁蛮惯了,王哥你做好心里准备哈。”

    来者十二三岁年纪,脑袋上顶着两把抓髻,小脸几乎扬到天上。她哥清高冷峻,她跋扈嚣张,总之就是没一个地方一样的。

    “我去,这俩当真是亲兄妹?该不会是抱错了吧”

    “哎呀,这一窝猫狗生出来还有不一个颜色的呢,这人长相有点差异也是很正常嘛”

    女孩似乎还没发现我俩,继续东张西望。

    “这看着也不大啊,怎么就是师姐了?”

    “哎呀,王哥你不知道,我们这不论年龄,谁来的早谁辈分就大,她自小长在淮宁山上,当然是师姐。”

    “钱多多!你在那藏着打量我看不着吗?出来!”

    该女子一声暴喝,大有吼断长坂坡之势

    “哎呦,怎么这么巧在这里碰上小师姐,哈,哈哈。”

    钱多多硬着头皮从草丛里钻出来,一边磨磨蹭蹭的走着,一边干笑着打招呼,

    “巧什么巧,王不行呢”

    草丛里站起一位帅锅

    “哎,你小点声,别吓着人家了”

    “吓什么吓,姑姑都快都等急了。你不知道啊?”

    说罢,又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屑。

    “你就是王不行?”

    “正是!”

    那丫头白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切,不过如此。”

    臭丫头!毛还没长起呢,敢跟老子这么说话?今天要是不让你见识见识社会险恶,我把姓倒着写!

    袖子刚撸上去就被钱多多一把按住,

    “王哥,算了算了,咱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这丫头从小跟着师叔习武,咱好汉不吃眼前亏奥”

    笑话,我堂堂八尺男儿还打不过一个臭丫头吗?

    正在我俩僵持之际,那臭丫头突然回过头,张着鼻孔,凶巴巴的叫

    “你俩在后面叽里咕噜的干什么呢?”

    “没,没什么的”钱多多满脸赔笑,“我和王哥掰手腕哩。”

    “幼稚”

    幼稚?你听见她说什么了吗?这能忍?还是不是男人了!

    “你再说…呜呜…”话刚一出口,钱多多的小胖手便一把捂在我嘴上。

    “他说刚才什么?”

    “没,没什么,掰手腕没掰过,玩恼了”

    天晓得这小胖子那来的力气,胳膊像铁条似的,把我箍的一动也动不了。

    “唔!唔唔…”

    “行了,都闭嘴吧,一会儿叫姑母见了,当心你的舌头!”那臭丫头压低声音,狠狠瞪了我一眼,“把衣服好好整整,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

    姑姑?难怪怎么横行霸道,关系户啊。要不是我有伤在身,高低要跟她比划比划,一整职场上的不正之风。

    正想着,面前一座气派的大厅映入眼帘,不同于周边白墙灰瓦的颓败,砖红石墙尽显威严,汉白玉的石阶不染一丝青绿,梁间一无蛛网二无燕巢,估计也不是什么积善之家。

    门口一副对子写的是:

    “胸怀天下济,秦镜高悬清。”

    看字迹应该和门口的破石头是一同人所书灵动飘逸的字迹与这间大厅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

    “王哥—”

    只见多多和那臭丫头一个个敛容屏气恭恭敬敬的往大厅里走,多多见只剩我一个人对着墙发呆,赶紧压低声音,冲我一个劲的叫,

    “快—过—来—”

    活泼的多多收了笑意,嚣张的关系户也夹起了尾巴,不用说里面那位必定是一位狠角色。

    说实话,我是真不想进去,只是到了这个地步,硬耗着也不是个办法。无奈,只得学了他们的样子,硬着头皮往里走。

    进了大厅,里面一片肃穆,那臭丫头走到一个中年妇女身后站定,老余也回来了,跟着钱多多和夏决明站在下面垂手侍立。偌大一间屋子竟连一个咳嗽声也没有。

    紫檀椅子上,那位大人身着暗紫色长袍,端坐于大厅之中,不怒自威,生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用问肯定就是大名鼎鼎的淮宁山大当家夏言奚。柳眉杏眼,朱唇皓齿,若没有那眼角处的几道皱纹,说是桃李年华也不为过。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可修真之人硬是把自己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任凭你千刀万刀我自屹然不动。

    “小的王不行,见过师叔。”咱也搞不明白为啥这山上男的女的都叫师叔,还是说,这位大哥其实是个女装大佬?

    “王不行…”夏言奚长叹一声,凤眼微合,不变的容颜下,藏着日渐冰冷的眼睛。

    “你师傅的事都知道了吧。”

    “…是”

    “刘晓寒跟你说的?”

    “是”

    “哼,我就知道…”夏言奚一声冷笑,眉眼中尽是寒意,“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师叔说小子的师傅是昭明院杀的,还说了什么淮阴…”

    “罢了”蛊字尚未出口便被打断,自家说话还这般遮遮掩掩,可见这东西的蹊跷

    “今后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慢慢说罢,也不急在这一时”夏言奚单手扶额,显然不想再谈。

    “师叔,那我这算是入伙了?”

    “怎么,不愿意?”

    废话,谁想在邪道里呆着啊,我可是要做大侠的人,怎么可能在这跟你们杀人放火?

    “倒不是不愿,只是兹事体大,还请您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夏言奚没有理会我,转头问老余,

    “可追,路上应当遇上不少人吧”

    “是”

    “留活口了吗”

    “一人未杀”

    “很好”夏言奚点点头,又看向我,

    “那么多人,消息估计很快就穿开了,不出几天全天下都知道王不行进了淮宁山,这江湖上若是有同淮宁山有仇的知道了…呵,自求多福吧”

    “小的冒昧问一句,淮宁山的仇人多吗?”

    “还行吧,要说有头有脸的也就三四百人吧。”

    “小的上能爬树摘桃,下能打水喂马,求师叔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收了我吧。”

    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浮上嘴角

    “钱多多,带着他下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