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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冤种

    黑暗中隐约可见熹微烛火摇曳,少女拼命呼救和摔打门窗后激烈撞击。

    一声巨响,小厮背靠门椽仿佛被人从里重重向外推了一把,直到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往门缝里探探。

    “这姑娘真能闹腾,两个时辰了!”甲打了个哈欠神情慵懒。

    “你说咱公子什么时候好这口?诱拐少女?”乙神秘秘的凑过来悄声推怂道,话音未落嘴被死死捂住“你胡说什么?小心脑袋!”左顾右盼无人后甲也忍不住八卦,挑了挑眉毛“一报还一报”

    “怎么说?”

    “不懂了?新来的,听小爷慢慢道来”甲正经起来。

    “呐........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乙眼珠子瞪得老大,险些惊掉下巴,钦佩的竖起大拇指。

    “咱们公子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栽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算怎么回事,这姑娘,怕是凶多吉少”甲摇摇头颇为惋惜。

    屋内狼藉一片,凳子桌子东倒西歪,冷冽的声音伴随光束渐渐靠近“名声大噪的画行高人竟是个黄毛丫头,我还以为哪个无聊的老不死活腻歪了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听声音谢梵梵背后冷汗泠泠,真真是冤家路窄。

    那日不过是一时兴起远远瞥见蔡家大公子惊鸿一面顺手画了副小像赚十两银子。

    汴京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果不是盖的,尝到些许甜头,谢梵梵专工此道,起先算正常,后来陆续有些意欲攀附的怀春少女使足了银两私底下请她作画,自己也就“好心”让她们免受相思苦,在脑海里臆想了一些牡丹花下死的香艳场面,下笔有神,绘尽百态,赚的盆满钵满,在业界顿时声名扫地,堪堪为那点儿黄白之物。

    缘地方官府明令禁止不良风气,所以只能进行地下交易,不成想还是露了马脚。

    不及蔡攸开口,谢梵梵直直跪下,尽显自己满满的求生欲,哽咽中,两行清泪缓缓流出。

    “小女子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腌臜事,那日一见公子惊为天人情难自禁便为公子摹像,初入京都身无长物,为了生存不得已......”多说无益“小女子知罪,请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吧”谢梵梵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偏偏人家不吃这套,蔡攸把玩手中的折扇,俯身捏紧她的下巴阴阴一笑,透着几分邪气“谢姑娘不仅画工精湛,演技竟也如此出众”

    这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猛然凑近谢梵梵莫名悸动,见到他之前自己从未想过男子也可以生的明眸秋水,朱唇皓齿。一切形容女子的清秀媚颜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最关键的是他美,却不妖,眉宇之间依旧透着男子少有的刚毅深沉,即是完全相反的两种风格却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浑自天成。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状若无意撩拨着她的发丝“油嘴滑舌,不如剁了喂狗”左右闻言立刻上前将人拖走。

    蔡攸表面波澜平静,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出言寒意逼仄,令人胆怯。

    谢梵梵汗毛倒立,一度昏死。

    直到扑面而来的凉意方才惊醒,仔细摸摸周身,庆幸四肢尚在,五蕴俱全。

    这人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不知哪里来的一盆冷水,可怜她三九天全身湿透,发梢水珠断线般垂落,若非屋里炭火足,这寒冬腊月是想冻死她不成。

    此间屋室雅致别味,不若先前那般黑黢黢的,炉内燃着的雪松香清爽不腻可见主人品味不俗。

    “闻够没?”背后传来声音吓她一跳,心里暗自嗔怪,这姓蔡的究竟是人是鬼。

    他也不多言,随处一指,谢梵梵循着方向望去,檀木桌上已备好笔墨纸砚,她一时有些发懵:莫不是被辱没的上瘾,还想让她作小黄画?

    毕竟人人都知道当年他为了博得圣宠不惜自降身段穿红抹绿为官家表演淫词艳曲,比她还下流,这么想来大家本是同道中人,何必自相残杀。

    “别走神!”谢梵梵重重吃了他一记扇子,痛苦的捂着脑袋嘟囔“你想让我画什么?”

    “我母亲”他凤眸微眯。

    见谢梵梵东张西望,蔡攸冷冷道“她已故去多年”

    四下顿时陷入沉寂,她一脸愕然,人都不在世这怎么画,不想让她活就直说,变着法折磨人着实委屈她那七上八下的小心脏。

    “我与母亲模样有三分神似,你可以照着我的描述作画”

    说得轻巧,凭空想象哪有那么简单,她耷拉这个脸,写满了沮丧,但念在他一份孝心勉为其难尽力一试。

    见蔡攸眼神犀利,心想这般好模样的人怎的动不动就要剁人,蓄着满眼泪意被迫动笔。

    谢梵梵作画时非常专注,一笔一划都用心去描绘,像乖巧可爱的小兔子,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等搁下笔,唤了好几声,蔡攸才回过神别过脸去。

    外界传言的冷酷之人在面对自己母亲的画像时眼睛里水汽氤氲,忽然觉得他散去周身凌厉后也没说的那般可怖,不过后来事实证明她可能确实想多了。

    期待良久,以为他善心大发后自己就能立刻开溜,离这阎罗殿远远的。

    半晌功夫,他敛去忧伤淡淡说了句不错让管家带她下去,谢梵梵点头如捣蒜。

    直到走了好长一截路,才蓦然发现不是出口。周管家提了提嗓子趾高气扬的给她派了些差事,临走还吩咐让其他女使看紧她,若是敢跑,腿给打折。

    合着是做苦力,谢梵梵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无奈势单力薄被强行摁住,眼见自己的卖身契被人攥在手里愈行愈远。

    她仿佛看见了日后悲惨的命运,鸡鸣则起,三更入睡,还要忍受婆子们的各种欺压盘剥,简直暗无天日。

    如今行到水穷处,不奋力一搏岂能坐以待毙,之前赚的银子还带在身上,全用来打通门路,什么院里的跑腿,婢女杂役的吩咐,她干的比谁都勤,连周管家那个势利眼对她也是赞许有加。

    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凭着三脚猫功夫成功找到绝佳逃逸路径,二话不说轻功走起,被人一把拽落。

    “院里的花草干瘦的紧,既然这般不老实,不如做了花肥也能为明年府里添上几分颜色”蔡攸高高在上抿了口清茶,斜睨着座下之人。

    谢梵梵忍无可忍,不及众人反应,双手已经支在桌子上愤怒的瞪着,毫无惧色陈言“我知之前多有得罪,可你这般草菅人命,动不动就想杀人,与禽兽何异”

    “大胆!”身旁的侍卫厉声呵斥。

    蔡攸抬了抬手“无妨,让她说下去”

    “我先前确有不妥,可是该还的我也还了,任劳任怨我也做到了,但你一直这般得理不饶人还不时以命相挟,未免太过分了吧!”谢梵梵一通火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感觉神清气爽,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来个干脆利落,省的整天提心吊胆。

    座上之人倒是古水无波,放下茶盏“那你可知蜚短流长亦如刀剑,名节二字对于士子,闺秀几乎胜过生命,你以为只是戏谑一番,并无恶意,又可曾想过若这些东西流于行市,那些不谙世事的姑娘们如何自处,若我也是普通人家,并无权势,是否只能任你胡闹累及声名”

    蔡攸字字珠玑,言之凿凿,谢梵梵刚有点底气倾刻间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