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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帝王心术,幽微难测

    “洋人这东西倒是跟象棋差不多。”

    乾清宫内,天启帝朱由校正跟朱由检在下西洋象棋,两个臭棋篓子杀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

    “道理却有相通之处,哎呀,皇兄厉害,臣弟甘拜下风。”

    朱由检被打的节节败退,不由地冥思苦想了起来,然而他的眼神却微不可查地看向了旁边的案几。

    没有硬纸壳封皮,那似乎是一张奏折的誊本...

    朱由检的心头思量,为何会有一张单独的奏折誊本放在那里,会不会是杨涟的奏折?

    他不敢确定,如今外头群情汹汹,国子监监生罢课,京师市井商贩罢市,都在响应杨涟弹劾魏忠贤的行动。

    紫禁城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宫闱管束现在越来越松懈,宦官出宫几乎就是家常便饭,这么大的事情,宫里不可能不知道,一传十十传百早就传开了。

    声势这么大,魏忠贤这奸人...应该是死定了。

    就在朱由检胡乱下了一手棋后,天启帝却捏着棋子道:“五弟。”

    “臣弟在。”

    “你说洋人所谓的‘主教’这颗棋子,是应该放在‘国王’身边呢,还是应该让它去抵挡前来进犯的敌棋。”

    朱由检微微收紧了脊背,一滴又一滴的冷汗从脊梁骨外毛孔中溢了出来。

    “应该去挡敌棋吧,不然国王不是危险了。”

    天启帝若有所思,复又问道:“那要是‘主教’被吃掉了,‘国王’不就暴露在敌棋的面前了?朕觉得这步棋还是应该让‘骑士’来挡一下比较合适。”

    朱由检还想要说什么,忽然外头的宦官来报,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太监魏忠贤,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与奉圣夫人客印月求见皇帝。

    “让她们进来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当魏忠贤正在酝酿眼泪时,忽见信王也在,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朱由检见到了他恐怕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五十六岁,头发已经有些灰白的魏忠贤踉跄几步,“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倒在地上,白胖的脸上只是一瞬间,就像是共工撞塌了不周山一样,洪水般的眼泪倾泻下来。

    朱由校和朱由检本来是在床边下棋,朱由检搬了个小马扎坐着,天启帝朱由校则倚在床尾的隔板上。

    魏忠贤进来什么都不说,抱着朱由校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喊:“老奴死罪!老奴死罪!”

    朱由校推了他两下没反应,腿都被压麻了,想起身,结果魏忠贤更怕了,抱着天启帝的腿,整个身子以朱由校的大腿为圆心画了个半圆。

    绕床痛哭。

    “什么事?有事说事,这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魏忠贤撒了手,跌坐在地上头发披散,跟个孩童似地作委屈状说:“杨涟要杀老奴,他从移宫的时候就想杀老奴!他还要害皇上!”

    朱由检心头一凛,魏忠贤这厮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厉害,张口便反咬一口。他本想说话,可下一秒,朱由检就无话可说了。

    天启帝朱由校直接从案上拿起一份奏疏的誊本,扔在了魏忠贤的眼前。

    “是不是这个?”

    白纸轻飘飘地掉落在地毯上,魏忠贤虽然文化程度实在有限,但自己的名字和数字,“大”这个字,以及披红最常见的结尾“疏”字还是能看懂的,《*魏忠贤二十四大*疏》,十个字里认出了八个,挺不错了。

    “皇上,皇上,老奴死罪!老奴死罪!”

    “来,一条一条说。”

    天启帝捡起奏折誊本,坐在龙床边上,把誊本递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示意他从头开始念。

    天启帝又扭身拍了拍朱由检,言道:“五弟,先回去吧。”

    朱由检非常不想走,他想亲眼看看魏忠贤的下场,可在天启帝充满了威严的目光中,不得不起身告辞离去。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帝哥哥对他露出这种目光,就像是...狮群里的头狮一样。

    朱由检离开东暖阁,声音从门缝中传出来。

    “一,忠贤擅专,旨意多出传奉。”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

    “二,忠贤剪除羽翼...三,先帝强年登极,一月宾天...”

    朱由检心头暗恨,杨涟你倒是开头就写最要他命的啊!

    可即便他走的再慢,也不能再拖延了,在宫人的怪异目光中,慢悠悠地走出了乾清宫,天已经黑了,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孤独的朱由检。

    今夜无月,唯有草丛中的几只萤火虫,散发着微渺的亮光,照亮着前路。

    ..................

    当朱由检知晓了天启帝对魏忠贤的处理意见时,他紧紧地抱住了被子,哪怕是盛夏,依旧是透体的寒冷。

    “一切政事皆是朕所亲裁,从未旁落。至于中宫、皇贵妃、裕妃事情,宫闱严密,况无指实,外廷何以透知?

    疏中所言毒害中宫、忌贵妃皇子等语,凭臆结祸,是欲屏退左右,使朕孤立于上,岂是忠爱?忠贤事皇考于春宫,朕在襁褓便赖护卫,朕追忆往事,何忍忘忠贤之劳苦?

    今后大小官员各修要务,不得随声附和,有不尊者,国法俱在,绝不姑息。”

    国法俱在,绝不姑息。呵呵,好一个国法俱在,绝不姑息。

    朱由检的耳边,皇帝哥哥对他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回荡——“那要是‘主教’被吃掉了,‘国王’不就暴露在敌棋的面前了?”

    为什么,为什么皇帝明明知道魏忠贤是坏人,干了那么多的坏事,还要包庇于他?

    为什么,为什么杨涟舍了身家性命不顾也要死谏,如此忠义爱国之士,皇上却不肯听?

    为什么,为什么阉党俱是人伦丧尽的禽兽之辈,势力却越来越大,以至于如日中天?

    正义真的战胜不了邪恶吗?还是成人的世界里只讲利益不讲道义?天道、道统、法理、人心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

    朱由检无法从任何人的嘴里得到答案,他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来到了太祖朱元璋的画像前闭上了眼睛。

    那就由你来告诉我吧,〖嘉靖:党同伐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