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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风水阵法

    错杂年代的错向发展,虽然让意灵猖獗,可也相对的出现了很多的阴阳先生。那时的这一行不比现在,那时可是最辉煌的年代。他们或是道士,或是拥有异术的老百姓。他们捍卫正道,在这乱世上自己都吃不饱饭却还做着“傻事”。即便很多时候都是费力不讨好,但他们依旧遍布大江南北,只为斩妖除魔,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而意灵自然也是他们所排除的对象之一。

    于是有一天,一个年轻的道士北行除妖的途中恰巧遇见了躲在深山里的这只意灵。他本想顺手除掉此孽障,以免留下祸害。可他发现这只意灵不知为何并没有反抗,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举动,他甚至,连一点别的表情都没有,仍然木讷的站在那里,仿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一般。

    “你不害怕吗?”道士放下了举起的符咒看着面前的这只令多少人闻风丧胆的鬼怪问道,“你怎么不反抗呢?”

    “大哥哥……”那只意灵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道士,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有的只是迷茫,“大哥哥,我想找我的妈妈。”

    道士眉头一皱:“你的妈妈?她……还活着吗?”

    小意灵想了想,脸上露出了肯定:“她肯定还活着,只不过很久以前我们走散了。我找不到她了,就只能在这等她。后来我很饿很饿,饿的睡着了,等醒来以后就不饿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路过的大人们都好像看不见我的样子。但是……只要我在这等的话,妈妈就会回来找到我的吧!对吧,大哥哥!”

    道士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觉得这只意灵和其他的意灵不一样,他的身上并没有怨念,不像其他的意灵被怨念冲昏了头脑,变成了害人的孽障。而且,虽然小孩子不懂,可他又不傻,这乱世哪会有走散的一说儿呢?

    小意灵的两句话,让他已经消去了杀意,可又该怎么办呢?放任不管?还是杀了他?

    很明显,这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错杂的时代造就了贫穷,人们在这种环境下已经没有了人性,他们为了一口饭可以出卖信仰也可以放弃自尊,亲情貌似早已经可有可无了。整个世界都已经陷入了这样的混乱,能在这乱世中还继续保持本性的,也许就只有孩子了吧。

    想到了这,道士蹲下了身子看着小意灵微笑着说道:“我送你去投胎吧,你来世还会有妈妈的。”

    “不!”小意灵的回答很坚决,没有任何迟疑,“我不去投胎,我只想找妈妈。”

    “可是你……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即使你找到了你妈妈,她也一样看不见你的。”

    小意灵难过的低下了头,显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看着他这幅样子,道士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一只意灵,而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这一点多么难得可贵,可又能怎么样呢?自古正邪不两立,能不杀他已经是自己最大的仁慈了,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他不管啊。

    山的一边,一缕阳光穿林而入,照在了道士的脸上,照亮了他那些许迷茫的眼神。风轻轻的吹起他的发梢,也吹起了他手上的黄符,虽然不算冷,却吹起了他心中的一丝凉意。也许这孩子没错,也许道士也没错,可能错的……真的就是这个世界吧。

    道士叹了口气:“也罢,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带着你去找你的妈妈,你看怎么样?”

    说到底这意灵也仍是小孩子的心智,听到道士的这话的他显得十分开心,丝毫没有怀疑这个仅仅第一次见面而且前几分钟还想杀了他的道士,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人一鬼共同踏上了这一条没有尽头没有光明的漫漫长路,一走就是二十年多年……

    当然,天地之大,找个人怎么可能像说的那样简单,所以道士答应小意灵的话,也不过是个善意的谎言而已。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二十多年来,道士和他渐渐的形同父子,他们同甘苦共患难,一路降妖伏魔。可能说起来感觉很可笑,一正一邪怎么可能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年呢?但他们确实这么做了,荒唐的一起呆了这么多年。这些年里,小意灵虽然外表没有变化,心智却早已非同昔比。他学会了帮助道士除妖,就算面前的那些妖魔的气和自己很像,他也从来不会留手,确确实实的帮助道士解决了很多的麻烦。

    可能是在道士这道法的熏陶下,也可能小意灵本身就没有怨念,这些年来的历练不但没有让他成煞,反而磨了合他的心。一只意灵,满身怨气却又有着一颗像道士一样的道心。

    你也许会问我,鬼也会有心吗?

    当然,这世间万物都有心,只不过这颗心是好是坏,是坚定还是迷茫,在不同的人眼里理解也都各不相同罢了。

    不过世间却也不会绝对的顺心顺意,就在他们北行哈尔滨香炉山的时候,他们这条降妖之路也逐渐走到了终点。

    道士发现此山非同寻常,一草一木极其安静,没有野兽出没,没有鸟儿啼叫,就连蚊虫蚂蚱都没见到一个,就仿佛这是一座死山一般,这让道士隐隐感觉不妙。

    这种氛围小意灵早见惯了,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过,所以他并没有怎么惊慌。而是跟着道士一步步的向山的深处走了进去。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他们才发现到了这山的诡异之处。

    原来这山得天独厚,是风水上的“乾坤拘阴”之势。不过风水中的乾和坤分别是两个不同的卦象,所以代表着的意义本就不同。可这个风水局竟然能巧妙的将两者结合,将整座山的阴气吸于双卦之中。所以这山深处的西南西北方阴气极重,应该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根据这个推断,一人一鬼分别去了两个方向寻找。可是西北方只有一排柳树,西南方只有一排愧树,并没有别的什么。可当他们顺着树找的时候才发现两排树都是直接通向中间,也就是这山的正西方。在那里两种树围绕一圈生长,在中间留出了一片空地,而且里面还有个大坑,就好像是一个坟地被挖开了一样。

    这树的排列明显是一种阵法,而且道士也曾经学到过,此阵称为“双阴钉魂之阵”,是将阴气极重的柳树和愧树搭配运用,做成了一种钉死魂魄的法阵。此阵可将阵中的魂魄压制至此,从而真正的永世不得超生。

    于是道士推断这其中就是坟墓,只不过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挖掘开了。那非同寻常的东西一定被人拿走了。这“乾坤拘阴”怕也是为了镇这个东西而存在的。

    这让道士后背发凉,“乾坤拘阴”本身让整座山的阴气聚集在两个方向,而“双阴钉魂之阵”又是一种钉死魂魄的阵法,本来是没有其他作用的,但将两者结合,把双阴放在乾坤上,从而加强了阵法稳定不说,还可以像一个充电器一样的直接供给阵中之物数不尽的阴气。如果是尸体的话说,那么得比机会可修得肉身不死不灭,如果是灵魂的话,那么也可轻易成煞危害苍生。那如果是一个有肉体并且灵魂尚在的尸体的话呢?

    虽然不知道其中之物在哪,但仍然不能把这个危险的阵法继续放在这里。所以道士想毁了这阵法,毕竟关在这种阵法里的,只有超过一甲子的时间,才有机会被人为放出来。但那时的孽障由于阴气过强而没有了意识,只有一身的力量,被有能力的人控制住的话肯定会危害苍生的。而且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很明显有人已经取走了其中被镇压的孽障,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了,不能让这种事情再继续发生。

    于是道士和意灵靠近了那阵法的中心,也就是那个大坑。

    可他走了两步,回过头,发现这小意灵却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眼神里充满了伤感,骨瘦如柴的脸上却没有那原本该有的小孩子的那种稚嫩表情,反而充满了悲伤。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自己没有哭出来,即使鬼不存在眼泪,却还是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道士有些纳闷,这不就是一个空坟地吗?怎么这孩子有如此大的反应呢?

    可还没等道士问,意灵便抽泣道:“那里面,有我爹娘和我妹妹的气!”

    道士震惊了,这怎么可能?这个空坟地怎么会有意灵家里人的气呢?

    “你怎么认出来的?”道士觉得可能是意灵感知错了,所以继续问道,“你家人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时的你也不会认气啊?”

    意灵红肿着眼睛,虽然没有眼泪,可看上去仍然让人觉得心酸不已。他低下了头,强忍着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变成这样子以后就能感觉到气了,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爹娘他们的气我从我变成这样的时候就一直记得,那坟地里面的气,和我印象里的一模一样。老道士,你说他们是不是死了?”

    道士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不一定呢,不要乱讲,有可能他们只是来过呢,走,随我过去看看!”

    说罢,道士便带着意灵朝那空坟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才在远处没有看的不够真切,现在越靠近越让道士的心里直发毛。因为这坟真的是太大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座普通的坟坑,可现在靠近一看,哪里是一座普通的坟坑啊,分明就是个埋几十人都不闲挤的大坑。这坑目测长宽十米不止,是一个椭园形的形状,深大概两米左右,里面躺着很多具尸体,岁月已经风化了他们的皮肉,看不出男女了。可这一具具干枯的尸骨也足以让道士触目惊心。

    看到这一具具没有皮肉的尸体,意灵终于没有忍住,哭喊了一声“爹,娘!”便冲进了坟坑里。

    道士被意灵这出其不意的一声哭喊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止,意灵已经踏入坟中了。

    可这是什么地方啊?这可是“双阴钉魂之阵”啊。

    此阵虽然已经是空阵了,却仍然有着强大的阴气在西南西北提供着,这也导致它即使是阵空,却也有强大的阴气保存。恰巧这时候本就是亡魂的意灵冲进了阵心,所以那阵法立马触发,顿时周围黄光亮起,周围的柳树愧树无风自动,闪烁着点点的黄光,一道椭圆形的八卦正好盖在了坟坑上面。

    只听意灵全身一震,黄光覆盖到他的身上就像火焰燃烧一般,使他的身体焦黑一片,伴随着一声声惨叫的同时也缓慢的增强了他身上本就不弱的怨气。

    这一切让开了眼的道士看个真切,同时也是心急如焚。要知道如果是个空阵还好,可现在阵完整了,就没有办法再阻止了。等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以后,别说变成意煞了,就是凌驾于意煞之上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到了那时,意灵是绝对不可能还能保持自己分意识的,也就是说,一甲子以后,阵中就不再是一个想寻找妈妈的小孩了,而是一个真真正正会祸害人间的魔头。

    这么多年过来,道士早都把意灵看做了自己的孩子。他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只会祸害人的妖魔,所以说什么也要把意灵救出来。

    可哪里有那么容易呢,单独一个风水局或者一个阵法很容易就可以毁掉,可现在是一个完整的架在风水局上的阵法,除非把整座山都烧了,否则几乎不可能。可要知道,这烧山哪里那么容易,火势如果没有控制好肯定会连累到山附近的那些百姓的。

    听着阵里的小意灵的惨叫声,道士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也终于想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那就是以阳神毁阵,拿自己的阳神强制破开阵眼,好让阵阴阳混乱,从而救的出意灵也毁的掉这双阴钉魂之阵。

    小意灵刚缓解了一点疼痛就听到道士的疯狂这个想法连忙想阻止,他不想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因为这样而死于非命。这么多年过来了,即便道士不说,意灵也自然懂得了一些当年爹娘的意思。可能这个世界上,老道士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

    老道士看着意灵在阵里痛苦的呻吟,也无心再想其他的了。

    只见他将双眼缓慢的闭上,叹息道:“小意灵,你我有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以足以。生死有命,大可不必为我而伤心。你父母……唉,多年来,想必你自己也会知晓其中之理,我也不必多言。我辈维护苍生,为天下而活,生死又有何惧?此阵阴气极重,造孽太深。如若不除终是祸害。破除此阵也算为天下而为之,想来此乃天命,无从更改。但你要切记,善恶尽在一念之间,休要被迷了心智!”

    一个在阵中没法阻止,一个在阵外心意已决,即使是生死,在这一刻也变得那么的廉价。

    说完这些后道士便以阳神之力冲入阵眼把自身融入阵中,使阵法运转失常,最终“轰”的一声将意灵炸了出来。受了重伤的意灵也没有顾及自己,吃力的向坟坑那里爬去。但两头的柳树愧树已经枯萎,阵眼和道士却已经不在了……

    两头柳愧叶凋零,却再无二人游历行……

    心痛欲绝的小意灵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干枯的柳树和愧树,昔日和老道士一起度过的时光在他的脑海一遍又一遍的上演,伴随的还有那老道士临死前的话一字一句的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这次终于没有忍住,哭嚎了起来,可奈何鬼本就飘渺虚无,所以一滴眼泪都没能留下来,只能的坐在那里干嚎,就好像当初等妈妈一样,没有尽头。如果当初还有老道士愿意收留他的话,那现在呢?现在又有谁愿意收留只意灵?或许,没有人了吧。是啊,这世间已经没有容身之处,那自己还呆在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柔和的风吹过干枯的树木,吹散了叶子,飘落空中,随风摇曳,最终却也落叶归根,就好像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意灵的哭声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他哭的是父母、是老道士、也是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二十多年来,自己在这世界上所有的依靠在短短一天就已经灰飞烟灭,父母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老道士也为了自己与阵法同归于尽了。

    意灵擦了擦脸,终于决定了前去阴间,顺便也算陪着老道士走完最后一程,然后从新转世投胎,就不会再记得这一世的种种不快也包括老道士……但这又能怎么样呢?总比在这没有尽头的等待要好的多。

    可谁知道,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突然从阵中发现了一缕白气透林向西而去。小意灵这才意识到,原来道士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灵魂化形投胎去了。

    意灵听道士以前说过,人死后有很多的阶段的经历,我们把这段死后没有投胎的经历称为“三迷七乱”,简称“三七”。这“三迷”指的是人死后灵魂化形,无意识到有意识的三个过程,因为这段时间虽然有意识,但却是没有心智的,说白了就跟痴呆差不多,所以称为“三迷”。“七乱”就更简单了,指的是人的七魄在死后会随着“三迷”的变化而产生的变化,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这七魄慢慢的恢复,所以才能在灵魂中依旧保持着心智。而常年学习道术的,可以忽略这其中的很多阶段,尤其像老道士这样的,死后基本不用等三七的过程,只要灵魂化形就可以直接去鬼城酆都投胎,一般人则需要经历三七的全过程,大概要两到三天才能恢复心智和意识。那么也就是说只要意灵愿意等下去,就还有机会见到老道士的转世。

    意灵对道士的话从来没有过怀疑,即便他现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会随着老道士的方向来选择。

    后来他便在山上长修起来,希望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有足以找到老道士的力量……

    香炉山上打那以后没有了阵法,就慢慢的又有了生气,鸟儿飞过,会停在树梢上梳理羽毛,偶尔还会叫一叫同伴;松鼠看见山上的松树如此诱人,也会一家老小的搬过来生存。野鸡们也会飞来这里寻找吃的,给山中透出一种祥和的气氛,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死气沉沉,同样也再没有了那位降妖伏魔的老道士。

    不知道多久以后,意灵渐渐的感觉到了周围流动的气。它们缓慢的从他身边经过,就像气味一样,会在他的脑海里留下挥之不去的印象。而那最独特的气就源自于老道士的气。夹杂在空中从他的身边飘过,尽管只是一丝,只是一点点,可也仍然被敏锐的他发现了。所以他寻气而找,找到了香炉山附近的哈尔滨,找到了那家怀有身孕的人,也找到了还没出生的夏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