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是个好人
莫从心坐在椅子上，看着主持人高高抬起手中的木槌，缓缓上升。
旁边的苏梅已经被汗打湿了，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去讲述自己的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只让她心生绝望。
咚！
“故事正式开始——”
苏梅颤抖着开口，嘴里哆嗦，磕磕巴巴。
“我，我家穷，没钱。刚出生不久父母就把我扔给外婆外出打工，开始几年过年还会回来看我，后来听同乡的人说他们在外面生了个弟弟，那年过年他们没有回来，之后也没回来过了。生活费也没了，外婆开始在垃圾桶里捡破烂供我上学。
小时候总羡慕同学有爸爸妈妈接送，有好看的衣服，有好吃的零食，有好玩的玩具，而我只能从垃圾桶里找到我的童年。
每次学校放学回家，去垃圾场的路上会路过一家蛋糕店，奶香浓郁，烘烤的味道总是能弥漫到整条街。
我总是隔着橱窗看着家长因为小孩的撒娇或哭闹变得妥协，然后被孩子拖进蛋糕店心甘情愿掏出钱包。嗯，我会站在旁边，听到那些小孩感慨到底有多好吃，闻着味仔细去听他们嘴里大口咀嚼的声音，然后去想象那些糕点的味道，假装我和他们分享了同一个蛋糕。
有一次我差点就尝到了蛋糕的味道。
在那家蛋糕店后厨房的垃圾桶里，我找到了一块糕体开始发绿发霉，奶油都化成水的蛋糕，闻着味也酸了，没有刚出炉的蛋糕香。我在纠结要不要尝一口......外婆看到了，冲过来打掉我手里的蛋糕，然后揪着我的脸开始骂我。
‘你这个没骨气的，怎么去捡垃圾桶里的吃的！丢人现眼！你要是想吃，就努力读书，找到好工作，到时候肯定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哈！哈哈！”
苏梅突然低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可是，我的外婆啊，你自己都在垃圾桶里找吃的，去菜市场的地上捡烂菜叶子下饭......我都看到了......哈，哈哈。”
观众席上的人见苏梅笑得直不起身来，对她的反应议论纷纷。
“这是个不孝顺的，外婆吃垃圾桶里的，她还笑。投了投了，现在就投了，我投她有罪！不孝之罪！”
“你脑子掉厕所里了？人家外婆吃垃圾桶里的，不想想好东西都留给谁吃了？那姑娘是在心酸呐，你凭什么乱下结论？”
“你们看，她是在笑还是在哭？低着头看不清，喂——一号，抬头哭啊，不然我都看不见你表情。”
“哎呀，你们都别吵了，让人把故事说完呢，重头戏都没来，今晚的主题可是‘无证之罪’，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把外婆杀了。”
四周吵成一团，讲故事的氛围立刻被破坏的一干二净，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不得不由主持人敲木槌控场。
咚，咚，咚。
锤音响彻整座剧场。
人声渐渐安静下来，苏梅也停下笑声，喘了口气，缓了缓情绪，继续开始。
“外婆死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
那天下雨，她摔了一跤，正好掉进泥坑里，折了脖子，不能动，整张脸埋在泥水里，口鼻进了泥沙，窒息而死。
当时我不懂，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等着外婆爬上来，然后回家，做饭，睡觉，第二天又继续捡垃圾。
那是条通往垃圾站的近路，杂草丛生，没有人走，我去找人，不知道找谁，我在那里等了一个晚上，就坐在外婆旁边，然后天亮了，我回家了。
然后继续上学，路过蛋糕店闻一下蛋糕的味道，再去垃圾场，顺便看一眼地上的外婆，发现她没有起来和我打招呼，也没有回家......
啊，只有我一个人了。
没法带外婆回家，我就每天去看她，有时和她说话，有时摘路边的野花野草，用她教我的方式编一个手环送给她。
一直到她开始腐烂，变臭，臭到我无法靠近，臭到比垃圾桶的垃圾还要难以忍受。
过了一整个学期我才重新去看她。
外婆变了个样子，没有味道了。身上的衣服碎片挂在骨头上，在微风徐徐中飘荡。我又继续和她说话，每天找她。
有一天，我放学去看外婆，听到垃圾场有声音，很多人，有人在打架。
我跑过去偷看，他们穿着私立高中的校服，抢夺另一个人手里的蛇皮袋，边打边抢，将半袋子的塑料瓶踢到到处都是。
那个被打的我认识，叫宋玉，家里只有爸爸，而且他爸爸年纪很大喜欢喝酒，有人说宋玉是他爸捡来的......
宋玉的爸爸不管他，为了生活，他和我一样捡破烂，但是成绩很好，人也很好，我曾经在垃圾场遇到他，他将小半袋塑料瓶都给了我，外婆叫我向他学习。
我看见他被打倒瘫在地上，露出的皮肤青紫一片全是血，但是他没有反抗。
等人走了，我去问他为什么，他说——
‘只是发泄一下情绪，我没有损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因为他爸爸和教导主任是朋友吗？’我问了另一个问题。
宋玉揉揉我的头，没有说话，起身捡起破口的蛇皮袋子准备回家，我把我今天的收获送给他，他没要，我塞到他手里：‘外婆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他笑了，比哭还难看，脸上混着灰尘和血，然后瘸着脚离开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等你的蛇皮袋子缝好了，记得还我的蛇皮袋！’
他摆摆手示意他听到了。
之后我还在那里几次见过宋玉，他每次都在挨打，我每次都在旁边看，然后等那些人离开，把手里的塑料瓶分他一点。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和外婆当时的场景一样，脸朝下倒在垃圾堆里，身下全是血。
他被他的同学不小心打死了，用的就是垃圾场随意丢弃的铁片，划到动脉，血像喷泉，溅到那几人一身。
那几个家伙嘴里大叫，脱下外套转身就跑。
我走到宋玉身边，他努力抬头，想说话。
但是眼皮沉重，他那时应该更想睡觉了。
和外婆一样，宋玉也死了，听说他的爸爸去学校哭闹，要个交代，但是事情被压下去，后面都没听到什么消息。
高中新一轮的考试张榜，宋玉年级第一的榜上头像被撤下，年级第二登顶，照片被扔在垃圾桶里，我在翻垃圾桶的时候发现的。
嗯，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开心。
我看了一眼，放回垃圾桶，继续找吃的。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第一次吃蛋糕是因为宋玉。”
苏梅停顿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的表情没了之前的紧张和恐惧，但是关于过去的记忆让她痛苦不堪，五官皱起，眼泪凝在眼眶中，死死不落下来。
全场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个故事的后续，但是几分钟过去，苏梅迟迟不肯开口。
下面的人开始起哄，主持人示意安静，他走向苏梅。
“一号，如果你不继续说的话，现在观众就可以投票审判你了。”
“......”苏梅眼睛发红，就直视着主持人。
“中场休息十分钟。”主持人宣布，然后意味深长看了苏梅一眼，退出舞台。
莫从心开始回忆苏梅说的曾经，他有注意到当苏梅说出宋玉这个名字时，身后绝对有人动了，比如那个一直睡觉的宋力就醒了，鼻中的呼噜声停了。
有人对这个名字有反应，难道现场的人都认识宋玉吗？
那我这个身份和宋玉有什么关系？
莫从心正想着，脑海中突然多出来一段记忆。
“整得好像关键人物触发剧情解锁一样。”
莫从心的头脑发胀，他细细查看脑海里的记忆，发现这还真的和宋玉有关。
旁边的苏梅已经被汗打湿了，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去讲述自己的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只让她心生绝望。
咚！
“故事正式开始——”
苏梅颤抖着开口，嘴里哆嗦，磕磕巴巴。
“我，我家穷，没钱。刚出生不久父母就把我扔给外婆外出打工，开始几年过年还会回来看我，后来听同乡的人说他们在外面生了个弟弟，那年过年他们没有回来，之后也没回来过了。生活费也没了，外婆开始在垃圾桶里捡破烂供我上学。
小时候总羡慕同学有爸爸妈妈接送，有好看的衣服，有好吃的零食，有好玩的玩具，而我只能从垃圾桶里找到我的童年。
每次学校放学回家，去垃圾场的路上会路过一家蛋糕店，奶香浓郁，烘烤的味道总是能弥漫到整条街。
我总是隔着橱窗看着家长因为小孩的撒娇或哭闹变得妥协，然后被孩子拖进蛋糕店心甘情愿掏出钱包。嗯，我会站在旁边，听到那些小孩感慨到底有多好吃，闻着味仔细去听他们嘴里大口咀嚼的声音，然后去想象那些糕点的味道，假装我和他们分享了同一个蛋糕。
有一次我差点就尝到了蛋糕的味道。
在那家蛋糕店后厨房的垃圾桶里，我找到了一块糕体开始发绿发霉，奶油都化成水的蛋糕，闻着味也酸了，没有刚出炉的蛋糕香。我在纠结要不要尝一口......外婆看到了，冲过来打掉我手里的蛋糕，然后揪着我的脸开始骂我。
‘你这个没骨气的，怎么去捡垃圾桶里的吃的！丢人现眼！你要是想吃，就努力读书，找到好工作，到时候肯定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哈！哈哈！”
苏梅突然低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可是，我的外婆啊，你自己都在垃圾桶里找吃的，去菜市场的地上捡烂菜叶子下饭......我都看到了......哈，哈哈。”
观众席上的人见苏梅笑得直不起身来，对她的反应议论纷纷。
“这是个不孝顺的，外婆吃垃圾桶里的，她还笑。投了投了，现在就投了，我投她有罪！不孝之罪！”
“你脑子掉厕所里了？人家外婆吃垃圾桶里的，不想想好东西都留给谁吃了？那姑娘是在心酸呐，你凭什么乱下结论？”
“你们看，她是在笑还是在哭？低着头看不清，喂——一号，抬头哭啊，不然我都看不见你表情。”
“哎呀，你们都别吵了，让人把故事说完呢，重头戏都没来，今晚的主题可是‘无证之罪’，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把外婆杀了。”
四周吵成一团，讲故事的氛围立刻被破坏的一干二净，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不得不由主持人敲木槌控场。
咚，咚，咚。
锤音响彻整座剧场。
人声渐渐安静下来，苏梅也停下笑声，喘了口气，缓了缓情绪，继续开始。
“外婆死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
那天下雨，她摔了一跤，正好掉进泥坑里，折了脖子，不能动，整张脸埋在泥水里，口鼻进了泥沙，窒息而死。
当时我不懂，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等着外婆爬上来，然后回家，做饭，睡觉，第二天又继续捡垃圾。
那是条通往垃圾站的近路，杂草丛生，没有人走，我去找人，不知道找谁，我在那里等了一个晚上，就坐在外婆旁边，然后天亮了，我回家了。
然后继续上学，路过蛋糕店闻一下蛋糕的味道，再去垃圾场，顺便看一眼地上的外婆，发现她没有起来和我打招呼，也没有回家......
啊，只有我一个人了。
没法带外婆回家，我就每天去看她，有时和她说话，有时摘路边的野花野草，用她教我的方式编一个手环送给她。
一直到她开始腐烂，变臭，臭到我无法靠近，臭到比垃圾桶的垃圾还要难以忍受。
过了一整个学期我才重新去看她。
外婆变了个样子，没有味道了。身上的衣服碎片挂在骨头上，在微风徐徐中飘荡。我又继续和她说话，每天找她。
有一天，我放学去看外婆，听到垃圾场有声音，很多人，有人在打架。
我跑过去偷看，他们穿着私立高中的校服，抢夺另一个人手里的蛇皮袋，边打边抢，将半袋子的塑料瓶踢到到处都是。
那个被打的我认识，叫宋玉，家里只有爸爸，而且他爸爸年纪很大喜欢喝酒，有人说宋玉是他爸捡来的......
宋玉的爸爸不管他，为了生活，他和我一样捡破烂，但是成绩很好，人也很好，我曾经在垃圾场遇到他，他将小半袋塑料瓶都给了我，外婆叫我向他学习。
我看见他被打倒瘫在地上，露出的皮肤青紫一片全是血，但是他没有反抗。
等人走了，我去问他为什么，他说——
‘只是发泄一下情绪，我没有损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因为他爸爸和教导主任是朋友吗？’我问了另一个问题。
宋玉揉揉我的头，没有说话，起身捡起破口的蛇皮袋子准备回家，我把我今天的收获送给他，他没要，我塞到他手里：‘外婆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他笑了，比哭还难看，脸上混着灰尘和血，然后瘸着脚离开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等你的蛇皮袋子缝好了，记得还我的蛇皮袋！’
他摆摆手示意他听到了。
之后我还在那里几次见过宋玉，他每次都在挨打，我每次都在旁边看，然后等那些人离开，把手里的塑料瓶分他一点。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和外婆当时的场景一样，脸朝下倒在垃圾堆里，身下全是血。
他被他的同学不小心打死了，用的就是垃圾场随意丢弃的铁片，划到动脉，血像喷泉，溅到那几人一身。
那几个家伙嘴里大叫，脱下外套转身就跑。
我走到宋玉身边，他努力抬头，想说话。
但是眼皮沉重，他那时应该更想睡觉了。
和外婆一样，宋玉也死了，听说他的爸爸去学校哭闹，要个交代，但是事情被压下去，后面都没听到什么消息。
高中新一轮的考试张榜，宋玉年级第一的榜上头像被撤下，年级第二登顶，照片被扔在垃圾桶里，我在翻垃圾桶的时候发现的。
嗯，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开心。
我看了一眼，放回垃圾桶，继续找吃的。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第一次吃蛋糕是因为宋玉。”
苏梅停顿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的表情没了之前的紧张和恐惧，但是关于过去的记忆让她痛苦不堪，五官皱起，眼泪凝在眼眶中，死死不落下来。
全场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个故事的后续，但是几分钟过去，苏梅迟迟不肯开口。
下面的人开始起哄，主持人示意安静，他走向苏梅。
“一号，如果你不继续说的话，现在观众就可以投票审判你了。”
“......”苏梅眼睛发红，就直视着主持人。
“中场休息十分钟。”主持人宣布，然后意味深长看了苏梅一眼，退出舞台。
莫从心开始回忆苏梅说的曾经，他有注意到当苏梅说出宋玉这个名字时，身后绝对有人动了，比如那个一直睡觉的宋力就醒了，鼻中的呼噜声停了。
有人对这个名字有反应，难道现场的人都认识宋玉吗？
那我这个身份和宋玉有什么关系？
莫从心正想着，脑海中突然多出来一段记忆。
“整得好像关键人物触发剧情解锁一样。”
莫从心的头脑发胀，他细细查看脑海里的记忆，发现这还真的和宋玉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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