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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醒來

    墨云霄伸手想触碰她,又怕眼前美好的人儿只是镜花水月的幻影,转眼就会破灭。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放开手。”他颤声道:”榕榕…...让我看看妳。”

    \t如果他晚来一步,永远失去了她,苦心布局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我曾想过,再见到你会是何处,可能是黄泉路上,或是奈何桥头。”慕榕放下手,她没有墨云霄那么锐利的眼力,看不清眼前人,也看不透他的心。

    ”无论是生是死,我从来没有怕过,哪怕随你而去,也不会犹豫半分。”

    雪落在她平静的脸上,既温柔,又悲哀。

    ”墨云霄。”慕榕轻轻一笑,泪水却潸然滑落,“你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见你想见的人,我也要走了。”

    她吃力地起身,深爱之人近在咫尺,却宛如相隔天涯。

    ”看在我为你走这么一遭的份上,保重自己,别死了。”慕榕做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忍着脚踝的剧痛,转身就走。

    黑暗中,她却走投无路地撞进他宽阔温暖的怀抱,立刻被拥得死紧,双腿就像被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出第二步。

    ”放开我。”慕榕恨恨地挣扎,一想到这个怀抱在不久前还属于某个女人,她就恨不得拿刀剁了他的手。

    ”不放。”墨云霄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妻子,被她决绝的态度激得胸口发疼,恨透了自己,“我唯一想见的人来了,不可能放。”

    他有千般懊悔,万句解释,怀中的人儿却听不见了。

    原本死命推拒的力道一松,慕榕毫无预警地昏了过去。

    ”榕榕!”想起她方才坠马的画面,墨云霄是真慌了,掌心贴在她后背,源源不绝地送进暖流,匆忙运起轻功往城里飞奔,这辈子从没这么恐惧过。

    若不是撞见站在柱子后目瞪口呆的玄苍,他根本不会知道慕榕来了又走,来不及细问,只能一路追着马蹄印出城。

    来时不觉得远,此刻却觉得这条官道长得不着边际。

    墨云霄心急如焚地回到老宅子,迎接他的却是一屋子咧着嘴傻笑的蠢蛋。

    白辰边笑边激动地抹泪,“真的是主子!太好了!”玄苍也含泪频频点头,若是方才没发生那戏剧化的一幕就更好了。

    赤炎面不改色地赏了鼻青脸肿的青洛最后一拳,带着一干暗卫单膝跪地:“主子。”

    短短两个字,尽在不言中。

    ”都起来。”墨云霄脸色铁青,抱着慕榕头也不回地进屋,“白辰跟上。”

    \t……白辰短暂的喜悦荡然无存。

    主子跟王妃好不容易重逢,却是在青楼抢女人,这是得罪了什么命运之神吧?

    \t老宅一处小楼里,白辰神情肃穆地诊脉,好半天才吁了一口气,“王妃这趟路太不容易了,原本就体力透支,加上在雁北山受了风寒,如今气急攻心,禁不起大喜大悲,得好生养着。”

    \t墨云霄怔怔地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慕榕,强撑的一根弦松了,嘴角慢慢渗出一抹鲜红的血丝。

    \t他错了,真的错得离谱。

    \t榕榕为了找到他,究竟还吃了多少苦?

    \t“医好她,不管任何代价。”他心口又是一疼,双目赤红,隐约有经脉气血逆行之象。

    \t白辰大惊失色,果断出手封住墨云霄几处大穴,伸手探脉,脸色更加难看。

    \t“快来人!去找师父!”

    \t墨云霄霄心息紊乱,内伤严重,若无功力深厚的高手相助,只怕人就要废了。

    永安方丈赶回来收拾残局时,看着两个不省人事的崽子,无语至极——墨云霄还信誓旦旦说他对自己媳妇儿有信心,信他个大头鬼!

    他早年跟着前任白马寺方丈学了些医术,勉强能梳理内伤,用药远远比不上白辰,如今又多了一个伤员,只好再度派出暗卫搜罗草药,只希望这对小夫妻别携手到地下做野鸳鸯。

    倏忽几日过去,雪后初晴,阳光终于露脸。

    秦城内外暗潮汹涌,一石能激起千重浪,老宅子却像一处世外桃源,无人搅扰,偶尔传出一点鸡飞狗跳的动静,又在药香袅袅之中复归平静。

    凛冬总有尽头,不久后的某一天,春天会穿过厚厚的砖墙,让深埋在土里的顽强种子破土而出,带来一片生机。

    这一日,青洛又忙活了半夜,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才回到老宅子,顺道从暗卫们手中领回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虽然泪眼汪汪的挺让人心累,但王妃见着她,肯定会心情转好,也就顾不上找他算帐了吧。

    慕榕这一昏迷又是好几天,窗外还是银白世界,她却反覆做着南方艳阳天的梦——她跪在酷热的沙漠里徒手挖掘直升机残骸,双手早已鲜血淋漓,痛入骨髓,却停不下来。\

    素未谋面的父母就埋藏在黄沙底下,而她孑然一身,飘荡在炼狱般的梦境......偶尔会有人不断轻唤她的名,要她醒一醒,那声音熟悉又好听,但她却没有勇气回应。

    如果那样好听的声音也是梦呢?

    她宁愿不要醒来。\

    但是这回,她再不醒来,就要被泪水给淹没了。

    ”小姐......您怎么伤成这样了?醒醒啊小姐!”哀戚的哭声忽远忽近,扰得慕榕在睡梦中都心浮气躁,有心想睁开眼睛骂人,眼皮子却沉重得不得了。

    ”别吵。”她呢喃呓语,“不想醒。”

    “……小姐您别抛下朱儿不管,快醒醒,朱儿来陪您了,您快睁开眼睛看看朱儿吧!”哭声高低起伏,生生地把慕榕给哭醒了。

    慕榕吃力地伸出手,拍拍窝在床边的脑袋瓜,沙哑道:“算我怕了妳了,快别哭了。”

    朱儿猛然抬起头,脸上泪痕犹新,笑容却如花初绽。

    “小姐!您终于醒了!”她欣喜地握住慕榕的手,“白辰大哥说得真有道理,她说只要奴婢哭得够大声,连死人都会吵醒的。”

    慕榕:“…...”想想还是死得好。

    朱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絮絮叨叨地汇报自己是如何从京城来到秦城,一边忙着给小姐洗漱、喂粥喂药,两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