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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拔秧课

    众人花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到达了目的地。

    望着眼前的这一片片水田和绿幽幽的秧苗,以及赶过来的几位的农夫农妇,众人的表情有些疑惑,又有些新奇。

    “这是咱们书院的学田,每年有一小部分的田地是由咱们书院的学生自己耕种与收获的。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挽裤脚下田吧,过来的农夫农妇会教你们如何拔秧苗。

    新学员的第一课,便是让你们了解早稻谷是如何来的,秧苗是如何移栽。”斋长说的一脸笑意。

    “请问眼前的这一片水田,都需要我们栽苗吗?”一个学生心怯怯地问道。

    “自然不是…”听到此话,众人松了一口气。

    “今日新学员学拔秧苗,老学员早学过,就去插秧苗,那一片水田也都需要你们栽种!”斋长扬手指了指右边的那片水田。

    众人刚松了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心情像是坐上了跷跷板,一高一低的。

    出身农家的男儿自然是见过种地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出身官宦之家的,可能只见过别人种,自己没下过地。

    他们对下田拔秧有新奇,有胆怯,也有嫌弃。

    因为看着黑乎乎的泥沾在了腿上,而且水面还有一些黑灰。

    陈晓明看着水面浮萍长长地叹一口气:“唉,怎么现在公学私学都开了劳动课?”我以为到这衡阳书院读书可以躲过去的。

    大部分学员基本上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哪里真种过地,斋长还很贴心为大家示范了几遍。

    农夫和农妇也各在一垄苗田边拔秧边教导。

    “大拇指和食指中指要轻轻顺苗茎插进泥里,连带着少少泥,一窝一窝的,一起拔起秧苗,千万莫弄断了根须。

    够一把之后,放入各自身后的浅口篮里,有人挑下去水田栽。”

    林川看着一个个慢吞吞地挽裤脚,一副欲下不敢下的样子,与林潭一起起了个带头作用。

    他们在家里是扯个秧子的,七八岁上就下田干过这活。

    林川是前世什么农活都干过,因为没有兄弟,七个姐妹,排行大的五个,是当男儿用的。

    只小的老六和老七,因为有姐姐们顶着,只包了家务。但家务也不轻松。

    本朝的劳动教育挺好,下地劳动一回,就连林川这个老油条都会在看书时更投入。

    现在看着水田里一个个弯腰或快或慢干农活的人,大家小腿上都是黑泥,公平感油然而生!

    其实拔秧、插秧都只是费腰了一点,相比收割小麦和稻谷之时,算是比较轻松的农活。

    水田都已经犁过耙过了,也下了肥,所以相对于其他农家的全套春耕活计,已经轻松很多。

    林川开始手上还有些生疏,但很快便找到了感觉,越拔越快,甚至是左右开弓,双手快开。

    还有心情感叹,真是任何一种技艺,只要学会了,便不会忘记。

    将一把把拔起的秧苗轻轻涮下一层泥,留少许在根须上,放入身后的平口花篮里。

    再看一眼隔壁垄的林潭,虽然他是林家最少去地里干农活的,但他干这些事情还是游刃有余。

    林川很喜欢林潭和几个哥哥们的一点,就是他们不怕吃苦受累。

    当然,这都归功于林家几个长辈的教导和以身作则。

    林川也自觉,他们这些生在新朝的小辈,比起父祖辈身体和精神上所受的双重苦,已经很幸福。

    身上没有大山一般的政治罪,在能吃饱穿暖的情况下,身体上的一些累,算不得啥!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平时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种苦,还没过一会儿便叫苦连天。

    “不行,我得站直了歇歇,感觉我的腰要断了!”陈晓明放下二窝秧苗,站直了,两手一边捶后腰还一边晃动腰身。

    林川瞄他一眼,感觉他肚皮上的肥肉也一扭一扭的。

    “你桩子站稳了哈,别一个屁股墩坐下去,摔不疼你,但是会把田坐出个窝,小心坐坏秧苗。”

    咳,也只有李木华这个表兄,才好打趣陈晓明。

    “都抓紧时间,别想着躲懒,今天这垄苗什么时候拔完,什么时候才能上田埂去吃午饭。”

    听到这话,磨磨唧唧的学生们都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又认命般地弯腰与秧苗友好交手。

    “这是什么?”陈晓明抬脚挪位置之时,发现胫骨边沾了一小团褐黑色的东西。

    “哎呀,是蚂蝗!”林川也吃了一惊。

    “蚂蝗?”陈晓明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

    “怎么办?”他快哭了。

    林川几大步跨过去,弯腰伸手轻轻一抚,蚂蝗掉下水里。

    “不怕不怕,它刚黏上你,还没有钻入皮肤开始吸血。

    现在天气凉,它们还不是很活跃,收稻谷的时期,它们就很活跃了,一沾腿,就要吸血了。”

    一边科谱,林川一边伸手捞起到了水里便伸长了身子的蚂蝗。

    到了手里,它又缩成了一团。背面绿黑色,带几条黄色的竖纹,腹部灰褐色,与四川的差不多。

    林川将它放进田埂上一名农夫带来的小木桶,里面已经有几条在一拱一拱游的了。

    他估计他们是带回去交给药房吧,毕竟,这东西可入药。

    后世,野生的少了,还专门有人养殖。

    陈晓明也算大胆的,还比较老实,见林川将蚂蝗自他腿上弄下来了,他便也算了。继续干活。

    而有二个学员却以此为借口,想逃避干活。

    不过,斋长未许。

    “怕蚂蝗,怕也得干。任务完不成,不许上田埂!”

    斋长很严肃:“早上让你们吃白生生的干饭,你们没说怕!”

    想偷懒的几个学员见斋长不好说话,无法,只好又弯腰干活。

    “嗨,重光,你不怕吗?”林川挺好奇陈晓明对蚂蝗的态度。

    陈晓明很光棍:“它不到我的腿上,不吸我的血,我不怕。”

    “那你怕不怕那个?”林潭伸直一下腰,缓口气时问。

    “那个,哪个?”陈晓明很不解,还等着林潭的下文呢!

    林川瞪了一眼林潭,不许他说出来膈应人。

    看这育苗田里的泥色,秧苗的生长状态,就知道下了不少肥。

    现在又没有化肥。那下的肯定是农家肥了!

    种地又怎么可能不用肥料嘛,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肥料可是庄稼丰收的要素。

    林潭见此,只好收了捉弄人的心思,嘿嘿嘿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想问你怕不怕黄蟮?”

    “黄蟮有什么可怕的?”陈晓明想起白蒜焖蟮鱼,口水泛滥。

    而李木华显然知道林潭不是要说这个。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小腿肚上的黑泥,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摇摇头,不让自己多想。

    不然,中午,他怕是吃不下米饭了。

    林川看着陈晓明天真的脸,林潭狡黠的笑,无奈摇摇头,失笑。

    午时至,学员们就坐在田埂边吃了简单的菜饭混一起的午饭。

    下午又是一人一垄的任务。

    幸好插秧的水田也不远,不需要长途搬运。

    日头西下,学员们终于完成了拔秧任务。

    明日,大家学习插秧。

    不过,初学者一人只有一行的任务。这个主要是得看技术如何!

    学不好的,不强求。不然,还得别人返工,浪费时间,也怕影响以后的收成。

    拔秧并不累人,但在水里泡久了,身上会冷。

    又冷又饿地上岸,快快走动几下,又到蓄水沟边洗净腿脚,大家穿上外套纷纷向着镇上书院走去。

    “终于暖和了!虽说已经是三月天,但在水里久了还是很冷!林兄,咱们回去吧!”

    陈晓明因为林川帮了他,他感觉与林川的关系亲近了几分。

    “咱们快点回去洗澡!”陈晓明迫不及待的催道。

    “陈兄,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林川看到林晚今日的插秧任务还没有完成,若是没人帮他,恐怕到天黑之时,他也完不成。

    于是,林川提起一篮秧苗又下了旁边的那块水田,挨着林晚那一垄苗开始干活。

    而林潭则是估计着需要的秧苗数量,开始为林川抛秧。

    林川插秧又快又好,七八岁时就让爹和爷爷夸了又夸。

    林潭知道自己插秧不行,只能打辅助。

    林晚看着身边这一长垄终于不是空白了,看看弯着腰,快迅后退的林川,感动地吸吸鼻子。

    身上冷,但他心里暖暖的。

    “不错不错!都是好孩子!”

    这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林川也没空抬头去看。

    “那是,本人去千里之外收回来的学生,还能差了!”

    这是王山长的声音。

    “师父,您怎么还转到这里来了?”林川没有抬头,手上动作也半分未慢。

    王山长和县令一前一后地巡视农田,闻言,王山长答话:“我们来看看你们的活,干得怎么样?”

    “大家干的挺好!”林川语气轻松地笑答。

    “往常书院的学生听到收工可以休息,早就溜之大吉了,一刻也不想在田里多待,倒是没见过像你这么细致认真,还乐于助人的学生!”李县令夸赞道。

    林川听声辨人,又晃了一眼师父身边的老人,以为是书院别的教师,客气道:“先生谬赞了!”

    “学生只是觉得秧苗已经拔下来了,还是赶紧栽下去为好。”

    “隔一夜,虽不至于失去了生机,但早一夜栽好,它们早一些扎根成活。

    与其他的发育同步,到时一块田的才好同步成熟,同步收割。”

    林川解释道,倒不是他想助人为乐,只是珍惜每一寸土地和每一颗种子罢了。

    “要是大家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看你的样子是出身农家?”县令关心地问道。

    “堂兄,你回答先生的话!”林川实在没空,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了,不宜分心。

    “嗯,我和小川是一家,都是庄户人家出身,饿过肚子。

    而且我们那里土地贫瘠,水田也比较少,所以从小就体会到了土地和粮食的重要性。

    您不知道,前几年,我们还吃过树皮呢!”林潭笑着说道。

    “哦?你们都吃过树皮?”老人显得很感兴趣。

    “我还以为只有咱们这些有年岁的才吃过。”

    “怎么可能!”王山长叹了一声道:“咱们衡阳已经算是好!”

    “偏远些的地方,有树皮吃,没有饿死,已经是得天之幸!”

    不然,哪里又会有这清朝!

    “是啊!”县令也是一脸唏嘘的神色。

    他们这些官宦士绅之家,日子如何清苦也有限,总之可以吃饱穿暖,而真正苦的,是底层百姓。

    “你能让治下百姓个个以清粥混个肚饱,再识得几个字,也可算是优秀的父母官了。”

    “是啊,所以对书院的小子们进行一番吃苦教育很有必要。”

    “太祖说的对,不吃苦不出门的富家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而农家孩子却知道每一粒粮食每一颗种子,每一分土地都弥足珍贵。”

    县令和王山长都不禁想起了太祖打到湖省时的演讲场景。

    只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发酸。

    大明,终究是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