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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是不是第一次有一个女人,如此直白的向我说这种话。但是当青说出来时,还是让我感到羞涩,让我忍不住去幻想,去做梦。

    但,在我看来,这个话题,对于青来说,属于禁忌,毕竟她不似我这样的孤身一人,她有丈夫(我并不知道她已经离婚了)。

    所以,我选择了跳过它,遗忘它,就当这是她喝醉后的胡言乱语。

    她大概也知道说错了话,又发来消息说:“哎呀,我喝了酒,有点晕,你别介意。”

    我早已从她说话的语气里听出来,她是喝了酒的,所以我并不介意,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我问道:“需要我去接你么?”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一个铁憨憨,这种话怎么能问呢?又让她怎么回答呢?

    “看你吧,你晚上睡不好,可以多睡一阵。如果起得来就来吧,起不来你就中午之前到酒店等我就行了。”

    我起得来吗?我自己都不是很肯定,虽然我失眠,但真当我睡着了,大概是雷打不醒的状态,所以闹钟大概也是没多大意义的。

    “那好吧,我尽量起来去接你。”

    “没事呀,我到了后要先去办事,办完了才到酒店。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她说道:“但是,你必须要比我先到酒店,如果我到了,没看到你,你就死定了。”

    死定了。

    这是青的口头禅,这么些年了,一直没变。

    以前她威胁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比如,她总让我帮忙租小说,就会说“如果你忘了,你就死定了。”

    还比如,她偶尔不想自己写作业,就会说“你不给我抄,你就死定了。”

    总之,她很是喜欢说这三个字,一直如此。

    但怎么个死定法呢?

    其实也很简单,用手指掐我的胳膊,或者腰间的软肉,就这两个地方。

    只是有一段时间,我和一个朋友一起,疯狂地锻炼身体,把胳膊上的肌肉练得结结实实的,她掐不动了,就只盯着我的腰间的软肉掐,偶尔还是在上课的时候。每当那时,我是既不能动,又不能叫,就只能咬牙忍着。

    她掐人总是没轻没重的,稍不注意,就会掐破皮,至少我的手臂曾多次英勇负伤。

    当然,那种酸爽的滋味确实很难忍受,我大概是不想再承受一次的。

    所以睡觉前,我还是把闹钟调好了,调了两次。一次七点半,起床洗漱后,赶到车站去,差不多刚好是她出站的时间。另一次是十点,估摸着到酒店在十一点的样子,中午之前,她应该是不会到达酒店的。

    睡着之前,我还为自己的英明的决定感慨着,我真是聪明极了。

    第二天,我六点半就醒了,睡了莫约两个多小时吧,瞌睡极了,但怎么也睡不着了,就想着要去接青,然后就在床上翻滚着,直到闹钟响起。

    然后起床洗漱,花了不少时间,总想着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地,好看一点,但我却忘记了,底子就在那里,怎么打扮也好看不起来的。

    由于洗漱耽搁了时间,我就没有吃早餐,径直登上了出租车。

    到达车站时,已是八点五十了,离她出站还有几分钟。

    我不禁又感慨起来,我真是聪明极了,如果坐轻轨,恐怕就得迟到了。

    我两手空空的站着出站口。

    出站口的人不多,只有三五个来接站的人。

    但就这么三五个人,却让我羞愧难当,因为他们的手中都是抱着东西的,有的是一个精美的装饰得漂漂亮亮的盒子,有人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有人拿着一个绒毛娃娃,不一而足。

    只有我,两手空空的,看起来落魄至极,又毫无诚意。

    我羞愧异常,情绪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一直绕着出站口的柱子踱步,想着,要么她快点出来,要么一直别出来。

    但她终究还是出来了,第一眼,我差点没认出来,固然有我高度近视的原因,更多的,是她的穿着打扮,与我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

    长长头发盘在脑后,露出一个大大的光亮的额头;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格子外套,厚厚的长筒羽绒服;从小腿上看,穿着厚实的打底裤,灰色的;踩着四五公分高的黑色的小皮靴;背着一个小小的酒红色的三角形背包,手中提着一个牛皮袋,里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文件。

    我觉得她的发型丑极了,衣服丑极了。

    她俏生生地走到我身前,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然后就看着我,眼神有些闪烁。

    我紧张异常,感觉不会说话了,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然后我们就往轻轨站走去。

    我又觉得我非常失败,居然忘记了租一辆车,不管是接她,还是送她去办事,都会方便很多。固然贫瘠如我没有买车,但租车的钱还是能够拿出来的。

    我们一起走向轻轨站。

    青走前面,我跟在后面。

    一直如此,从遥远的学生时代,总是如此,她走前面,我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

    一路上,我们没怎么说话。她大概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吧。而我呢?则是因为紧张,偶尔说两句,也是语无伦次地。

    最奇葩的是,我居然把我心底话说了出来。

    我说:“你怎么弄这么个发型?难看死了。”

    “难看吗?难看吗?”她气鼓鼓的问道,那架势,就差上来扇我两巴掌了。

    我结巴着不知道怎么辩解,就跟在她身后,走进了车厢里。

    我们尴尬地坐在一起,其实我是想站着的,至少没那么紧张,没那么尴尬。

    但她固执地让我坐下,车厢里的座位上一个人也没有,似乎不坐下就有些奇怪,所以我就坐下了。

    她一直在摆弄手机,回复消息。

    我则坐立不安。

    因为疫情,出行的人不多,整个车厢里就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除了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别无其他声响了,安静极了。

    “去SW在哪里换乘?”她突然抬头问我。

    我思考了一下,极其认真地,说道:“在XX站下车,站内换乘。”

    然后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到了换乘站,空荡荡的站点里,我们站着等车,我突然脑抽一般地说:“你这件衣服不好看,和你不搭。”

    青愕然地抬起头,满眼的不可思议,然后又转变成愤怒,感觉要冒火一样。

    “不好看吗?明明是你不懂欣赏。”

    当时,我恨不得抽自己四五六个巴掌。

    我尴尬的拿出手机,假装回复消息,但哪有什么消息需要回复呢,我都把自己封闭了大半年的时间了,如果不是偶尔在朋友圈里刷刷存在感,恐怕就会有人觉得我已经失踪,或者下地狱了吧。

    我只是想用手机来掩盖我的尴尬罢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一见面就惹我生气。”她见我不说话,气鼓鼓的说。

    那一刻,我觉得她美极了,可爱极了,撅起的嘴唇也诱人极了。

    但,我不敢说话了,哪怕是赞美她的话,也不敢说了,生怕一不注意,又惹得她生气,虽然她生起气来也很好看,但我还是怕她说那么一句“你死定了。”

    此刻,我胳膊上、腰上的赘肉,可经不起她的摧残。

    青办的事务很繁琐,即便我们十点就到了SW,但也搞到十一点半才弄完。

    走出了办事的地方,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看情况吧,事情办完了就回去。”

    我以为她只办一件事,而且已经办完了,还有些失望呢。

    “还早得很,事情很多。”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先出声说道。

    我们并肩走在街道上,又一次,嗯,应该是第二次。

    我手里提着她的袋子,其实从高铁站出来,我就想帮她提着,但她不应允,只得作罢。

    此刻,我提着袋子,和她肩并肩的走着,天空中挂起了昏沉的阳光,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昨夜结了霜,

    微风冰寒,

    你的笑啊,

    惊醒了太阳。

    “我饿了。”她突然说。

    “那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说道:“算了,先到酒店,把东西放好了再出来吃饭。”

    我自无不可,所以就同意了。

    然后我就在路边拦停了一辆出租车,想要更快的到达酒店,放下东西,然后吃饭,生怕她饿坏了。

    面对她,我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总是想要给她更多的呵护。

    但她总是倔强的拒绝。

    比如此刻,坐着出租车上,她说:“其实我不喜欢坐出租车,晃得很,脑壳疼。我喜欢坐轻轨,可以看风景,又不晃,坐着很舒服。”

    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笑笑,然后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