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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落人不觉

       距离离开星罗之村已经过了整整三年 

      位于大陆的极南,是一偏荒芜的乱石域,地上到处都是逆生长的石精灵,他们形成一颗颗倒悬的怪石柱,质地坚硬,是一种武器的制作材料。

      而此时正处冬季,冰雪为这荒芜的地域增添了几分色彩,白与黑,这就是紊乱之谷的主色调。

      此时,有两道渺小的人影缓缓行走于这乱石之中。

      他们正穿着灰色的袍子,拄着青木制成的手杖。步履蹒跚的走着。

      他们顺着任务线索先后走过了好几个村庄,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紊乱之谷的最南面,一个名为浅渊的峡谷内。

      他们之间看起来比较高大的身影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张纸,视线在纸与不远处的浅渊徘徊着,最终确认般的点了点头。

      “就在那了。”

      他的伙伴听后,用好奇的目光望向了那座峡谷,黑色翻涌着的雾气笼罩在峡谷的上空,让人看不清峡谷内的事物。

      盯了好久,这位伙伴选择了放弃,她只是确认似的问向身边的同伴。

      “你看清楚了?”

      “嗯,魂渊遗迹就是在这座峡谷之内。”

      这么说着,那道身影摘下了盖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黑色的散发,他,也就是冬芜缓缓飘了起来,青蓝色的光辉闪烁着,然后成环状向四周扩散开来,缓缓融入了四周,许久他睁开了双眼,对着身旁的伙伴点了点头“确认了,任务地点就在这儿。”

      而他的伙伴,也就是阿翠加斯忽然开口说:“果然啊,不管过了多久,每次看到冬芜你想干什么的时候都觉得你好厉害。”

      冬芜听后愣了愣,有些惊讶的看了阿翠加斯一眼,然后耐心的回应着“不过是探测而已,最基本的东西谁来都一样,而且只要你想去做,你能比我做的还要好。”

      “不。”

      虽然眼前的少年如此说着,但女孩却摇了摇头。

      “有些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细碎的声音伴随着挂着的狂风一起消散在了这荒芜的地区。

      “你说什么?”

      少年疑惑的声音传来,啊,他正看着自己呢,怎么能摆出困扰的神情?他会不安的。

      于是女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回应着少年。

      “没事哦。”

      她没有管仍在纠结着的少年,而是转身望向了那混沌不清的黑雾,不安与恐惧开始缓缓占据着她的心脏。她拼命按下了心中的不安,回过头展露出了笑容。

      “小心一点哦,冬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我们看到了遗迹开始?从我们发现了魔花开始?从我们进入了魂渊开始?

      我不知道。

      我望着那沐浴在深渊灵力中的遗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总感觉......这个地方我来过。

      一股强烈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那儿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向前方走去,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耳朵边仿佛有谁叫着我的名字,这种感觉......

      总感觉曾今经历过。

      我不禁打了个颤,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的悸动。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那出现在眼前的,扭曲混沌的造物是那么的眼熟。

      那是令人沉沦,诱人堕落的,混沌不祥的源头。

      如墨般扭曲,如渊般神秘。

      它,即是混沌与深渊的代表之物。

      我曾今就是穿着它把阿德斯爷爷给......

      我凝望着那道深渊谬影。

      我知道,它也凝望着我。

      所以,它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速度向我飞了过来。

      恐怕它已经察觉到了,时空的曲异。

      恐怕它也已经认出我了,那个曾今的主人。

      我想逃,可这一刻不知为何,我的身体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动弹。

      我只能在原地颤栗着,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我只能在原地恐惧着,静静望着我被它拖入深渊。

      这是命运的锁定,我会与深渊合二为一并摧毁整个人界的命运。

      啊,是了,我想起来了。

      我已经来过这儿......很多回了,每一次都是......

      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

      成为深渊......

      黑暗如潮水一般将我包裹住了,一道道无形的锁链将我的全身给拷锁了起来,我终究会被拉往深渊,这一个轮回已经......失败了......吗?

      但确实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我如此相信着,所以我看到了......

      嗤!

      一道光。

      嗯,我确信,就在我完全放弃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一道光芒,一道所有轮回都不曾出现过的,穿过了黑暗,透过了深渊,进入了我的眼中的一道柔和的光辉。

      “阿翠!”

      “冬......芜?”

      那个少年,如同我们第一次相见之时一般。

      将我拉出了黑暗。

      “快跑!”

      “诶?!”

      我的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如果说为什么?

      那是因为挡在我面前的冬芜,被那一切梦魇之源给击中了,而且......没有被排斥。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陷入了瘫痪。

      发生了......什么?

      “冬芜!”

      啊,他倒下了,那所有不幸的源头已经进入了他的体内。

      为什么?

      明明已经脱离了所有的不幸......

      为什么?

      明明已经可以从无尽的轮回中走向幸福的未来了。

      为什么?

      明明只需要在这一刻动手,我的未来也好,人界的未来也好,大家都会好好的。

      为什么?

      明明他只是一个轮回中的芸芸众生而已......

      为什么?

      我的心脏会如同被撕裂了一般。

      “冬芜!”

      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你振作一点!”

      我的泪水已先我的大脑一步涌了出来。

      “没......事哟。”

      啊,他费力地转过了头,用着扭曲着的笑容望着我。

      “我只是......想睡一觉而已......”

      他的声音......

      “你先走吧.......我待会就会追上你的......”

      陆陆续续的传了过来......

      “我只是......小睡一下......”

      传入了恍惚着的我的双耳......

      “所以......别哭啊,阿翠......”

      他很痛苦吧,因为他全身都在颤抖着。

      所以为什么?

      他还能笑出来啊?

      每次都是这样,总是会在我绝望的时候把我拉出来。

      我用尽全力释放着高阶的治疗术阵。

      什么啊!别耍帅了!我有什么资格值得你这么做啊!

      我想这么对他说,但,他已经没有精力来回应我的问题了。

      他的身体开始了崩坏。

      他的灵魂也在这一刻展现于世,开始消散。

      即使是高阶治疗术阵,对于这种程度的崩坏也是杯水车薪。

      忽然的,包里有着什么颤动了起来。

      我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打开了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眼神寻找着。

      可当我看到了正有着反应的物体时,我愣住了。

      一只安静着的界石,在接触到了冬芜消散着的灵魂时,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骗人。

      这是我的大脑里第一个出现的词汇。

      那是......她说的反应吗?

      所以......

      他是......她的......

      那我......又算什么?

      自我怀疑,不甘嫉妒,失望愤怒。

      我的眼中此时,无疑充斥着这些情绪吧。

      明明他已经快不行了。

      明明他为了我已经快神形俱灭了。

      我却还在纠结着这些。

      眼中那充斥着复杂的情绪,我忽然安静了下来,望着他痛苦的脸庞。

      我啊,果然做不到呢。

      杀了冬芜也好。

      拯救冬芜也好。

      我都做不到呢。

      厌恨冬芜也好。

      分享冬芜也好。

      像我这种自私可耻的人,很失败对吧?

      这样的我喜欢着冬芜啊。

      那每一次挡在我面前的身影。

      那每一次为我的未来发愁的身影。

      那每一次为我指点道路的身影。

      那每一次都将我的痛苦扛在肩上的身影。

      那每一次都会柔和的笑着与我说话的身影。

      我忘不了。

      所以我闭上了那双充斥复杂感情的双眼。

      身上燃起了被称为弥祸的天赋火焰。

      “抱歉了冬芜,至少这一次,原谅我的乱来。”

      【   】{AIN}

      随着女孩如同呓语一般的呢呐。

      一瞬间,世界陷入了空寂,时间停止,空间稠停,世间仅剩下了女孩的思绪以及正疯狂闪烁着紫色光辉的长角。

      “日安,我亲爱的主人。”

      一道熟悉至极的,却又极为不协调的声音出现在了整片空间之中。

      “请许出您的愿望。”

      女孩望了望被暂停的少年的脸庞,愣的出神。

      “主人?主人!麻烦请清醒一下,许出您的愿望进行交易最后滚出我的领域好嘛?”

      那道声音极为的不耐。

      是了,那是我的声音。

      所以我收回了看向冬芜的视线,望向了额头上的长角

      “是你吗?”

      “嗯?嗯,是我。”

      “什么愿望都可以?”

      “不改变人世,不改变个体信息,不改变世界格局,不改变天道定则。”

      “额......可以救活冬芜吗?”

      “这个小子?”

      “对。”

      “主人啊,我说过了,不可以改变单独个体的信息。”

      “那你能做什么?”

      “可以给他足以能将他救活的生命力。”

      “那和救活他有什么区别?”

      “给他生命力也得靠他自己去利用啊,像这种灵魂崩坏的时刻,也是一个生命意志力最脆弱的时候,如果他能克服,那么他就能活过来。”

      “......如果他没能克服呢?”

      “死呗,只不过死的慢一点而已。”

      “那我愿意交易!”

      “哦?连交易内容都不问?”

      “只要是关于我自己的,不会牵涉到别人的,什么都可以!”

      “嚯~真是爽快,放心,不会牵涉到别人,你每一次使用这个能力,我都只会献祭你自己身上的东西来完成祭祀。”

      这么说着,时间开始缓缓流动起来,空间也逐渐恢复起来,而此时,比二者更耀眼的,是一道通天的光柱。

      一道圣洁的光柱刺破了浅渊乃至紊乱之谷的黑色天空,冲散了那极南之地荒芜与绝望的气息,由天至地的光芒充斥着祥和与哀伤,伴随着缓缓飘起的,不尽的白色小球一起逐渐扩散开去。

      依稀可辨,那每一道白色小球内,都有一个正温和笑着的少年,那是这世间的某一位生命体几乎所有美好的记忆。

       

      我做了个梦,在那个梦里,我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结为了夫妻,我们住在偏远的山脉地区,家里没什么钱,但我们却安然悠闲的度过着每一天,他啊,明明是一个高冷又傲娇的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我一直很温柔,我们在那个地方欢笑,我们在那个地方生儿育女,过着一天天的,快乐无比的生活。

      然后梦醒了,我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柔和的天空,身周的一切仿佛都经历过洗礼一般。

      虽然身周遍布着的,是残墙断壁。

      虽然身周游荡着的,是哀鸣之风。

      迷茫的双眼开始逐渐有了焦距。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这......是哪儿?

      四处寻望着,这里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我观察着所处的环境,期待着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忽然之间,位于心脏处,有着什么抽疼了起来......

      “呜......”

      我颤抖着捂住了胸口,那里正传来着一阵阵的抽疼之感。

      我的双眼抬起,直视着那令我的灵魂颤动之地......

      那个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感知也好,直觉也好,视觉也好,灵力也好。

      它们无一不是在告诉我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但那又为什么?

      我的心脏在我注视那个地方的时候会那么的疼。

      不是那种致命般的疼痛,不是那种微微的刺痛。

      那是一种低沉的,不甘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一般的阵痛。

      它在哀鸣,仿佛那个地方有着什么我失去了的珍宝一般。

      错觉?幻术?妄想?

      不!不是的......

      我的手颤抖着抚向了那我看不见的虚无,穿透了它。

      啊,果然,这里有着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碰到,明明有着这么温暖的感觉。

      泪水不知何时已划过了双颊。

      我果然是,忘记了什么吧......

      我想不起来了。

      一个不想忘记的人。

      一个即使是在梦中也不可触见的人。

      胸口发闷,那里有着什么东西闪烁着光芒。

      界......石?......所以......是他?

      在刚刚回想起了什么的时候,一股剧痛之感在我的脑袋里绽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疼啊......

      我好不容易才想起的一切于瞬息间被搅碎。

      那是一种不能理解的,超越维度的,无上的力量,它将我的记忆抽了出来,然后狠狠的搅成了虚无。

      “不要......”

      我怒吼着,疯了一般狂啸着。

      一行血泪流出了双眸,一头蓝色的长发如被染料渲染了一般,肉眼可见的变得枯白了起来。

      “我不要......”

      我战栗着,微弱打颤的呢呐着。

      我死死地咬住了双唇,爬动着不知何时倒下了的身躯。

      我把手伸向了那给予我痛苦的,给予我温暖的地方。

      “我不想......忘了你啊。”

      在细碎的风声中归于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