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赤泉路基
“欸！不对啊！我记得他的！”
“什么叫‘你记得他’？”我问山青。
“我真记得！我活着的时候，还见过他呢！”
差点儿忘了，山青过世的时间也不久，好像……也是死于车祸。
“山青，你是因为车祸去世的，对吧？”我问道。
“你也是车祸？”陈致新也问。
不等山青点头，晨夕就说：“是啊！我当时出去物色新鬼给你做帮手，刚到人间，就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
“你……你认识我哥吗？”陈致新上上下下打量着何山青，轻声道：“可我没听说我哥哪个朋友……过世了呀……”
“哎呀不是……”山青解释道：“我的确在过世前就见过他，但也不算是朋友。我也是鱼州人啊。我活着的时候，参加过一次篮球赛，当时他是赞助商，比赛前和我们打过一次篮球。”
“噢——”陈致新点点头，若有所思，“这的确是我哥会做的事儿……”
“……再后来，就是刚刚给那一波孟婆汤了。我见他人呆呆的，都不知道接碗的……”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呢？”柳大姐松了松围裙，看着呆滞的陈致德。
“我、我也不知道啊……”山青低着头，委屈巴巴的，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况且……况且，他喝孟婆汤的时候，是没有这么……呆的呀。”
陈致德是我让柳大姐从奈何桥上截下来的。能上奈何桥，就证明已经喝过孟婆汤了。
“我二哥喝了孟婆汤，所以他才不认识我的吗？”陈致新蹲了下来，强忍着眼泪。
这一次见面，应该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最后一面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晨夕拍了拍陈致新的肩膀。
“我们家孟婆汤效果没这么快的，至少，也得投胎之后才会忘记前世记忆。”我抽身，坐到我那张专门用来“研究”升仙秘法的长桌边，捻了诀伸向一边的茶杯中。
指尖的光点落下的一刹那，茶杯中的水泛起涟漪，很快便显现出退忧在人间辛勤“加班”的样子来。
“他这个情况，是被抽去了灵慧之魄的原因。”晨夕补充道。
正说着呢，三生殿的钟声传了过来——新一轮的需要喝孟婆汤的鬼魂到三生殿抽心魂了。
“该到楼下热锅去了小山青！”不等山青回应，柳大姐给了我一个眼神，得了我的默许，就提溜着山青下楼去了。
“留点时间，你和他道个别吧。”晨夕又拍了拍陈致新的肩头，说，“他阳寿已尽了，不能耽搁太久。”
“一会儿陈冤殿明房的牛头马面就来要人了。”我补充道，“陈致新，到时候你回避一下，教他们看见了你，不好。你也别哭太久了，对眼睛不好。”
陈致新抿了抿嘴，朝我点点头，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晨夕跑到我桌前刚坐下，又看了眼陈致新，掐了指，皱着眉，对着我低声道：“他就是那个人吧？”
“嗯？”我看着茶杯中退忧“加班”时熟稔的动作，头也不抬。
“就是你突然法力失灵的第一回，我上去给你善后那个人……他怎么……”
“没用。”我叹着气，摇摇头，撑着下巴，一脸的无奈。
“妖王还施法了呢。他都记得。”
哦，准确地说，应该是妖王他老人家的近身侍从——妖娆又冷艳的蛇妖——碧竹大人亲自施的法。
不也没用吗？
“你施的法，大概也就只管用了那么一小段儿时间。碧竹施的法，干脆是一点儿用也没有了。”我看着满脸透着疑惑的晨夕，给他好生解释了一波。
第一次，那纯粹是偶遇、巧合。结果我当时就直接法术失灵了，还是晨夕跑了一趟人间，去施法封印陈致新的记忆。
后来，我也问过陈致新，他第二回在鱼山上看到我时，第一眼的确没有想起来什么，就是觉得眼熟而已；
他用各种方法找我，也只是因为想弄清楚，那天鱼山上，在他二嫂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第三回再见到我时，前两回的记忆就渐渐地完全苏醒了。
“……总之，我觉得这个人……”晨夕警惕地看了一眼还蹲在他哥身前的陈致新，凑了过来，说：“他不简单啊……是不是人都难说……”
“不是人的话……”我也学着他压低的声音，反问：“我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啊？我看不出，您这天生地长的三泉使者，还看不出来吗？”
我反正左看右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陈致新他也是个肉体凡胎！
除了封印法术会在他身上失效以外，他也没有哪里特殊的了。
“唉——反正你离他远点儿吧，我就觉得他不对劲……”晨夕知道我没当回事儿，但还是这么劝我。
“晨夕，我觉得……肯定不止一个魂魄走失……”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晨夕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茶杯中的退忧努力“工作”的影像被震得烟消云散。
“几缕破碎的魂魄能用来干嘛？除非……”晨夕干脆将我面前的茶杯推得远远的，趴在桌上和我分析了起来，“除非，是要采集特定的魂魄。而要魂魄的，就没有是正道路子的……”
晨夕还和我说，当时他去人间给我“招员工”的时候，是追随着一阵不属于阳世的香味而去，机缘巧合，碰上了刚遭遇车祸去世的何山青。
“……说来也奇怪，车祸发生时，我就在路中间。何山青的魂魄出来的时候，那股香味儿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一个亲戚……”我朝陈致新的背影使了个眼色，“有一块‘死人玉’，他们家里就堂而皇之地放着好些不属于阳世的东西……”
那个大挂钟的摆锤中央，镶得就是彻头彻尾的阴木。
“死人玉？怎么人间还有死人玉？不是都……销毁了吗？”晨夕紧皱起眉毛，实在想不出原因。
“我也不知道原委。可能，当年流失的数目实在是太多，纵然凭借鬼差们全力搜寻，也总有漏掉的吧？”
“这个情况，也是有可能的。”晨夕点点头。
死人玉，说是玉，其实就是长在地府赤泉路上的石头，只不过是长得像是人间的普通玉石一样。
赤泉，通向炼狱。而去炼狱的鬼魂，基本都是有去无回的，它们要着路基石也没有用处。
曾经，地府有过一次大型的渎职事件：
押送罪鬼的牛头马面，从炼狱回来时，悄悄撬走了赤泉路的路基石，带到人间，转卖给那些修炼歪门邪道的人。
因为这个赤泉路基……可以用作特殊的容器。且路基石制成的容器，可装破碎虚弱的魂魄，也可装凡人精怪的福厄。
我知道有些邪术，收取特定的魂魄，可以用来延长人的寿命；或是，集了别人的福荫厄运，以此为武器，干扰他人的气运性命。
我不懂这些邪术，这些邪术几乎碰了，就再无升仙可能了。
而当时那起渎职罪，就把这些炼邪术的人牵扯了进来。
由于他们阳寿未尽，且运势当头，仗着这两点，鬼差鬼官，包括晨夕和阎罗，必得遵循天地道法，都不能轻易取走他们性命。
唉，这就像流氓和文明人打架，流氓没有下限，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文明人却要遵守道德法律，处处掣肘。
后来，也是十殿阎罗与五方鬼帝联手，晨夕甚至请动了多年不问世事的后土娘娘，才堪堪缴尽失窃的赤泉路基。
“……修炼邪术的人怎么捉得尽、劝得动呢？现在既然路基石又出现了，那么这些见不得光的人，一定很快也会出现……”晨夕说着，闭了眼，撑着自己的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唉——我真是不敢回想那些到处找人、找石头的日子！”
曾经那次渎职事件就让晨夕忙活了一百多年，花了大功夫，这次还来，那可比我熬出“无效孟婆汤”要惨得多了。
为防万一，晨夕决定亲自动身去查一查近期人间所有的游魂。
丢失的魂魄，肯定不止一丝半缕。半丝游魂，不好生贮存，不多时就会消散，能成什么事呢？
还是要早些找到其他的，这样他也能早做应对，早些放心，尽量将代价降到最低。
“如果没有赤泉路基，那么收集的游魂，会放到哪里呢？”我喃喃。
既然有人恶意剥离魂魄，行悖逆天道之事，那么我们就该从人家的角度来想问题了。
“尸体！”我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想法。
“尸体！”晨夕与我几乎异口同声。
“还得是刚死没多久、新鲜的尸体！”晨夕刚说完，我俩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个近在眼前的人——陈致德！
他不就很符合条件吗？
“什么叫‘你记得他’？”我问山青。
“我真记得！我活着的时候，还见过他呢！”
差点儿忘了，山青过世的时间也不久，好像……也是死于车祸。
“山青，你是因为车祸去世的，对吧？”我问道。
“你也是车祸？”陈致新也问。
不等山青点头，晨夕就说：“是啊！我当时出去物色新鬼给你做帮手，刚到人间，就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
“你……你认识我哥吗？”陈致新上上下下打量着何山青，轻声道：“可我没听说我哥哪个朋友……过世了呀……”
“哎呀不是……”山青解释道：“我的确在过世前就见过他，但也不算是朋友。我也是鱼州人啊。我活着的时候，参加过一次篮球赛，当时他是赞助商，比赛前和我们打过一次篮球。”
“噢——”陈致新点点头，若有所思，“这的确是我哥会做的事儿……”
“……再后来，就是刚刚给那一波孟婆汤了。我见他人呆呆的，都不知道接碗的……”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呢？”柳大姐松了松围裙，看着呆滞的陈致德。
“我、我也不知道啊……”山青低着头，委屈巴巴的，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况且……况且，他喝孟婆汤的时候，是没有这么……呆的呀。”
陈致德是我让柳大姐从奈何桥上截下来的。能上奈何桥，就证明已经喝过孟婆汤了。
“我二哥喝了孟婆汤，所以他才不认识我的吗？”陈致新蹲了下来，强忍着眼泪。
这一次见面，应该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最后一面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晨夕拍了拍陈致新的肩膀。
“我们家孟婆汤效果没这么快的，至少，也得投胎之后才会忘记前世记忆。”我抽身，坐到我那张专门用来“研究”升仙秘法的长桌边，捻了诀伸向一边的茶杯中。
指尖的光点落下的一刹那，茶杯中的水泛起涟漪，很快便显现出退忧在人间辛勤“加班”的样子来。
“他这个情况，是被抽去了灵慧之魄的原因。”晨夕补充道。
正说着呢，三生殿的钟声传了过来——新一轮的需要喝孟婆汤的鬼魂到三生殿抽心魂了。
“该到楼下热锅去了小山青！”不等山青回应，柳大姐给了我一个眼神，得了我的默许，就提溜着山青下楼去了。
“留点时间，你和他道个别吧。”晨夕又拍了拍陈致新的肩头，说，“他阳寿已尽了，不能耽搁太久。”
“一会儿陈冤殿明房的牛头马面就来要人了。”我补充道，“陈致新，到时候你回避一下，教他们看见了你，不好。你也别哭太久了，对眼睛不好。”
陈致新抿了抿嘴，朝我点点头，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晨夕跑到我桌前刚坐下，又看了眼陈致新，掐了指，皱着眉，对着我低声道：“他就是那个人吧？”
“嗯？”我看着茶杯中退忧“加班”时熟稔的动作，头也不抬。
“就是你突然法力失灵的第一回，我上去给你善后那个人……他怎么……”
“没用。”我叹着气，摇摇头，撑着下巴，一脸的无奈。
“妖王还施法了呢。他都记得。”
哦，准确地说，应该是妖王他老人家的近身侍从——妖娆又冷艳的蛇妖——碧竹大人亲自施的法。
不也没用吗？
“你施的法，大概也就只管用了那么一小段儿时间。碧竹施的法，干脆是一点儿用也没有了。”我看着满脸透着疑惑的晨夕，给他好生解释了一波。
第一次，那纯粹是偶遇、巧合。结果我当时就直接法术失灵了，还是晨夕跑了一趟人间，去施法封印陈致新的记忆。
后来，我也问过陈致新，他第二回在鱼山上看到我时，第一眼的确没有想起来什么，就是觉得眼熟而已；
他用各种方法找我，也只是因为想弄清楚，那天鱼山上，在他二嫂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第三回再见到我时，前两回的记忆就渐渐地完全苏醒了。
“……总之，我觉得这个人……”晨夕警惕地看了一眼还蹲在他哥身前的陈致新，凑了过来，说：“他不简单啊……是不是人都难说……”
“不是人的话……”我也学着他压低的声音，反问：“我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啊？我看不出，您这天生地长的三泉使者，还看不出来吗？”
我反正左看右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陈致新他也是个肉体凡胎！
除了封印法术会在他身上失效以外，他也没有哪里特殊的了。
“唉——反正你离他远点儿吧，我就觉得他不对劲……”晨夕知道我没当回事儿，但还是这么劝我。
“晨夕，我觉得……肯定不止一个魂魄走失……”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晨夕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茶杯中的退忧努力“工作”的影像被震得烟消云散。
“几缕破碎的魂魄能用来干嘛？除非……”晨夕干脆将我面前的茶杯推得远远的，趴在桌上和我分析了起来，“除非，是要采集特定的魂魄。而要魂魄的，就没有是正道路子的……”
晨夕还和我说，当时他去人间给我“招员工”的时候，是追随着一阵不属于阳世的香味而去，机缘巧合，碰上了刚遭遇车祸去世的何山青。
“……说来也奇怪，车祸发生时，我就在路中间。何山青的魂魄出来的时候，那股香味儿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一个亲戚……”我朝陈致新的背影使了个眼色，“有一块‘死人玉’，他们家里就堂而皇之地放着好些不属于阳世的东西……”
那个大挂钟的摆锤中央，镶得就是彻头彻尾的阴木。
“死人玉？怎么人间还有死人玉？不是都……销毁了吗？”晨夕紧皱起眉毛，实在想不出原因。
“我也不知道原委。可能，当年流失的数目实在是太多，纵然凭借鬼差们全力搜寻，也总有漏掉的吧？”
“这个情况，也是有可能的。”晨夕点点头。
死人玉，说是玉，其实就是长在地府赤泉路上的石头，只不过是长得像是人间的普通玉石一样。
赤泉，通向炼狱。而去炼狱的鬼魂，基本都是有去无回的，它们要着路基石也没有用处。
曾经，地府有过一次大型的渎职事件：
押送罪鬼的牛头马面，从炼狱回来时，悄悄撬走了赤泉路的路基石，带到人间，转卖给那些修炼歪门邪道的人。
因为这个赤泉路基……可以用作特殊的容器。且路基石制成的容器，可装破碎虚弱的魂魄，也可装凡人精怪的福厄。
我知道有些邪术，收取特定的魂魄，可以用来延长人的寿命；或是，集了别人的福荫厄运，以此为武器，干扰他人的气运性命。
我不懂这些邪术，这些邪术几乎碰了，就再无升仙可能了。
而当时那起渎职罪，就把这些炼邪术的人牵扯了进来。
由于他们阳寿未尽，且运势当头，仗着这两点，鬼差鬼官，包括晨夕和阎罗，必得遵循天地道法，都不能轻易取走他们性命。
唉，这就像流氓和文明人打架，流氓没有下限，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文明人却要遵守道德法律，处处掣肘。
后来，也是十殿阎罗与五方鬼帝联手，晨夕甚至请动了多年不问世事的后土娘娘，才堪堪缴尽失窃的赤泉路基。
“……修炼邪术的人怎么捉得尽、劝得动呢？现在既然路基石又出现了，那么这些见不得光的人，一定很快也会出现……”晨夕说着，闭了眼，撑着自己的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唉——我真是不敢回想那些到处找人、找石头的日子！”
曾经那次渎职事件就让晨夕忙活了一百多年，花了大功夫，这次还来，那可比我熬出“无效孟婆汤”要惨得多了。
为防万一，晨夕决定亲自动身去查一查近期人间所有的游魂。
丢失的魂魄，肯定不止一丝半缕。半丝游魂，不好生贮存，不多时就会消散，能成什么事呢？
还是要早些找到其他的，这样他也能早做应对，早些放心，尽量将代价降到最低。
“如果没有赤泉路基，那么收集的游魂，会放到哪里呢？”我喃喃。
既然有人恶意剥离魂魄，行悖逆天道之事，那么我们就该从人家的角度来想问题了。
“尸体！”我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想法。
“尸体！”晨夕与我几乎异口同声。
“还得是刚死没多久、新鲜的尸体！”晨夕刚说完，我俩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个近在眼前的人——陈致德！
他不就很符合条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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