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所不知道的一个上午
凄厉的吼叫。
刺耳的雷击声和沙沙的电流声。
火焰灼烧肉体的声音，犹如地狱中经受着炽烤的恶鬼发出的惨烈悲鸣。
“哦，你好。俄罗斯人？”温和的少年音。
从这里开始电流声逐渐变吵，最终遮住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音频被掐断了。
会议厅漆黑，一束束幽蓝色的投影围绕着长桌打出来。
“这是那位获救的实习专员在现场录下的。”长桌左侧的投影是个拄拐站立着的老人。他脸型方正颧骨微突眉宇锋利，看起来好像仍值壮年，只是那对眼睛实在显得有些小。
“弗罗斯特先生，你知道的，从这段模糊混乱的声音里什么也听不出来。”投影在长桌右侧的年轻女人提醒，“更不用提要从其中判断血统。”裘皮坎肩垂在臂旁，她面容冰冷地端坐在桌前，即使隔着这层虚幻的光影也能隐隐感觉到逼人的女王范。
“不必急着反驳他，伊丽莎白女士，我们抽出一个上午正是为了讨论这件事。”弗罗斯特身旁的投影是个捻着紫檀串珠的老者。
伊丽莎白左手边坐着的投影年轻得让人惊讶，那分明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表情严肃。
她开口，声音略显稚嫩，“从音频可以听出，他虐杀了这只死侍。”
伊丽莎白对面的投影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他穿着一套运动服似乎刚刚晨跑归来。男人听完音频只是皱起眉头，什么话也不说。
“夏绿蒂小姐，我想我应该纠正一下你的错误。”长桌的这头，昂热，只有他不是投影而是真真正正地坐在这里，“对于死侍来说，并不存在虐杀之类的概念。”
“昂热，我知道你一向喜爱维护学生，但这次不一样，这名学生并不是由你引进的。”弗罗斯特敲了敲桌子，虽然投影出来的手敲不出声音，“换言之，如果他的血统被判断出存疑，你将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他是这样说的，女士。”昂热耸了耸肩，他望向长桌的尽头。
阴影世界中延续了数千年的秘密组织，混血种组成的精锐军团，培养过无数屠龙勇士，拥有钢铁章程的“龙血秘党”，它在现代的组织机构演变成了一个学院的校董会。
校董会一共有七位校董，常年来参加会议的却只有六位。
而如今情况却变了。
在昂热的注视下，其他五位校董纷纷也把目光汇聚过去。
坐在那里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少女，投影不清晰，无法分辨她的五官。
不同于伊丽莎白的俏丽老成，也不同于夏绿蒂的傲气幼稚，少女的气质介于她们之间，神秘安静沉稳。
第七位校董，每年在学院花费巨额的金钱，却从不参加校董会履行权力。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名字，连资料都是最高机密之一。在其他人心目中，这位校董的形象无限逼近于娇纵跋扈钱多任性的贵公子或是不图名不图利只求杀尽龙种的硬朗老人。
如今她终于现身在众人面前，没人想得到居然会是一位年纪尚浅的女性，大概是老者去世把校董的身份继承给了孙女之类的剧情。
少女幽幽地看着弗罗斯特，长长舒了口气。
“加图索家的先生还没有拿出他全部的证据吧。”她的声音轻淡悠远，像是刚从冰川中融化的一股清泉，“等各位听完看完有了自己的判断后我再来辩驳也不迟。”
气度与格局超然，仿佛胜券在握，任凭对手挣扎。
伊丽莎白不禁对这位新校董肃然起敬。
昂热会心一笑，他看向弗罗斯特。
其他校董也一齐把注意力放在弗罗斯特身上。
“录下这段音频的实习专员塔妮娅在刚刚苏醒了，她正和诺玛进行初步的口述报告。”弗罗斯特挺起腰板扫视众人，“我截取了其中的几部分，这就是铁般的证据。”
音频开始播放：
“一个黑巷子，我拐了进去，然后......然后是雾，全是雾的街道......”
“它会挖取我以前的回忆，我小时候的事情，那只死侍......”
“我的大腿被割破了，流了好多血，我动不了......我要死了......”
“那个人，他就像英雄，像白马王子！冷静又强大！他救了我！”
“他，他有好几个言灵。分形？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既能放火又能放电。诺玛，他是谁？执行部的王牌？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沙沙两声，音频停止。
几位校董都沉默了。
相反昂热却哈哈大笑起来，“弗罗斯特，看来这位乌克兰姑娘已经成第一个粉丝了。”
弗罗斯特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尖那样恼火，“昂热！严肃一点！这名专员刚经历过危险情绪极其不稳定，心态上暂时产生误差是可以理解的。”
“弗罗斯特先生，您的意思是，这段口述其实并不可信？”捻着串珠的老人问。
“不，各位，请关注重点。”弗罗斯特清清嗓子，“她提到了，多个言灵。”
“混血种可以有复数言灵吗？”伊丽莎白问。
“不可能。”夏绿蒂小脸紧绷，“经过千百年的血统稀释，混血种不可能掌握两个以上的言灵。”
“哦？可我听说了一个计划。”昂热挑眉，“元老会提出的尼伯龙根计划。”
弗罗斯特脸色煞白。“他们不是说技术还不成熟吗？”他的语气犹豫起来。
显然除了弗罗斯特，其他校董都还不知道所谓的尼伯龙根计划是什么。
“昂热，请解释尼伯龙根计划。”伊丽莎白说。
“一整套完整的药物填充流程，一整套战斗技巧训练，打造一个凌驾于龙王之上的究极混血种。”昂热淡淡地说，“元老会已经找到了方法，只是计划过程还未制定完全，还没来得及通知到在座的各位。”
几位校董神情凝重。
“既然计划还未完成，就仍不可能有正常混血种掌握多个言灵。”弗罗斯特终于憋不出气，声调扬了好几倍，“这个林锡明是一只怪物！把怪物引进学院引进秘党是绝不能被允许的！”
“要考验新生的是你，要质疑新生的也是你。”昂热摊手苦笑，“弗罗斯特，我可以说你反复无常吗？”
少女引进新生后，率先发难的确实是弗罗斯特。
“这次行动证明了他是个合格的武器，但也证明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混血种！元老会不会容忍任何一个血统存疑的成员！”弗罗斯特怒火中烧，“昂热！这些年来你对学院那放纵的管理方式已经在消耗我们的耐心了，现在你又要公然践踏血统契上的铁则吗？”
“弗罗斯特，你说过了！这不是你应该质疑校园管理的时机！”伊丽莎白针锋相对。
“消消火气，瞧你一把年纪还这么容易动怒。”昂热语气淡然，“共事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懂我。对我来说，能杀死龙就够了。”
“显然，林锡明是一把不错的屠龙利刃。”他笑着说。
弗罗斯特额头青筋暴起，嘴巴开合又要说些什么，但他被昂热伸手制止了。
“我们的女士似乎有话要说，弗罗斯特，拿出加图索家的绅士风度来。”昂热低声说。
“难道说？”夏绿蒂扭头。
长桌尽头一言不发的少女这时站起了身。
信息传达的提示声响遍会议厅。
每个人都收到了那张元老会盖章的信件照片。
“元老会已经认可了林锡明的血统并允许他入学。”她轻声说着，“这次临时晨会的主要议题其实并不在此。”
没有说穿，其他校董都心领神会，纷纷点头。
弗罗斯特手中的拐杖从投影里消失了，他一屁股倒在椅子上。
“忘记刚才的不愉快吧，我们眼下有更值得在意的危机。”昂热眉飞色舞，显然打击到弗罗斯特让他非常开心，“请会议的发起者为我们详细地讲解。”
少女点头。
校董们恍然大悟，弗罗斯特气势汹汹的模样让他们以为他才是会议的发起者，原来这次晨会并不是专门为了评判一个新生的血统是否危险而开的。
“刚才各位都听到了塔妮娅的口述。她提到了黑巷子，以及一个被迷雾充斥的街道。”少女说，“林锡明刚上传的行动报告也提到了类似的地方。”
“这个街道有什么特别的吗？”寡言的运动服中年男人发问。
“进入的方式。”少女回答。
“林锡明说他穿过了一面挂满镜子的墙，瞧，像童话故事一般荒诞。”昂热拿起一份纸质报告边看边说，“相信各位都或多或少了解过尼伯龙根的这个概念。”
除了少女和昂热，其他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它既是血统强化计划的名缀，也是北欧神话中的死人之国。
“死人之国？”弗罗斯特似乎恢复了精神，他皱眉提问，“这和危机有什么关系？”
“请解释这其中的关联。”中年男人说。
“我们需要一位炼金学的资深者来给大家讲解一下。”昂热朝长桌右侧伸出手心，“夏绿蒂，没有问题吧？”
昂热所说的资深者竟然是那个婴儿肥还没退的女孩。夏绿蒂面露惧色，她看向昂热，声音颤抖着问：“这是真的吗？你们发现了尼伯龙根？”
“别紧张，只是可能。”昂热说。
夏绿蒂花了点时间才缓过气，她终于开口说：“炼金术的本质是‘杀死’物质，然后令物质‘再生’。在重生的过程中，杂质被剔除，物质获得新的属性。但杀死物质并不简单，为了杀死金属，一代代炼金术师们不断追求更高的火焰温度和神奇配方。”
“死去的物质是最好的材料，而死人之国尼伯龙根里遍地都是死去的物质。曾经有炼金术师描述过那个国度，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天空里始终浮动着半暗半明的光，地面和山峦是古铜色的，有死去的土和金属构成，天空是灰色的，由死去的空气构成，火焰是冰冷的蓝色，由死去的火元素构成，水不能浮起任何东西，因为水也是死的。那里有城市，用死去生命的骸骨构成，第五元素‘精神’富集在里面，能够炼出贤者之石。”
“炼金术师们的圣地。”伊丽莎白评价。
“北欧神话里说黑龙尼德霍格守在‘世界之树’通往‘死人之国’的树枝旁，他就是那入口的看门人。在诸神黄昏中，大海被破开，死人指甲组成的大船从海中升起，船上沾满了亡灵。那是死人之国向生人发动战争的军队。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昂热问。
“不知道，没人知道，但是有猜测。我们很少找到龙族聚居的遗迹，黑王尼德霍格以神的名义统治世界，他的铜柱曾经应该遍布各地。”夏绿蒂摇头，“那些真正的古文明，可能藏在另外的维度中，进入其中需要经过特殊的入口。”
“尼伯龙根！”弗罗斯特明白了。
“你们的意思是，那个充斥迷雾的地方就是尼伯龙根？”捻着串珠的老人不解。
“近五年来，北美各地都有误闯进雾城后再在相当远的地方出去的案例。”少女说，“从前只有死人能够去往的世界，现在却频繁地打开入口。”
“覆盖整个北美的范围，各位，我们在面对一个危险而伟大的存在。”昂热低声说。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尊贵的初代种苏醒了。
“铁锈味的雾，那里会是龙类的工厂吗？”伊丽莎白也看过了报告，她问。
“这次苏醒的是青铜与火之王？”中年男人问。
“需要立刻制定行动计划！不然整个北美都会蒙受灾难！”弗罗斯特语气激动。
老人和夏绿蒂都低着头不说话。
“不必惊慌，我们还没有掌握到确切的消息。”少女缓缓地说，“而且，在引进林锡明时我就向在座的各位保证过，他是一柄能刺穿龙王头颅的利刃。”
“可我还不能确信他不是龙类的同伙。”弗罗斯特在这件事上还不放弃。
“我当然明白元老会的担保还不能让各位放下心来，所以我现在提议，将林锡明列入灰色名单，作为匿名执行官受到校董会的密切监视。”少女远远地望着弗罗斯特，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这样的话，加图索先生应该不会再有异议了吧？”
再合适不过的折中方案。
弗罗斯特哑口无言，继续争论下去只会显得他气量太小。
昂热微笑着起身鼓掌，“那么，今天的议题就有结果了。”
没人再有问题，校董们一齐起身。
“谢谢各位。”少女向他们鞠躬。
投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伊丽莎白在走前朝昂热打了招呼，弗罗斯特瞪了一眼少女和昂热才离开。
其他五位校董都走了，只剩下少女的投影还在长桌的尽头。
昂热隔桌望着她。
“昂热，这次是我赢了呢。”少女眼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服输。”昂热也笑了。
“他还在来学院的路上吧？麻烦你替我出面做入学辅导了。”她又微微躬身。
“我是校长，教导学生是理所应当的。”昂热耸耸肩。
“谢谢，再见。”话音刚落，幽蓝的光影闪灭。
昂热坐回到椅子上，他翻着纸质的报告叹气。
“得请我们的新生喝顿下午茶了。”他淡淡地说。
............
还在车上签《亚伯拉罕血统契》的林锡明猛地打了个喷嚏。
“师弟，怎么了？”副驾驶位的不知名师姐回头问。
“没事没事。”林锡明挠了挠头，“可能有点感冒了。”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下车以后就要被拉去校长办公室。
这是一个他不知道的上午。
刺耳的雷击声和沙沙的电流声。
火焰灼烧肉体的声音，犹如地狱中经受着炽烤的恶鬼发出的惨烈悲鸣。
“哦，你好。俄罗斯人？”温和的少年音。
从这里开始电流声逐渐变吵，最终遮住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音频被掐断了。
会议厅漆黑，一束束幽蓝色的投影围绕着长桌打出来。
“这是那位获救的实习专员在现场录下的。”长桌左侧的投影是个拄拐站立着的老人。他脸型方正颧骨微突眉宇锋利，看起来好像仍值壮年，只是那对眼睛实在显得有些小。
“弗罗斯特先生，你知道的，从这段模糊混乱的声音里什么也听不出来。”投影在长桌右侧的年轻女人提醒，“更不用提要从其中判断血统。”裘皮坎肩垂在臂旁，她面容冰冷地端坐在桌前，即使隔着这层虚幻的光影也能隐隐感觉到逼人的女王范。
“不必急着反驳他，伊丽莎白女士，我们抽出一个上午正是为了讨论这件事。”弗罗斯特身旁的投影是个捻着紫檀串珠的老者。
伊丽莎白左手边坐着的投影年轻得让人惊讶，那分明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表情严肃。
她开口，声音略显稚嫩，“从音频可以听出，他虐杀了这只死侍。”
伊丽莎白对面的投影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他穿着一套运动服似乎刚刚晨跑归来。男人听完音频只是皱起眉头，什么话也不说。
“夏绿蒂小姐，我想我应该纠正一下你的错误。”长桌的这头，昂热，只有他不是投影而是真真正正地坐在这里，“对于死侍来说，并不存在虐杀之类的概念。”
“昂热，我知道你一向喜爱维护学生，但这次不一样，这名学生并不是由你引进的。”弗罗斯特敲了敲桌子，虽然投影出来的手敲不出声音，“换言之，如果他的血统被判断出存疑，你将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他是这样说的，女士。”昂热耸了耸肩，他望向长桌的尽头。
阴影世界中延续了数千年的秘密组织，混血种组成的精锐军团，培养过无数屠龙勇士，拥有钢铁章程的“龙血秘党”，它在现代的组织机构演变成了一个学院的校董会。
校董会一共有七位校董，常年来参加会议的却只有六位。
而如今情况却变了。
在昂热的注视下，其他五位校董纷纷也把目光汇聚过去。
坐在那里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少女，投影不清晰，无法分辨她的五官。
不同于伊丽莎白的俏丽老成，也不同于夏绿蒂的傲气幼稚，少女的气质介于她们之间，神秘安静沉稳。
第七位校董，每年在学院花费巨额的金钱，却从不参加校董会履行权力。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名字，连资料都是最高机密之一。在其他人心目中，这位校董的形象无限逼近于娇纵跋扈钱多任性的贵公子或是不图名不图利只求杀尽龙种的硬朗老人。
如今她终于现身在众人面前，没人想得到居然会是一位年纪尚浅的女性，大概是老者去世把校董的身份继承给了孙女之类的剧情。
少女幽幽地看着弗罗斯特，长长舒了口气。
“加图索家的先生还没有拿出他全部的证据吧。”她的声音轻淡悠远，像是刚从冰川中融化的一股清泉，“等各位听完看完有了自己的判断后我再来辩驳也不迟。”
气度与格局超然，仿佛胜券在握，任凭对手挣扎。
伊丽莎白不禁对这位新校董肃然起敬。
昂热会心一笑，他看向弗罗斯特。
其他校董也一齐把注意力放在弗罗斯特身上。
“录下这段音频的实习专员塔妮娅在刚刚苏醒了，她正和诺玛进行初步的口述报告。”弗罗斯特挺起腰板扫视众人，“我截取了其中的几部分，这就是铁般的证据。”
音频开始播放：
“一个黑巷子，我拐了进去，然后......然后是雾，全是雾的街道......”
“它会挖取我以前的回忆，我小时候的事情，那只死侍......”
“我的大腿被割破了，流了好多血，我动不了......我要死了......”
“那个人，他就像英雄，像白马王子！冷静又强大！他救了我！”
“他，他有好几个言灵。分形？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既能放火又能放电。诺玛，他是谁？执行部的王牌？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沙沙两声，音频停止。
几位校董都沉默了。
相反昂热却哈哈大笑起来，“弗罗斯特，看来这位乌克兰姑娘已经成第一个粉丝了。”
弗罗斯特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尖那样恼火，“昂热！严肃一点！这名专员刚经历过危险情绪极其不稳定，心态上暂时产生误差是可以理解的。”
“弗罗斯特先生，您的意思是，这段口述其实并不可信？”捻着串珠的老人问。
“不，各位，请关注重点。”弗罗斯特清清嗓子，“她提到了，多个言灵。”
“混血种可以有复数言灵吗？”伊丽莎白问。
“不可能。”夏绿蒂小脸紧绷，“经过千百年的血统稀释，混血种不可能掌握两个以上的言灵。”
“哦？可我听说了一个计划。”昂热挑眉，“元老会提出的尼伯龙根计划。”
弗罗斯特脸色煞白。“他们不是说技术还不成熟吗？”他的语气犹豫起来。
显然除了弗罗斯特，其他校董都还不知道所谓的尼伯龙根计划是什么。
“昂热，请解释尼伯龙根计划。”伊丽莎白说。
“一整套完整的药物填充流程，一整套战斗技巧训练，打造一个凌驾于龙王之上的究极混血种。”昂热淡淡地说，“元老会已经找到了方法，只是计划过程还未制定完全，还没来得及通知到在座的各位。”
几位校董神情凝重。
“既然计划还未完成，就仍不可能有正常混血种掌握多个言灵。”弗罗斯特终于憋不出气，声调扬了好几倍，“这个林锡明是一只怪物！把怪物引进学院引进秘党是绝不能被允许的！”
“要考验新生的是你，要质疑新生的也是你。”昂热摊手苦笑，“弗罗斯特，我可以说你反复无常吗？”
少女引进新生后，率先发难的确实是弗罗斯特。
“这次行动证明了他是个合格的武器，但也证明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混血种！元老会不会容忍任何一个血统存疑的成员！”弗罗斯特怒火中烧，“昂热！这些年来你对学院那放纵的管理方式已经在消耗我们的耐心了，现在你又要公然践踏血统契上的铁则吗？”
“弗罗斯特，你说过了！这不是你应该质疑校园管理的时机！”伊丽莎白针锋相对。
“消消火气，瞧你一把年纪还这么容易动怒。”昂热语气淡然，“共事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懂我。对我来说，能杀死龙就够了。”
“显然，林锡明是一把不错的屠龙利刃。”他笑着说。
弗罗斯特额头青筋暴起，嘴巴开合又要说些什么，但他被昂热伸手制止了。
“我们的女士似乎有话要说，弗罗斯特，拿出加图索家的绅士风度来。”昂热低声说。
“难道说？”夏绿蒂扭头。
长桌尽头一言不发的少女这时站起了身。
信息传达的提示声响遍会议厅。
每个人都收到了那张元老会盖章的信件照片。
“元老会已经认可了林锡明的血统并允许他入学。”她轻声说着，“这次临时晨会的主要议题其实并不在此。”
没有说穿，其他校董都心领神会，纷纷点头。
弗罗斯特手中的拐杖从投影里消失了，他一屁股倒在椅子上。
“忘记刚才的不愉快吧，我们眼下有更值得在意的危机。”昂热眉飞色舞，显然打击到弗罗斯特让他非常开心，“请会议的发起者为我们详细地讲解。”
少女点头。
校董们恍然大悟，弗罗斯特气势汹汹的模样让他们以为他才是会议的发起者，原来这次晨会并不是专门为了评判一个新生的血统是否危险而开的。
“刚才各位都听到了塔妮娅的口述。她提到了黑巷子，以及一个被迷雾充斥的街道。”少女说，“林锡明刚上传的行动报告也提到了类似的地方。”
“这个街道有什么特别的吗？”寡言的运动服中年男人发问。
“进入的方式。”少女回答。
“林锡明说他穿过了一面挂满镜子的墙，瞧，像童话故事一般荒诞。”昂热拿起一份纸质报告边看边说，“相信各位都或多或少了解过尼伯龙根的这个概念。”
除了少女和昂热，其他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它既是血统强化计划的名缀，也是北欧神话中的死人之国。
“死人之国？”弗罗斯特似乎恢复了精神，他皱眉提问，“这和危机有什么关系？”
“请解释这其中的关联。”中年男人说。
“我们需要一位炼金学的资深者来给大家讲解一下。”昂热朝长桌右侧伸出手心，“夏绿蒂，没有问题吧？”
昂热所说的资深者竟然是那个婴儿肥还没退的女孩。夏绿蒂面露惧色，她看向昂热，声音颤抖着问：“这是真的吗？你们发现了尼伯龙根？”
“别紧张，只是可能。”昂热说。
夏绿蒂花了点时间才缓过气，她终于开口说：“炼金术的本质是‘杀死’物质，然后令物质‘再生’。在重生的过程中，杂质被剔除，物质获得新的属性。但杀死物质并不简单，为了杀死金属，一代代炼金术师们不断追求更高的火焰温度和神奇配方。”
“死去的物质是最好的材料，而死人之国尼伯龙根里遍地都是死去的物质。曾经有炼金术师描述过那个国度，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天空里始终浮动着半暗半明的光，地面和山峦是古铜色的，有死去的土和金属构成，天空是灰色的，由死去的空气构成，火焰是冰冷的蓝色，由死去的火元素构成，水不能浮起任何东西，因为水也是死的。那里有城市，用死去生命的骸骨构成，第五元素‘精神’富集在里面，能够炼出贤者之石。”
“炼金术师们的圣地。”伊丽莎白评价。
“北欧神话里说黑龙尼德霍格守在‘世界之树’通往‘死人之国’的树枝旁，他就是那入口的看门人。在诸神黄昏中，大海被破开，死人指甲组成的大船从海中升起，船上沾满了亡灵。那是死人之国向生人发动战争的军队。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昂热问。
“不知道，没人知道，但是有猜测。我们很少找到龙族聚居的遗迹，黑王尼德霍格以神的名义统治世界，他的铜柱曾经应该遍布各地。”夏绿蒂摇头，“那些真正的古文明，可能藏在另外的维度中，进入其中需要经过特殊的入口。”
“尼伯龙根！”弗罗斯特明白了。
“你们的意思是，那个充斥迷雾的地方就是尼伯龙根？”捻着串珠的老人不解。
“近五年来，北美各地都有误闯进雾城后再在相当远的地方出去的案例。”少女说，“从前只有死人能够去往的世界，现在却频繁地打开入口。”
“覆盖整个北美的范围，各位，我们在面对一个危险而伟大的存在。”昂热低声说。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尊贵的初代种苏醒了。
“铁锈味的雾，那里会是龙类的工厂吗？”伊丽莎白也看过了报告，她问。
“这次苏醒的是青铜与火之王？”中年男人问。
“需要立刻制定行动计划！不然整个北美都会蒙受灾难！”弗罗斯特语气激动。
老人和夏绿蒂都低着头不说话。
“不必惊慌，我们还没有掌握到确切的消息。”少女缓缓地说，“而且，在引进林锡明时我就向在座的各位保证过，他是一柄能刺穿龙王头颅的利刃。”
“可我还不能确信他不是龙类的同伙。”弗罗斯特在这件事上还不放弃。
“我当然明白元老会的担保还不能让各位放下心来，所以我现在提议，将林锡明列入灰色名单，作为匿名执行官受到校董会的密切监视。”少女远远地望着弗罗斯特，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这样的话，加图索先生应该不会再有异议了吧？”
再合适不过的折中方案。
弗罗斯特哑口无言，继续争论下去只会显得他气量太小。
昂热微笑着起身鼓掌，“那么，今天的议题就有结果了。”
没人再有问题，校董们一齐起身。
“谢谢各位。”少女向他们鞠躬。
投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伊丽莎白在走前朝昂热打了招呼，弗罗斯特瞪了一眼少女和昂热才离开。
其他五位校董都走了，只剩下少女的投影还在长桌的尽头。
昂热隔桌望着她。
“昂热，这次是我赢了呢。”少女眼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服输。”昂热也笑了。
“他还在来学院的路上吧？麻烦你替我出面做入学辅导了。”她又微微躬身。
“我是校长，教导学生是理所应当的。”昂热耸耸肩。
“谢谢，再见。”话音刚落，幽蓝的光影闪灭。
昂热坐回到椅子上，他翻着纸质的报告叹气。
“得请我们的新生喝顿下午茶了。”他淡淡地说。
............
还在车上签《亚伯拉罕血统契》的林锡明猛地打了个喷嚏。
“师弟，怎么了？”副驾驶位的不知名师姐回头问。
“没事没事。”林锡明挠了挠头，“可能有点感冒了。”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下车以后就要被拉去校长办公室。
这是一个他不知道的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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