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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脓

    “暗红色......?不对,这是分开的。”那人说着,伤口处的黑暗却在蔓延,黑色的颗粒从中漂浮出来。

    这一画面让宥维回想起城堡里,那巨大的黑暗生物所产生的黑色颗粒,似乎都是因为黑暗对肉体的腐蚀而产生。于是乎,宥维又想:我吞噬了被黑暗腐蚀的灵魂,获得了黑暗的力量,那么我终有一天也会被腐蚀吧......

    “追溯时间之影,追溯于永恒的过去,遗弃多变的未来,即可成为永恒。”说着,那人受伤的手化作了黑泥落在地上,不过一会,又带着地上其他黑泥变回了他的手。

    宥维愣住了。

    “这样打下去,恐怕是没完没了。”洛尔道。

    “大不了,我们直接跑吧?”宥维看向洛尔。

    “那就跑。”洛尔说罢,便向前压低身姿,刚一动腿,宥维便抓住了他的手。

    一面远处的镜从黑泥中迅速升起,宥维另一只手掌向着镜的方向展开,一道光芒闪过,他们便抵达了远处。

    “嚯,真是方便!”洛尔笑道。

    “洛尔......你看那是什么东西?”宥维指着那迷雾之中,巨大的黑色物体,“看起来好像还会蠕动呢。”就像一坨巨大的淤泥,它的周身不断地流动,下坠。

    “未来什么也不存在......”泥水在他们的眼前聚合,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影逐渐浮现,他头戴黑色圆顶帽,佝偻着背,双手放在拐杖上,勉强的支撑着身体。

    “恳请你,不要猎杀它。”他盯着宥维道。

    宥维还没回过神来,黑泥中诞生了越来越多的人,男女老少的,他们都看着宥维,重复着方才老人说的话,人群中有一个妇人向宥维鞠躬,接着周围的人也效仿了起来,他们都向宥维鞠躬,也只跟他说话,全然不顾在一旁的洛尔,搞得两个人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回事?”宥维问。

    老头缓缓向他走近道:“有一天,有一群人拿着一张纸来到我们村庄,他说,于诅咒中诞生的生命,只有接受了诅咒,才能拥有未来,他们召集我们说完便离开了,起初我们都不清楚其中的含义,直到诅咒降临了,我们才知道,那张纸就是我们的未来,而现在,我们也终于拥有了未来。”老头说罢,微微一笑。

    “宥维......他们究竟还是人吗?”洛尔疑惑地看着他,声音略显柔弱。

    “他们的灵魂尚在,只是似乎已经和这黑泥融为一体了......”在宥维的眼里,他们都是白色的灵魂,洁白无瑕,却被黑色的泥水包裹着,黑泥模仿的身体栩栩如生,仿佛给了他们一次重生。

    “迎接诅咒的只会是终结,所谓的未来,只是神明的谎言吧。”宥维对那老头答道。

    老头不言,只是轻叹。

    一个文雅的女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道,“你进过了那间书楼,应该也看过了这里的历史,却还是无法理解么?”

    “这里有的只是一片无际的枯木林和一些忽隐忽现的建筑,你所指的是什么呢。”

    “其实这些,都只是过去的影子,这里曾是古尔哈村庄,那个被奇光笼罩的村庄。”

    古哈尔的天空充斥着奇光,奇光之下,村庄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皮肉溃烂而死,他们无可奈何,选择去那古老的城堡求助,然而城堡的主人居然是一个带着众多孩子的男人,他说只要能找到连接诅咒的介质,那么大家就会有救。

    书中这段描述,宥维依然有着些许印象,那看着像是转述的语气,并非是作者亲身经历,也许作者只是个喜欢记录异闻的游人吧。

    宥维又看了一眼天空,黑暗依旧,透不出一点光亮。

    “如今我们免受奇光的困扰,多亏了诅咒的出现。”那女人道。

    宥维思忖半刻,觉着诅咒终究和祝福不一样,虽然有时起着类似的作用,但是,这种作用说是有利的,倒还太过勉强了。

    “是那张纸,还是那人让诅咒降临的?”宥维问。

    “是那男人,他带着一群孩子在那张纸周围围成了一个圈,不同于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戴着眼罩遮住了双眼,又用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接着一道紫色落雷劈下,他们周围形成了巨大的深坑。”女人指了指那坨巨大黑泥的方向,“黑色的泥水从中而出,温柔地包容了整个村庄,城堡,每一个人,嘻嘻嘻,那感觉真是美妙,泥水在我身上流动,恍若尚在子宫的婴儿与脐带,温柔的水包裹着我们,我们也因而得以重生。”说着,她又笑了起来,周围的人们也纷纷笑了起来。

    在那短暂的流光之间,宥维仿佛能够看到,昔日村庄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洛尔,你去哪?!”宥维看着他往那大坑跑去,稍稍犹豫,便也跟了过去。虽说宥维心里也觉得那些人已经不再是人,大抵都是些被诅咒束缚的灵魂,但还尚不清楚状况,不敢轻易行动,然而这洛尔一个普通人,自身又没有什么庇护就往那闯,万一出事......想到这,宥维更不得不去追上他。

    “宥维,他们只是一群傀儡,不再是人了!”洛尔说着,一头冲进了那片黑泥。

    起初刚走巨坑旁的下坡,宥维还只是有点疑虑,走到一半,越往深处去时,那不对劲的感觉几乎充斥着他的全身。

    来不及了,宥维心想,便默念出镜立方将洛尔困住,一收字作结,于是洛尔暂时被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黑泥睁开了死人的眼睛,巨大而黑漆的瞳孔看着宥维,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若是有心,同为诅咒,又为何猎杀同类?”

    宥维望着黑泥,黑泥里翻涌着那群村民们,他们的尸体经久不衰,却保持着生前挣扎时的姿态,他们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然终究抵挡不住黑潮,这一切便是他心中的答案。

    碎镜在他手中颤动,化作了一把暗金色的长枪,天空中无数影镜显现,犹如星辰一般守护着他。

    “快停下来,求求你了!”一个女孩子的尸体在泥水中喊道,她眼神中的渴求如活着一般,“我......还想活下去啊!”

    她的声音,她的模样,如此熟悉,好像在秃木林就已见过,不对,更早的话,在那书楼里就见过了。

    “我只是想和普通人一样活着,这点愿望也不能实现,死了以后,你们还是不放过我!”她颤抖而用力地吼着,她想哭泣,却发现手心里淌下了她的血泪,黑漆而腐臭,她无法再像生前一样流下那透明的泪水了。

    她的苦痛,宥维尚不能理解,但很快,他也能够理解了。

    当宥维身后的黑泥,变成一把利刃迅速割开他的喉咙时,当那团黑泥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把宥维抱在怀里,舔舐着他喉咙的开口时,他明白了。

    宥维看到那男人模样越发的模糊,脑海却闪过了一个熟人的脸庞,他不由得焦急了起来,那人就是洛尔,他不敢去想,在这周围都是诅咒之物的环境中,如果洛尔离开了镜中世界,他将如何存活下去呢,他会死在自己的面前吧。

    那团黑泥一边放着血,一边疯狂吸食着宥维的诅咒,他就像一瓶装着四种颜色的水,当它的红色和紫色被喝的一滴不剩,那么这个瓶子,就只剩黑色和金色了,它们本性相克,却不得不被装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它们本都来自神明,如今代代相承,成为了宥维身体的一部分,也成为了他所背负的一部分。

    黑泥的身上满是影镜割开的缺口,却没有一个能真正致命,洛尔终究还是被释放了出来,他拍了拍宥维的肩,便转身,拿出身上的刀横在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