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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1 最后一战

    天启元年,明熹宗朱由校以不进兵收复失地为由,罢免辽东经略熊廷弼,换成一个不懂军事的文官袁应泰。

    应泰历官精敏强毅,用兵非所长,规画颇疏。

    ——《明史•袁应泰传》

    得知老对头离职的努尔哈赤立马出兵包围辽东重镇沈阳。

    袁应泰急调军队支援。

    援军主要由辽兵、川兵和浙兵组成。

    川兵和浙兵先行,不到一天时间便抵达了离沈阳不远的浑河。

    在这里,他们接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沈阳沦陷了!

    沈阳陷落之快大大出乎了川浙军团的主帅陈策的意料。事实上,沈阳的城防极为坚固,抵抗努尔哈赤绰绰有余。只可惜城防虽然坚固,守将贺世贤却是个十足的莽夫。不仅莽,还好酒,一喝就不知道自己姓啥的那种。努尔哈赤仅用了几十个侦察兵,就把酩酊大醉的贺世贤从沈阳城里骗了出来。然后在城外将其合围。

    贺世贤拼死杀出重围,夺路逃到城西门。

    偏偏这会儿城里还出了奸细。之前蒙古的一些部落闹饥荒,很多蒙古人游荡到辽东祈求明朝政府收留。袁应泰担心蒙古人投靠努尔哈赤,因此主张接纳他们,分别安置在辽阳、沈阳。

    熟料蒙古人进城后死性不改,偷盗奸淫,为非作歹。

    等到努尔哈赤进攻沈阳,明军出城迎战,蒙古人以怨报德,竟然砍断吊桥,放努尔哈赤进城!此时的贺世贤已经身负重伤。部下劝他突围离开。

    可贺世贤拒绝了。

    他说,我作为守将却守不住城池,有什么面目去见袁经略呢?

    遂转身重回战场,最终战死。

    大清兵佯败,世贤乘锐进。倏精骑四合,世贤战且却,抵西门,身被十四矢。城中闻世贤败,各鸟兽窜,而降丁复叛,断城外吊桥。或劝世贤走辽阳,曰:“吾为大将,不能存城,何面目见袁经略乎!”挥铁鞭驰突围中,击杀数人,中矢坠马而死。

    ——《明史•贺世贤传》

    沈阳失陷,援军已经失去了救援的对象,按理说应该撤回。

    但川浙军团的将士们都不肯走。

    因为大家的心中都有一个朴素的执念:老子可是功勋部队,怎么能如此窝窝囊囊的离开?

    前几期说过,浙兵是戚家军的亲传。

    川兵的来头也不小。他们是女将秦良玉的部下,因为人手一根用白蜡木制成的奇怪武器,因此号曰“白杆兵”。

    白杆兵在云南,跟随秦良玉伐叛乱、震蛮夷,立下赫赫战功。对于两支功勋部队来说,一枪不发就悄悄溜走,属实是有些侮辱人格了!

    要走,也得薅努尔哈赤几根胡子再走!已,闻沈阳陷,诸将皆愤曰:“我辈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为!”

    ——《明史•陈策传》

    抛开荣誉感不谈,这时候撤退,也确实是很危险的事情。

    如果努尔哈赤尾随而来,利用骑兵将明军冲散,各自为战的明军很容易就会被努尔哈赤分别击破。

    如此,则明军危矣!

    川浙军团主将陈策久经沙场,知道撤退的风险,也清楚手下到底有怎样的实力。

    在发现有后金骑兵向他们冲过来后,陈策当机立断,就地摆开阵势防御。

    浑河之战就此开打!

    04

    在浑河之战中,陈策做了一个令后世诟病很久的部署。

    他命令周敦吉、秦邦屏率领白杆兵渡河,在浑河对岸摆阵。

    自己则和童仲揆、戚金、张名世率领浙兵在原地构筑车营。

    后人很多都不理解,在己方人数明显少于对方的情况下,老将陈策为何分兵作战。

    实际上,如果了解浙兵的车营就会明白,车营是自成体系的,不需要白杆兵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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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家军车营)

    相反,由于车营的准备时间较长,在准备阶段相对脆弱,容易遭到骑兵袭击,因此需要阻滞骑兵的冲击,为车营争取时间。

    孱弱的浑河明显无法担当此等重任。

    那么,就只能白杆兵去了。

    此外,分兵还有一个不好明说的缘由。

    浙兵和白杆兵都是功勋部队,两强相争是难免的事情。

    在辽阳的时候,双方就因为几坛酒爆发了激烈的械斗,大伤和气。

    在内部出现裂痕的情况下,想让他们协同作战也是强人所难了。

    与其内讧互相拆台,那还不如分兵,各打各的互不干扰。

    好在白杆兵还是有大局观的,为了胜利,也不介意去给浙兵当盾牌。

    后金这边,最先出击的是正白旗。

    正白旗在后金中也算是比较凶狠善战的。

    只可惜遇上了更善战的白杆兵,也只能是一拉到底了。

    面对凶悍的正白旗,白杆兵有条不紊地列阵,将手里的武器对准了侵略者。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武器,具体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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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交战中,上方的钩子可以钩住冲来的骑兵,下方的枪刺立刻捅上去。后金兵要么被攮死,要么就是马被刺倒,从马上摔下来后被腰刀剁死。

    白杆兵一顿训练有素的猛戳猛刺,正白旗人仰马翻,即使后来换成了努尔哈赤亲自领导的正黄旗,也无济于事。

    短短几次交锋,后金就伤亡了两三千人!

    沈阳城头的努尔哈赤急的直跳脚。

    不仅努尔哈赤急,有一个人比他更急。

    这人就是明末大汉奸李永芳。

    李永芳着急的原因很朴素。

    他原是抚顺守将,后来投降了后金。

    萨尔浒之战中,努尔哈赤就是采纳了此人“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略,大败杨镐杜松李如柏率领的20万精锐明军。

    努尔哈赤要是败了,可能还能远遁逃命,但李永芳就不好说了。

    虽说很受努尔哈赤欣赏,但到底是汉人,受满人贵族排挤。不排除哪天会有贵族劝努尔哈赤把他捆吧捆吧送给明廷当做求和的礼物,那等待李永芳的至少也得是剥皮抽筋点天灯!

    面对不利的战局,李永芳猛然发现,如果用火炮,可以从沈阳城头炮击白杆兵!

    惊喜万分的李永芳立刻找来被俘的明军炮手,许以重赏,要求他们向白杆兵开炮!

    这帮丘八们也都是些老**了,一听说能活命还有钱拿,连想都不想,直接将大炮对准了一心救援他们的四川同袍!

    火炮声在沈阳城头轰鸣。

    白杆兵死活都没想到自己人会帮助后金用火炮轰击自己,阵营一下大乱,炸死炸伤一大片!

    后金兵趁机猛攻。

    最终,在双重夹击下,白杆兵覆没,首领周敦吉、秦邦屏战死,只有少数士兵活着渡河逃回了浙兵的车营。

    “时川兵营甚坚。李永芳得中国炮手,亲释其缚,人赏千金,即用以攻川兵,无不立碎者。”

    ——《明史纪事本末》

    05

    虽然解决了顽强的白杆兵,但努尔哈赤的麻烦并没有因此结束。

    因为如果说打败白杆兵的难度是传说级,那打败浙兵的车营难度就得是炼狱级了。

    作为一名骑兵,想要攻克车营有多难?

    答案是很难。

    即使把金人的铁浮图找来,也无事于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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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朝重装骑兵铁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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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金骑兵,《绣春刀》剧照)

    先不说能不能通过大口径火炮织成的火力网,就算命大能冲到车营跟前,也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被火铳火枪和小口径虎蹲炮射死!

    二、被狼宪挡住然后被长枪手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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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宪,突出的竹枝起挂挡作用)

    此外,戚继光在蓟州和少数民族打交道时,摸索出被称为“火铳三叠阵”的阵法。

    简单来说,就是一排士兵射完火铳后退往队尾重新装药,后面一排士兵接替射击,循环往复。

    如此一来,火力根本不带停的。

    凭借着车营,戚继光在蓟州,把董狐狸和他哥哥长秃收拾的服服帖帖,董狐狸宁可穷得在关外载歌载舞也不敢再来找事。

    如今,轮到努尔哈赤尝尝车营的威力了。

    后金兵轮番进攻车营,死伤无数,却连浙兵一根毛都没碰到。

    努尔哈赤立刻改变了战略,命士兵推出了楯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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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金楯车)

    楯车由东北地区皮糙肉厚的松木板制成,可以有效抵御明军的轻火器射击。

    于是,楯车在前,后金兵猫着腰躲后面,一点点向车营靠近。

    楯车虽然保护了后金兵不被轻火器杀伤,

    但这么个笨重玩意也严重阻碍了后金兵的视线。

    因此,躲在楯车后面的后金兵完全没注意到车营的一角出现了一个缺口。

    下一秒,几十匹拉车的挽马从缺口冲出!

    这种拉大车的挽马体型大,力量足。

    马群冲入楯车组成的阵列中,将后金兵撞得四分五裂。

    浙兵跟在后面,将撞得七荤八素的后金兵一个一个宰。

    场面就像是饥饿的猴子面对带刺的栗子,虽然很想把对方吃下去,但却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眼瞅着努尔哈赤已经想要收兵回府了。

    战场形式却发生了有利于后金的变化。

    06

    就在浑河之战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增援的辽军也在离沈阳不远的白塔铺一带击退了二百名后金斥候。

    辽军的出现令努尔哈赤倍感紧张。

    从白塔铺到沈阳,不过十几里,辽军很快就能冲过来。

    此时大部分后金兵都被浙兵拖延在浑河,如果辽军趁机发动突然袭击,很可能会造成后金兵的大溃败!

    努尔哈赤苦于短时间内无法召回在浑河边作战的后金兵,只能命皇太极率领几千人去防备辽军。

    几千对三万,名为防御,实际上快和自杀差不多了。

    只要辽军的三个总兵李秉承、朱万良、姜弼愿意,他们很容易就能突破皇太极。

    可偏偏辽军的这三个总兵出了问题。

    具体出问题的是朱万良和姜弼,这俩人是辽东系出身的,和浙兵有梁子。

    因此,在救援浙兵方面,他们表现的很不积极,一直观望不前。

    皇太极抓住辽军犹豫的机会,指挥后金兵向辽军进攻。

    朱万良和姜弼马上带着手下跑路。

    他们一走,李秉承撑死只剩一万士兵。

    他就算有支援浙兵的心,也无能为力了。

    当用兵渡河时,朱万良、姜弼之兵,去浑河不过数里,观望不敢动,及贼围浙兵,两将方领兵而前,一与贼迂,即披靡不支,军四分散,而贼乃得专攻浙营。

    ——张铨《奏报辽危情形请督抚移镇疏》

    姜弼不知道,但朱万良确实不是怕死之辈。

    在后来的辽阳之战中,朱万良力战身亡,殁于辽阳城下。

    可怜浙兵还在浑河边苦苦坚守,等着援军到来。

    努尔哈赤也下了血本,就算把后金兵全部拼光,也不能放浙兵这群猛虎归山!

    在努尔哈赤的强令下,后金兵采用不要命的饱和式攻击,一波又一波冲向车营。

    惨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

    浙兵精疲力尽,火药也已全部耗尽,火器无法发射!

    失去火器的车营随之失去了抗敌的根本!

    面对蜂拥而来的后金兵,浙兵只能摆出了看家本领鸳鸯阵。

    但鸳鸯阵根本就不是用来对付骑兵的。

    后金兵冲入车营中大肆砍杀。

    已经七十岁的老将陈策依旧在苦苦支撑,指挥浙兵抗敌。

    不料一个后金兵摸到他的身后,狠狠给了他一刀。

    陈策倒下了,尸体被后金兵反复践踏。

    眼见主将战死,童仲揆心生恐惧,想逃,却被戚金一把抓住。

    在戚金的眼睛里,童仲揆看见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坚定。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选择了当武将,就应该有为国捐躯的觉悟啊。

    童仲揆留下了。

    最终与戚金、张名世一同战死。

    浑河之战,川浙军团全军覆没。

    当然,后金也付出了空前惨重的代价。

    07

    我在写《1595,蓟州之变》那篇推文的时候,有朋友指出,说浙兵也是被李永芳收买的那批狗娘养的炮手炸死的。

    对于这个说法,我至今也没找到出处,不知道是我漏查了,还是这位仁兄又从哪个自媒体里看来的。

    在本文里,我采纳的是浙兵因为火药尽,被迫与后金兵肉搏才全军覆没的说法。

    史料依据如下:

    大清兵尽锐攻浙营。营中用火器,多杀伤。火药尽,短兵接,遂大溃。

    ——《明史•陈策传》

    建州兵追围之数重,浙兵用火器拒战,击死甚多,后火药尽,复接良久乃败。

    ——《明史纪事本末》

    初用火器击打,贼死者甚众,后火药已尽,复接战良久,乃败。

    ——张铨《奏报辽危情形请督抚移镇疏》

    明三营步兵未携弓箭,俱执丈五长枪及锋利大刀,身着盔甲,外披帛被,头戴棉盔,其厚如许,刀枪不入,然我兵冲入尽杀之。

    ——《满文老档》

    浑河之战,绝大多数浙兵牺牲,只有少数士兵突围。

    士兵们回到辽阳,见到了辽东巡抚张铨。

    张铨感念浙兵英勇抗敌,同意封几个突围的浙兵头功。

    浙兵们跪在地上,留着眼泪说,我们不想要头功,我们只想给死去的战友报仇!

    乃今已矣,其亡归残卒,有以首功来献者,即时照例给赏,乃痛哭阶前,愿不领赏,甘愿为主报仇。

    ——张铨《奏报辽危情形请督抚移镇疏》

    浙兵们的义举,令张铨不胜感慨,愤然写到:“使将士皆若此,何忧逆奴哉!”

    后来,努尔哈赤攻破辽阳,张铨被执,不屈身死,以文人之躯殉国。

    再后来,一直崇拜戚继光的登莱总兵张可大想要重建戚家军,继承戚继光的衣钵。

    只是还未训练,便遭遇了孔有德叛乱,张可大和刚组建的浙营在叛乱中战死。

    崇祯年间,义乌、宁波的地方官联名上疏皇帝,说由于浙兵善战,两地的青壮男子已失十之八九,希望暂停从两地招兵。

    崇祯恩准了。

    戚家军也自此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正德十六年,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兴献王朱祐杬的次子朱厚熜头上。

    他的堂兄明武宗朱厚照驾崩了。

    由于明武宗死前并未留下子嗣,因此皇位无人继承。

    内阁首辅杨廷和和廷臣们商量后,决定按《皇明祖训》兄终弟及的规则,安排孝宗朱佑樘的弟弟兴献王朱祐杬登基。

    这个安排也得到了张太后的同意。

    只不过此时朱祐杬已经过世了。

    所以,当皇帝的美差就落到了兴献王次子朱厚熜的头上。

    只是皇帝当了没几天,朱厚熜就遇到了个大麻烦。

    他不能认自己的亲爹亲娘了!

    在给前任皇帝上谥号时,内阁首辅杨廷和竟然要求他改认伯伯明孝宗朱佑樘为亲生父亲,张太后为亲生母亲。

    亲爹亲妈则必须改叫叔叔婶婶。

    朱厚熜找到杨廷和,愤怒地质问他:爹妈也是可以随便乱认的吗!

    杨廷和很笃定的点了点头!

    没错,陛下,爹妈就是能随便乱认的!

    而且这还是古礼!

    廷和检汉定陶王、宋濮王事授尚书毛澄曰:“是足为据,宜尊孝宗曰‘皇考’,称献王为‘皇叔考兴国大王’,母妃为‘皇叔母兴国太妃’,自称‘侄皇帝’名。

    ——《明史•卷七十八》

    朱厚熜当场傻眼。

    这什么操蛋古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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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大礼议”,不仅仅是争名分,更重要的是争权力!

    早在准皇帝朱厚熜到BJ郊外时,杨廷和就曾给过他一个下马威,要求他按皇太子登基的礼仪,走东安门到文华殿。

    朱厚熜不愿意,因为自己是来当皇帝的,又不是来当儿子的。

    壬寅,车驾至良乡。癸卯,至京城外驻跸。行殿初,礼部具仪请如皇太子即位礼。上览之谓长史袁宗乐曰,遗诏以吾嗣皇帝位,非皇子也。

    ——《明世宗实录•卷一》

    没想到,对于皇帝的反对,百官竟然置之不理,坚持要求朱厚熜遵照礼部的部署,在杨廷和的带领下和他干耗。

    那一刻,朱厚熜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百官孤立了。

    杨廷和权力之大顿时引起了皇帝的警觉。

    好在朱厚熜够机灵,想了个应对的法子。

    他对杨廷和说:既然这样,那我走,你们重新立个皇帝吧。

    一句话,把杨廷和镇住了。

    他权力再大,也不敢背逼走皇帝的骂名。

    于是,杨廷和妥协了。

    朱厚熜赢得了开门红。

    同时他也做好了杨廷和反击的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反击来的这么快这么猛,这么缺德,直接冲着他父母去的!

    对于古礼,年轻的朱厚熜知之甚少,至少比“好考究掌故、民瘼、边事及一切法家言”的杨廷和了解的少。

    因此,朱厚熜虽然觉得不合情理,但完全找不出理由反驳。

    其实,杨廷和举的古礼也并不正确。

    历史上,汉哀帝和宋英宗的确从伯伯那里继承了皇位,在即位后又想认亲爹亲妈,所以遭到大儒的指责(关键词:濮议)。

    但和朱厚熜不同,汉哀帝和宋英宗在即位前已经过继给了伯伯。

    为了继承遗产选择认伯伯当爹,等到遗产继承完了把伯伯一踹又想认回自己亲爹,这种行为多少有点又当又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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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朱厚熜,他在继位前并没有过继给朱佑樘。因此,他想要认自己的亲爹亲妈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所谓“继统不继嗣”。

    反倒是杨廷和强迫朱厚熜认朱佑樘为亲爹的做法才是真正的有悖人伦。

    只不过朱厚熜不懂罢了。

    为了能认自己的亲爹亲妈,年仅十五岁的朱厚熜放下皇帝的尊严,请杨廷和喝茶,又是馈金又是讨好,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求杨大人想个办法,只要能认自己爹妈,让他做什么都行!

    杨廷和每次都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放小皇帝鸽子。

    朱厚熜开始绝望了。

    难道以后真的不能认自己的爹娘了吗?

    不,陛下,您能!

    发声者,张璁。

    03

    正德十六年,张璁考上了进士。

    这一年,他已经四十七了。

    在平均寿命较低的古代,这和如今的六七十岁差不多。

    按理说六七十岁的人也成不了啥大事了。

    但一个偶然的机会,张璁得知杨廷和正在强迫皇帝认爹。

    看了杨大人写给皇帝的奏章后,张璁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自己能帮朱厚熜认回亲爹,好处一定少不了。不说升官发财吧,至少退休金能多拿几两。

    唯一的风险是会得罪杨廷和。

    得罪就得罪吧,反正自己也没好担忧的,豁出去了!

    于是,张璁连夜写了一封奏疏,上呈给朱厚熜。

    奏疏虽长,中心思想却很明确:

    皇上,您和汉哀帝宋英宗不一样,您可以认自己爹妈,那些阻拦子女认亲爹亲妈的才是不守孝道的异端!

    好不容易得到理论武器的朱厚熜无比兴奋,当即派司礼太监拿着张璁的奏疏去找杨廷和。

    杨廷和,你这次还有什么可说的,快还我父母名分来!

    谁知杨师傅连看都不看,直接一句“此乃国家大事,连中个进士都要几十年的人也配妄议”,生生将朱厚熜怼了回去。

    同时,为了防止张璁再惹事,杨廷和直接把张璁打发到南京做官,让他远离BJ。

    七月,张璁上疏谓当继统,不继嗣。帝遣司礼太监持示廷和,言此议遵祖训,据古礼,宜从。廷和曰“秀才安知国家事体”,复持入。

    ——《明史•卷七十八》

    眼见杨廷和如此无赖,朱厚熜也火了,下旨强令内阁把自己亲爹亲妈找回来。

    杨廷和直接把皇帝的圣旨驳回。

    随诏书一同送回的还有杨廷和的回奏:

    陛下,老臣是按古礼行事,不能为了阿谀奉承而改变祖宗的礼法,请陛下明鉴!

    廷和退而上奏曰:“《礼》谓为所后者为父母,而以其所生者为伯叔父母,盖不惟降其服而又异其名也。臣不敢阿谀顺旨。”

    ——《明史•卷七十八》

    嗯,不敢阿谀顺旨。

    杨廷和,你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朱厚熜恨得牙根痒痒。

    局面也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就在这个时候,朱厚熜生母、兴献妃蒋氏来BJ看儿子。

    到了通州,却得知自己名分未定,不能和儿子相认。

    蒋氏勃然大怒,直接待在通州不走了。

    朱厚熜派人来请,气鼓鼓的蒋氏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要内阁解释清楚,为什么逼着他们母子不能相认!

    朱厚熜不失时机的跑到张太后面前哭诉,说杨廷和跋扈,逼他们孤儿寡母不能相认。早知这样,他宁愿退居藩位,至少能和母亲团聚。

    至是,圣母至通州,闻朝廷欲考孝宗,恚曰:“安得以我子为人之子!”谓从官曰:“尔曹已极宠荣,献王尊称胡犹未定?”因留通州不入。帝闻之,涕泗不止,启慈圣皇太后,愿避位奉母归,群臣惶惧。

    ——《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

    张太后自然是向着自己孙子的,于是去找杨廷和说情。

    杨廷和自知理亏,被迫同意朱厚熜认朱祐杬和蒋氏为爹妈。

    不过不是亲爹亲妈,而是本生爹本生妈。

    乃以嘉靖元年诏称孝宗为“皇考”,慈寿皇太后为“圣母”,兴献帝、后为本生父母,不称“皇”。

    ——《明史•卷七十八》

    虽然还带着“本生”两个字,但好歹有爹妈的字眼了,比叫叔叔婶婶强。

    当然,朱厚熜肯定不会就此满意。

    他还要把碍眼的“本生”两字去掉。

    04

    嘉靖三年,南京刑部主事张璁又一次蠢蠢欲动。

    虽然遭到杨廷和的排挤,但至少是得了个正六品官,比坐等朝廷分配名额强。

    张璁已经认定,“大礼议”是他升官发财的唯一捷径。

    于是,张璁瞅准时机,又写了一封奏疏给朱厚熜,鼓动皇帝继续为父母争名分。

    在张璁上疏之前,另一名官员桂萼也察觉到了这个升官发财的机会,同样上疏朱厚熜,建议他重新挑起礼仪之争。

    朱厚熜心动了,下诏礼部,要求在自己亲生父亲的名号前加个“皇”字,由“本生爹”改为“本生皇考”。

    对于这道旨令,内阁竟意外的保持沉默,就连杨廷和也不出来反对。

    攻守易型了。朱厚熜如今大权在握,内阁只有被动接招的份儿。

    杨廷和审时度势,觉得自己应该趁朱厚熜还没开始清算自己,赶紧开溜明哲保身。

    于是,他上表朱厚熜,希望能乞骸骨。

    早就看杨廷和不顺眼的朱厚熜当即准奏。

    杨廷和想开了,他的儿子杨慎却没想开。

    杨慎一直觉得,老爹是遭到张璁桂萼这些小人排挤,才黯然离开的,自己有义务替老爹复仇。

    于是,杨廷和走后,毛头小子杨慎勇挑大梁,成为朱厚熜和张璁等人的主要对手。

    不过说他是“对手”完全是谬赞。

    从后来杨慎权斗的水平来看,他也就只能给朱厚熜添添堵而已。

    杨廷和走了,朱厚熜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他立刻召张璁桂萼进京面圣。

    二人求之不得,连夜启程。

    另一边,为了阻扰二人面圣,杨慎也想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

    他找来一堆打手,天天埋伏在张璁和桂萼的家门口,想要通过消灭二人肉体的方式消灭二人肉体。

    这倒的确很符合杨慎官宦子弟的作风。

    可惜,由于保密工作不到位,如此重要的行动竟然让张璁和桂萼提前知晓了!

    两位仁兄吓得别说面圣了,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

    杨慎斗争经验不足,时间一长就懈怠了,结果惨遭张璁和桂萼钻漏子。

    二人乔装打扮,溜出家门,大步流星,一跑到武定侯郭勋的家里,请郭勋帮忙护送他们入宫。

    郭勋正愁不能在“大礼议”事件中分杯羹,眼下有个机会让他入股,自然求之不得。

    在郭勋的护卫下,张璁桂萼当着杨慎的面大摇大摆的走进皇宫。

    计划失败的杨慎只能望洋兴叹。

    初,张璁、桂萼至京师,廷臣欲锤击之,璁、萼称疾不出。数日后,退朝班,恐有伺者,出东华门走入武定侯郭勋家。勋喜,约为内助。

    ——《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

    一计不成,杨慎又心生一计。

    他竟然串通同僚一百二十人,跪在左顺门外嚎哭,从退朝一直哭到正午。

    这架势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一群忠臣在死谏皇帝,对于皇帝而言。影响非常恶劣。

    朱厚熜起初还派太监去劝。

    结果大臣们一点不给面子,非要皇帝罢黜张璁和桂萼,否则不走了!

    嗯,敢要挟皇帝,这朱厚熜能忍?

    他跟孽障斗法的耐心早就消磨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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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熜命太监记下了所有参与闹事的官员的名字。

    等到第二天上朝,当着廷臣的面,锦衣卫用大竹板挨个扇参与者的屁股,所谓廷杖是也。

    这一通好大,疼的大臣们哭爹喊娘,个别年龄大体质差的甚至被当场打死。

    杨慎更惨,不仅被打了屁股,还被记仇的朱厚熜发配到云南搞扶贫。

    经过这么一闹,廷臣们再也不敢多嘴了。

    朱厚熜终于成功认回自己的亲爹亲妈。

    至于孝宗,还是叫伯伯。

    至此,“大礼议”之争结束。

    05

    “大礼议”结束后,作为首席功臣的张璁立马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嘉靖五年又荣升为兵部右侍郎。

    但张璁并不满足,他的目标是内阁首辅。

    此时的内阁首辅是费宏。

    费宏是个老实人,他有心敲打上蹿下跳的张璁,但张璁有皇帝当靠山,费宏也不能下重手,只能不轻不重的说几句。

    这样就令廷臣不满意了,都指望费宏敲打张璁给挨廷杖的同僚们出气。

    可怜的费宏就夹在张璁和廷臣之间,弄得里外不是人,只能辞职走人。

    费宏走了,但首辅的位置还轮不到张璁。

    只是张璁这次并不在意。

    因为新任内阁首辅是老资历杨一清。

    杨一清在“大礼议”中是站在张璁一方的,张璁一直把杨一清视作自己人。

    但杨一清纯粹是帮理不帮亲。他帮助张璁是看不惯杨廷和跋扈,并不是和张璁关系多好。

    所以,当张璁兴冲冲的去找杨一清想要入内阁当阁员时,被杨一清干脆的拒绝了。

    杨一清拒绝了张璁,却打算把弘治朝重臣谢迁重新引入内阁。

    张璁一听就炸了。

    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咋还给我找对头呢,这不成心添堵吗?

    所幸把斗争的矛头又指向了杨一清。

    张璁弹劾杨一清的罪名挺有意思,说杨一清曾经收了权宦张永之弟张容的润笔费,替张永写墓志铭,权钱交易。

    此后朱厚熜看杨一清也是越来越不顺眼,干脆让他致仕。

    据说老前辈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老了,打了一辈子狗,竟然让狗咬了!

    明年,璁等构朱继宗狱,坐一清受张永弟容金钱,为永志墓,又与容世锦衣指挥,遂落职闲住。一清大恨曰:“老矣,乃为孺子所卖!”疽发背死。

    ——《明史•卷八十六》

    赶走了杨一清,嘉靖八年,张璁终于坐上内阁首辅的宝座。

    只是张璁想不到,六年后,另一位机灵鬼会复刻自己赶走杨廷和的路子,取代自己成为新的内阁首辅。

    这个即将用魔法打败魔法的人,名字叫做夏言。

    嘉靖九年,朱厚熜又琢磨出个新想法。

    他想要改变原来天地合祀的祖制,将天地分开祭祀,再加上日月,建成四个祭坛。

    为此,朱厚熜明里暗里的撺掇张璁,想让他起个头,自己好顺水推舟。

    但张璁此时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事妈儿。

    国事都不够忙的,哪还有闲心继续在礼制上扯皮。

    催的急了,张璁就写了一封很长的奏疏,旁征博引地把《周礼》及历代大儒的观点全列举一遍,辩证分析了分祀和合祀各自的合理性,一顿东拉西扯后得出结论:

    祖制已定,无敢轻议!

    朱厚熜不爽地白了他一眼。

    不行就直说,费这么多话干啥,耽误老子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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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熜是个执拗的人。

    不死心的他又去占卜,想咨询一下老祖宗朱元璋的意见。

    结果老朱也不支持,回复了俩字:不行!(合祀的祖制就是老朱和李善长议定的)

    以天地合祀非礼,欲分建二郊,并日月而四。大学士张孚敬不敢决,帝卜之太祖亦不吉,议且寝。(嘉靖十年,张璁避皇帝名讳,赐名张孚敬。)

    ——《明史•卷八十四》

    几经折腾,朱厚熜也倦了,正打算收起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吏科给事中夏言上疏提议皇帝亲耕于南郊,皇后亲蚕于北郊,为全天下臣民做个示范。

    南北郊的提议和分祀的想法不谋而合。

    实际上夏言就是冲着分祀合祀之事去的。

    朱厚熜见疏后大喜,立马叫来夏言,让他详细阐述一下南北郊的主张。

    夏言早有准备,又上了一封奏疏。

    这一次,夏言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切入正题,大谈特谈分祀的好处。

    文末还不忘记把分祀一事拔高到大明中兴的程度,升华一下主旨,就像写高考作文一样,尽管狗屁不通。

    朱厚熜看完后喜得眉开眼笑,重赏夏言,并且任命他为监工督造祭坛。

    夏言自此深得朱厚熜信任。

    嘉靖十年八月,夏言升任礼部侍郎,逾月又升为礼部尚书。

    除了听话,夏言还有一个优点,就是长得帅,眉目疏朗,美须髯,音吐弘畅,不操乡音。

    朱厚熜自然很喜欢谈吐流畅的帅哥,于是经常让夏言给自己讲学。

    一来二去,俩人的关系很快进入蜜月期。

    夏言发迹了,张璁却很不爽。

    张璁就是靠议礼发家的,现在家被偷了,能好受吗?

    因此那段时间,张璁看夏言的眼神里总是充满怨恨。

    他找来亲信霍韬,让他去朱厚熜面前诋毁夏言。

    谁料霍韬竟直接被朱厚熜下狱。

    吓得张璁再不敢随便打小报告。

    但报复夏言的念头并没有消弭。

    很快,他又找到了一个机会。

    02

    嘉靖十年,朱厚熜碰上了一件烦心事。

    登基十年,临幸妃子无数,却没有子女,大家都觉得是朱厚熜不行。

    那年头没法测精子质量,朱厚熜自然死活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百官也聪明,从不在朱厚熜面前提这茬,顶多私下里拿皇帝开涮。

    但是,有开窍的,就有不开窍的。

    行人司正薛侃就是个不开窍的。

    薛侃虽是个小官,但心比天高。

    眼瞅着皇帝无后,猴急的薛侃竟然写了封奏疏,建议朱厚熜选一名藩王子弟留京,做预备继承人。

    薛侃的本意是好的。

    但他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朱厚熜这年才二十五岁,你这不是诅咒他不长命还断子绝孙吗?

    想必薛侃写完后也觉得不合适,因此没有立刻把奏疏上呈,而是先给好友彭泽看,让彭泽帮忙提点建议。

    彭泽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于是,彭泽一脸严肃的对薛侃说:

    兄弟,你这篇奏疏写的很好。上呈吧,我支持你。

    不仅我支持你,张阁老也会支持你的!

    泽默计储副事触帝讳,必兴大狱,诬言同谋可祸也,绐侃藁示孚敬,因报侃曰:“张公甚称善,此国家大事,当从中赞之。”

    ——《明史•卷九十五》

    彭泽固然是薛侃的朋友,但他也是张璁的心腹。

    在看到薛侃奏疏的那一刻,一条栽赃夏言的毒计就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

    虽说这毒计有点费朋友,但和前途相比,朋友算个屁,费就费吧!

    不知情的薛侃在彭泽的鼓动下上疏。

    果不其然,被揪小辫子的朱厚熜气得七窍生烟,咆哮着将薛侃下狱,严刑拷打,要查出还有谁是同谋。

    薛侃是个硬骨头,虽然在狱中受尽折磨,却坚称是自己一人所为,没有同谋。

    彭泽只得来监狱诱供,要薛侃把脏水泼到夏言头上。

    薛侃把眼一瞪,大骂彭泽小人,明明是你鼓动我上疏,还说张阁老会暗中相助,关夏言什么事?

    庭审薛侃的时候,夏言和张璁都在。

    一开始,都御史汪鋐想要巴结张璁,故意指责夏言是幕后主使,包藏祸心。

    气得夏言拍桌子大骂,俩人差点打起来。

    都御史汪鋐乃攘臂,谓言实使之。言拍按大骂,几欲殴鋐。

    ——《明世宗实录•卷一百二十八》

    等薛侃的证词一出,一时间满坐寂然。

    张璁更是脸色难看,好似吃了二斤苍蝇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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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审的给事中孙应奎和曹汴看出了端倪,一面要求张璁回避,一面打算细审薛侃。

    不死心的张璁还想着垂死挣扎一下,鼓动朱厚熜把孙应奎和曹汴一并下狱,主审换成自己人武定侯郭勋和大学士翟鉴。

    但奈何这事有人证,郭勋和翟鉴虽是张璁的人,也没办法隐匿真相。

    很快,事实真相水落石出。

    彭泽因此被发配边疆,薛侃重罚。

    张璁遭到朱厚熜训斥,被迫致仕。

    夏言也挨了训,说他咆哮公堂有辱斯文。

    不过朱厚熜体谅夏言无故遭陷,情绪失控也算正常,就没处罚他。

    张璁就此离朝。

    03

    张璁虽然走了,但夏言并没有成为新的内阁首辅。

    因为朱厚熜念旧,尤其是张璁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有大功。

    况且夏言这会儿连大学士都不是,咋招都轮不到他。

    半年后,朱厚熜召回张璁,继续让他当首辅。

    虽然没当上首辅,但夏言也没闲着。

    他为很多在大礼议事件中遭到牵连的官员平反,在朝野中积累了巨大的威望。

    张璁重新当首辅的没多久,八月,彗星见东井。

    朱厚熜迷信,觉得这是大臣专权,老天爷看不下去了,特此发来警告。

    满朝文武,谁最有可能专权呢?

    当然是张璁了。

    张璁只得又一次主动辞职,一直到嘉靖十二年才重新回到内阁。

    八月,彗星见东井,帝心疑大臣擅政,孚敬因求罢。

    ——《明史•卷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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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十四年,张璁重病,想回老家修养。

    朱厚熜同意了。

    临行前,朱厚熜派人送给张璁皇宫里治病用的药,并对他说:

    古有剪须疗大臣疾者,朕今以己所服者赐卿。

    嘉靖十八年,张璁在金华病逝。

    04

    张璁走后,内阁首辅换成了李时。

    夏言也被任命为大学士,入阁顶替了张璁的缺。

    夏言进内阁后,凭借着超强的处理政事的能力,很快取得了内阁的发言权。

    李时虽然名义上是首辅,但其实就是个摆设,早靠边站了。

    在当了几年装饰品后,嘉靖十八年,李时病逝。

    夏言终于接替李时成为内阁首辅。

    属于夏言的时代来了。

    然而,这个时代并不长。

    嘉靖二十七年,夏言在闹市口被斩首,年六十七。

    此时距离他成为首辅只有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