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秦误的梦

    秦误或许已经克服了这片黑暗，他自己觉得。

    不然，为什么往日里压迫得他要窒息的黑暗好像突然从意识中抽离出去，他所梦见的，在十五年来，终于有了色彩。

    梦里，他被许多杂音包围，他好像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里，以至于四肢完全伸展不开。

    虽然他能感觉到一股温润的气息在时刻包裹着他，但这方逼仄的空间，让他浑身难受，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伸展双臂快活地奔跑，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的嘶吼与推压，封闭依然存在。

    不知不觉，泪水就流了下来，好像浸湿了他的毛发，让他愈发焦躁，心尖都在燃烧。

    突然，耳畔的画面一转，从细细碎碎的语言变成了拳打脚踢的轰轰烈烈，好像有人在他旁边打架，他听的清清楚楚。

    可就是看不到黑暗的尽头。

    直到外界的声音突然安静，在他注意到黑暗被击碎时，刺眼的日光已经让他几近失明。

    来不及适应光明，来不及欣赏这第一次邂逅的世界，还来不及展露出他的欣喜与狂热，黑暗再次笼罩。周身那温软的力量似乎更加沁人心脾了。

    这次的黑暗让他好受了很多，因为那一瞬的光明，让他对原本就期待的更加期待，他不知道这原始的冲动哪里来，或许是无数个日夜里，母亲讲给他的。

    她说，外面的世界精彩绝伦，有山有海，有广阔的平原，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到处都是五彩缤纷。她最喜欢在光秃秃的树干上歇脚，因为这可以衬托出她华丽的羽毛。

    羽毛是什么样的？他也会有吗？他为什么会有羽毛呢？

    他可是个……

    是个什么？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母亲说，叮叮当当是铃铛的发出来的，外边的女孩子喜欢戴这个，一步一响，一步一响的。可怎么不像呢，这种粗鲁、暴力、迅猛的敲击声，怎么会是女孩子的铃铛发出来的！

    是铁锤！是刀剑乱舞！是鬼神！

    他们要来杀谁？！

    可怕的轰击声由远及近，他怕的发抖，努力想逃出这混乱的场景，可眼前却突然闪现了奇异的画面。

    高耸入云，空游无依。那就是山！那就是海！

    他见到了山海！

    可为什么，他高兴不起来，只觉得疲惫得要命，他好像在机械地挥舞着翅膀，在空中飞翔，他想停下来，可是却不敢停下来，不知道是谁告诉他:

    “一直东飞，不要停。”

    东？东在哪？

    那人说，哪里有光，哪里就是东。

    于是他往东飞。

    可漫漫长夜无尽，白昼何时才能到来？

    耳边又响起了厮杀声，他听的清楚。有人在喊:杀了他！

    别留活口！

    抓住凤凰！

    别让它喷火！

    杀！

    接着，刀剑碰撞之声更加惹耳，好像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响彻在了他的脑海里，引起真真雷鸣。

    “不要！”

    “别说了！”

    “闭嘴！”

    他要受不了了。泪水打湿了羽毛，他恨不得狂吼出声，宣泄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郁愤，可他吼不出来，他好像哑了，或者被人冻住了喉咙，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

    他再次被黑暗笼罩，什么山川，什么河流，都像是黄粱一梦，终不得相见。他以为，这就是最后了吧，泪水已经灌进了肠里，变成了咽下去的不知所措。

    不要再给他光明了，他真的被吓怕了，为什么只给他一点便要收回去呢，他还没窥探够呢，他还没看清楚他所在的天空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还不如不给呢……

    天不遂人愿。

    刺目的日光再次袭来，他努力闭着双眼想要躲开，钻回黑暗中，却发现，这次的光明经久不灭。

    原来是天亮了。

    “起来了，五哥，太阳都要把你的头晒成屁屁了……”

    “诶？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