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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双生

    每当面临选择的时,人们往往习惯于去神龛寺庙之中,面对那些老神在在的主持法师们,口中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希望于仙魔降下那冥冥之中的指引。

    就像是那时的云州城主,他的命运随着那日起风时满天的纸钱,随风而起,直到扶摇直上到高不可攀,从最初的生涩懵懂到后来的如鱼得水,什么时候可以施以威严,什么时候需要给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这期间的转换他开始越来越熟练。

    或许是起于微末,他学会了那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所不知晓的角度处理事情,他关心京城的百姓,尽管在原本的印象里,京城的百姓或许比那些州府城县的要高贵许多,但细细想来都不过只是仰人鼻息罢了,可自己原本不也是其中之一么?

    云州城主将黄色符纸包裹的竹签捏在手上,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那间破败不堪的小庙,只有衣角的血迹显得有些扎眼,不过那并不是他的血,也许一日过后,也许两日过后,更糟糕的结果或许是再也不会有人路过那里。

    举目破败的寺庙,弥漫着尘土与香火的味道,云州城主倒是熟悉的很,就像早些时候做法事的队伍拖得很长,颂念着佛经和超度亡魂的念词的主持捧着香火在街上走过,就好像木盒之中的少爷真的会升天一样。

    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角落里翻找出那个破破烂烂的盒子,上面的灰尘清清楚楚的印下了他的指纹,触感和刚刚踏进寺庙时软软的尘土那般,木签上的刻文填满了灰尘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还是可以依稀的看见上,中,下,或者是吉,中,凶,什么的字迹。

    找了许久才发现佛像脚下的凸起就是那个小小的蒲团,尽管糟烂不堪但还算完整,甚至只有几根稻草刺破了布袋钻了出来,对比上面的连漆都被挂掉的佛像还是要好的多。

    这让他想起了那几日在街头老乞丐嘴里听到的几句打油诗。

    “三清只需泥土身,佛祖却要黄金镀。乱世菩萨不问世,老道背剑救苍生。盛世佛门临香客,道门归隐山林间。”

    这是较为明显的尊道贬佛的打油诗。

    除了泥捏的佛像和那些无处不在的草芥在佛像破碎的地方钻出来以外,很难想象这座大佛经历了什么,不过很显然,至少在建造的时候,估计刷的确实是金漆就是了,不然也不至于整个佛像都被扒了一层皮,想来金光闪闪,宝相庄严的大佛在修建时也是废了不少的财力物力了吧。

    可现在除了在佛像眼眶之中的几棵随风飘扬的绿草之外也没什么别的颜色了,至少也算是有几分生气就是了。

    木签,蒲团,佛像,好像还缺少了些什么。

    云州城主站在原地想着到底缺少了什么,苦苦思索一番才突然想起。

    香火。

    走过寺庙正厅,眼中反而是更为破败的院墙,没怎么费力气他就找到了这间寺庙的库房,滑稽的是上面还挂着一个生锈的铁锁,云州城主下意识的伸手去抓。

    “咔嚓。”

    云州城主看着手上的生锈的铁锁几乎糟烂的锁芯,摇了摇头。

    两扇门平平整整的拍在了地上,飞起的烟尘差点把他呛死,挥着袖子驱散烟尘,存放香火的木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云州城主挑了几根还算完整的像抽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火折子原路返回。

    索性这香火并没有受潮,碎裂成两半的香炉也还算勉强能用,至少还能让这几根香立在那里,眼见着火折子的火苗熄灭,香火的烟雾和那种独特味道很快覆盖了破败的气息。

    至于那佛号,云州城主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一把枯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生涩的读了一章《往送经》,也觉得无趣。

    跪在蒲团前,云州城主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想象眼前是人声鼎沸,香火兴旺的寺庙前,来往的人许愿,还愿,求签,求子,求财。

    随后捧起了那满是灰尘的木签盒。

    沙沙作响的木盒随着他的摇动,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破败的的古庙,破破烂烂的佛像,满是灰尘的蒲团和一个跪在佛像前衣衫讲究的年轻人,有种说不清的诡异。

    逃亡了许久的韩衣早已经是满身伤痕,干练修身的夜行衣碎成了布条一般,暗红的血迹和伤口处渗出的鲜血,很难想象支撑着他来到这里的执念是什么。

    韩衣的视线几乎被血迹覆盖,只能依稀看见这座破庙之中的的确确有一个人跪在佛像前。

    韩衣的手劲很大,几乎要把云州城主的衣袖扯下来。

    “将这令牌和这封信送到京城之中千织坊的青衣姑娘手上。”

    云州城主面无表情的在韩衣手上接过书信和令牌,将韩衣的血衣扔进了面前的火盆里。

    很不巧就在他要把木签要出来的那一刻,韩衣几乎要把他撞翻了,木签也毫无意外的散落了一地,木盒和木签被摔得七零八落,本就腐朽的木签和木盒索性摔了个一分两半。

    只有一枚完好无损,他也没有心思再去库房找寻什么签盒了,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么?

    可这指引却是个死人送来的,他想起自己初进京城时门口的算命的对他说自己会遇见什么“贵人”,他本以为会是自己的考官什么的,想来这“贵人”就是他不成?

    火折子跌落在木料之中,连带着血衣和那个不知名的“贵人”一并焚毁,云州城主将手中的木签攥紧了,走出了那间破庙,那个“贵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来到这里,倒是很令人意外,因为在他看来他身上的伤,都足够仵作定个乱刀砍死,流血而亡的死因了。

    那个令牌还有几分温热也一并散尽了,它原本在贴近“贵人”心口的部位贴身存放的,那书信也是如此,不过竟然没粘上多少血迹。

    “千织坊。”

    明日还是去走一趟吧。

    云州城主这样想着,身后的火光逐渐远去。